“你现在明白了吗？”回来的车上，vivian目不转睛看着路况，边问方汀。

　　方汀确实这才明白vivian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原本脑海中的想像与现实完全不符，什么叫做软硬兼施，今天，方汀见识了软的一面。因为方汀向来不怕和任何人硬碰硬，论道理，她不输任何人，但是这样的软，完完全全的可怜，和对社会的无知，任人欺负也不敢出声的软包子形象，加上年龄又衰老了，不可能要求她去理解社会，而她眼中俨然只有这个法力无边的女儿。

　　“真的是太难了。无法拒绝。这样的母亲，确实无法拒绝。”方汀像是自言自语。“看来，能够裹挟人的，从来不是权利和钱，真正能操控人心的，永远只有一点，那就是可怜。”

　　“是啊。你也看到了，可怜。”vivian重复了一句。“关键是什么你知道吗，她逼你，给你毫无边际的施压，到最后并不是为了自己享受。她一直过着清贫的日子，牙掉了都舍不得钱镶牙，你懂那种感觉吗？你没有办法责怪她，更没有办法要求她。她只是没有安全感，并且思想陈旧封建，而且她自己也长期不开心，并不是要压榨你让她自己开心。你懂那种感觉吗？”说着说着，女孩似乎有点激动了，眼里泛着泪花，脸上却在微笑。这是她脸上最常见的带着泪花的无奈又生气的笑。

　　“但是，也不能就因为这些，就把女儿往死里逼啊，再说了，催结婚，你现在那个结婚对象，也不像能安稳过日子的人啊，这么去催，难道会有好结果吗？”方汀开始为她担心起来，她不再说话了。

　　两人无语，把方汀送到了雨薇家楼下。

　　“我的天，你这也太深藏不露了吧，住这样的豪宅。”vivian被这个小区震惊到了。

　　“不是啦。一个朋友的房子，临时让我住的。”方汀连忙解释。

　　“哦？我借过车，借过包，但还没借来过豪宅住呢，什么样的朋友能借这么大的房子给人住啊？有情况啊。”说着，一脸心照不宣地看着方汀。

　　“不是你想的那样。好了，我先回去了，晚安。”方汀下车，女孩掉头离开。

　　回家洗了澡，又吃了一些巧克力，这才算补充了一整天的能量，而在女孩家中，那几道菜，方汀则是贡献出了毕生演技，寡淡没有油星不说，连盐似乎都没有放。真不知道，什么人能节俭到连盐都要省的程度。

　　躺在床上，拿着手机翻朋友圈。最近这几年，为数不多的联系人，认识但是很少联系的女孩们已经一个个从amada，tracy，lydia摇身一变，成了达瓦卓玛，索朗措姆，洛桑卓嘎...女孩子们不约而同地去洗涤灵魂，有的像是生怕洗不干净，一次又一次的去高原地区，回来朋友圈便多了很多自己最新供奉的帅气仁波切....

　　从前听到年长女性朋友说自我救赎，她还不懂什么意思，甚至有些惊讶。

　　救，救什么？赎，从哪里赎？

　　不过今晚，她像是突然有了顿悟。

　　救，是在救自己在尘世中一不留神就有堕落风险的灵魂，而赎，则是从所有生命的债权人中，拿回自己。

　　而vivian，恐怕面临的命运更加恐怖。她一辈子，可能都无法从那个令人无限同情却又无比固执的母亲手中赎回自己的灵魂。

　　渐渐睡去，一晚无梦。

　　又是一个工作日，办公室里的气氛焕然一新。那种感觉，令方汀感到了震撼，明明办公室里，桌子椅子盆栽什么都没变，怎么气象就变化了呢？仿佛这个自己已经熟悉了的办公室，突然间不认得了。然而，却有一种清新吸引着她，很快，她便找到了答案。

　　新的掌舵人是个头衔响当当，背景响当当的五十多岁的女性，她拥有者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场，像是一道光，又似乎是一种明媚。

　　很快字正腔圆地做了自我介绍，大家都掌声欢迎，她成了这个公司里除了创始人以外级别最高的人，而女孩子们则是纷纷围了过去，有的则是蹲在地上，手放在女人的腿上，像是在请教什么问题。

　　若是平常，方汀见到这样的场景，肯定会在心中鄙视地说一句奴颜媚骨，之前她也见过办公室里有非常开放和西化的海归直接跪在地摊上，像是无忧无虑的大男孩，来和对方说话，然而那些无论是刻意的还是自由的，都令方汀感到没有美感甚至丑陋。

　　然而眼前这一幕，她却感受到了一种类似温馨。那个女人，说话春风化雨，条分理析，身材挺拔匀称，面貌即有女人的高贵温婉，又有商业精英的领袖气质，瞬间成了所有女孩子争相模仿的对象。

　　“你觉不觉得，她自带一种贵气？”一同吃饭的女孩靠了过来，轻轻耳语。

　　“觉得。”方汀点了点头。实际上她产生一种奇妙的想法。自己一直活在年轻人中间，自己的读者，则是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学生。而作为一个完整的生命周期的人，她竟然从来没见过。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老了会是什么样子，总之那是一团模糊，一种不确定，不安全感，甚至惧怕孤独而产生的恐慌。

　　然而这个新来的女人，却令她眼前一亮，突然她产生一个想法，如果三十年以后，雨薇是不是会变成这样？这是她第一次有这么具象的认知，关于衰老，或者不仅不会是什么负担以及难以面对的事情，衰老，简直是一种勋章和奖励。

　　到了中午，邝无辰和女人直接出去单独吃饭了，看得出，他对这位新来的高官毕恭毕敬，也是充满了期待。

　　“两人应该是互相了解，介绍更多的细节呢。真不错，看来公司要迎来春天了。”女孩笑着说，“不过啊，比起这个大明星，另一个才更令我期待呢。”女孩说着，瞥了一眼身后角落。

　　“嗯？期待什么？”方汀一脸茫然。

　　“你看那边。”女孩说着，伸出手指一指角落的位置。

　　方汀看着桌子的隔板，再看看桌脚，似乎多了个新人，新款耐克，看起来像是个大男孩。

　　方汀正盯着鞋子，再一抬头，一个帅气的男生站了起来，拿着一叠文件走进了复印室。

　　“哇噻....”方汀忍不住感叹了一声，“长得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