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景炎的话让沈昱揪心起来。

　　他猜到赵轻辞未出现可能遭遇不测，没想到居然被莫景洵当做人质，正处于生死攸关的境地。

　　只是沈昱将担忧情绪掩饰得很好，不动声色地又同莫景炎东一句西一句唠起家常，俩人熟络得仿佛真是多年未见的同乡。

　　直至夜深，门外那人许是听得实在无趣，觉得探查不到其他有用情报，便离开了。

　　听见脚步声倏地消失，二人心中皆松了一口气。

　　沈昱不想再耽误时间，开门见山地提出让莫景炎考虑同自己合作：“莫公子，眼下合则两利分则俱伤，我愿助你一臂之力，先平复漠北内乱，将轻辞解救出来，而后再一决雌雄。”

　　他连日舟车劳顿，脑子里只想着能快点见到赵轻辞，还不知漠北城内具体形势，更不知眼前这位“莫公子”已然是名义上的漠北新王。

　　莫景炎想起柳月先生的话，并未着急同意陈将军的提议，决心先跟他谈个清楚。

　　“陈将军，你若能助我推翻皇兄的势力必然是好事，但我向来不爱欠人情。依我看咱们先将条件谈妥，免得到时算不清账。”

　　莫景炎深知陈将军也不是省油的灯，到时若拿下岩城，燕军却趁机要他交出漠北实际控制权，岂不真就成了通敌叛国的千古罪人？

　　沈昱没料到这莽撞的漠北人如今竟学会跟自己谈条件了，连连在心里感慨着肯定是赵轻辞教的。

　　不过莫景炎说得也有道理，他只想着保护轻辞，并未考虑两军对垒之事。

　　沈昱沉吟一阵，忽地询问莫景炎：“解铃还须系铃人，莫公子可知燕军攻打漠北的原因？”

　　莫景炎耿直地摇头，他只知道原先两国和平相处了数百年，只是近来才年年征战，并不清楚其中缘由。

　　原来漠北本是乾王朝的附属国，按照圣诏年年派出使节朝贡，从未中断。

　　可自乾王朝发生平耀帝驾崩等一系列变故，朝中乱作一团，逐渐疏忽了与附属国之间的来往。

　　上一代漠北王觉着有机可趁，便想成为独立王国。

　　谁知漠北才过了几年断贡的日子，乾王朝便整顿好内部乱党，准备来收拾外部叛徒。首当其冲便是自立门户的漠北国，朝廷遂年年派出军队攻打，势要将漠北推平。

　　听沈昱将这段历史娓娓道来，莫景炎陷入沉思。

　　父王从未告诉过自己这些，柔妃也不让他关心漠北国事，他始终被蒙在鼓里。

　　沈昱见莫景炎神情有所动摇，继续道：“如若到时漠北同意作为附属国继续向乾王朝进贡香料与牲畜，朝廷八成会下令让燕军撤出地界。”

　　这不是沈昱提出的要求，只是站在莫景炎立场给他的建议。

　　莫景炎沉默着，他在脑海中将曾去过的那座中原城池与岩城做对比，又将漠北军兵力同燕军比较——

　　目前看来，漠北的情况似乎无法独立。

　　无论是商业还是军事方面，两国完全不在一个水平，打起来只会让漠北民不聊生。

　　更何况，因为缺少了中原商人这群重要的中间商，自十年前闹独立起，漠北的贸易便开始走下坡路。

　　而成为附属国虽然需要朝贡，但或许能够得到更多长远利益。

　　正如柳先生所言，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我会考虑，感谢陈将军点拨。”

　　沈昱看莫景炎诚恳的态度，放下心来，忽而又想起什么似的，提醒道：“我的条件还没有说，莫公子若回到军中，万不可向任何人透露与我会面之事。”

　　听到这个要求，莫景炎皱紧眉头。

　　方才从陈将军听见赵轻辞陷入危险便一脸急切的模样来看，他应当很想同赵姑娘相见，既然如此，又为何不让自己告知呢？

　　面对莫景炎的一再追问，沈昱并未作答，只是强忍住不适走到帐前。

　　病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这便够了，不能再让赵轻辞也担心自己。

　　……

　　次日清晨，莫景炎率一支小队趁着薄雾未散奇袭燕军大营，还叫嚣着要同他们副统帅谈判。

　　结局自然是谈崩了。

　　陈将军与莫景炎从帐内一直打斗到帐外，焦灼之势令周边将士都不敢靠近。

　　二人正打得难解难分，莫景炎忽然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直直朝陈致远捅去！

　　陈将军似是躲闪不及，被刺中腹部，当场倒地动弹不得。

　　“这卑鄙的漠北人，抓……抓住他！”

　　士兵们一看陈致远腹部伤得血肉模糊，脸色苍白近乎昏厥，哪里还顾得上查看伤口是真是假，连忙纷纷追上前去要捕杀莫景炎。

　　谁知这群漠北人竟好似对燕军营中道路十分熟稔，施展轻功以最快速度逃离现场划船离去，让他们扑了个空，在河岸边气得干瞪眼。

　　另一边，莫景洵的手下见莫景炎气喘吁吁地上了岸，还满手沾着血，自然疑心发生了什么，这才得知他情急之下将对方副统帅捅伤一事。

　　“三皇子殿下，您为何要这么做？”

　　他们想到此举必定会加剧双方冲突，让燕军提前攻城计划，气得大声诘问莫景炎。

　　莫景炎则一脸懊悔无措，好似他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那燕军将领实在武功高强，我与他过了几招便发觉对打不过，如若不使些阴招将他刺倒，或许我就再也回不来了。”

　　而莫景洵听到手下报告此事，也气得够呛。

　　他原本还想在城内多休整几天再考虑如何防守燕军的攻势，谁知这愚蠢的皇弟竟胡乱出手，惹出如此事端，他才不想蹚这趟浑水！

　　莫景炎似乎感到自己即将支撑不住前线压力，回到城门前禀报，希望皇兄能够加以协助。

　　莫景洵却只是冷漠无情地让士兵再次将赵轻辞等三人带到城墙上，威逼莫景炎严防死守。

　　“三皇弟，事端是你惹出来的，你不是常常扬言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如今便一人去挡住燕军的十万精锐罢！”

　　说罢，他让人将城门紧紧关闭，不再给莫景炎任何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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