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昱眼尖，先瞧见赵轻辞，连忙借势倒在地上，假装病弱被莫景炎推倒。

　　“莫公子真好不讲理，见赵公子也给我包扎便拳脚相加！”

　　莫景炎看他躺在地上耍赖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后悔自己慢了一步，正欲解释，两人却都被赵轻辞敲了额头。

　　这下双双安分了。

　　赵轻辞没好气地将药箱往地上一扔：“我在里头辛苦收拾药材，你俩倒好，都是男子汉，怎的如此幼稚？争斗事小，伤口开裂事大，若是感染了，神仙都难救！”

　　她的训斥让沈昱一怔。

　　……幼稚？

　　他有多久没听见过这个词？上一次似乎还是在村寨，他捉了只毛毛虫趁赵轻辞熟睡时放在她头顶上，结果被骂了一整天。

　　时隔三年，他竟有恍惚之感，沈昱不禁失笑了。

　　赵轻辞见他笑得竟有几分凄凉，忽觉自己说话是不是太重，人家毕竟是一军统帅，连忙又跟沈昱道歉，她并无冒犯之意。

　　谁知沈昱却只是深深望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不知从何时起，他害怕赵轻辞用太温柔的态度同自己说话。

　　那双秋水般的眼眸好似会说话，仿佛下一刻就会令他甘愿溺死其中。

　　……

　　沈昱回到自己的庭院，早已守候在此的属下连忙上前。

　　“老大，城里不少朝廷的人，咱们已经解决这波东塞军，是不是该离开了？”

　　面具后的男人眼眸低垂，盛满不舍，可终是点点头。

　　他有些疲倦地回书房，正要坐下却听见窗台传来一声石子敲击的清脆响声。

　　“又是你？”

　　沈昱微微眯眼，只一侧身便躲过了裴娅蓄谋已久的偷袭。可没料到少女也留下后手，一挥手洒出白色粉末干扰视线，片刻后她闪身至沈昱视线死角，一使力――

　　啪嗒。

　　玄色鎏金面具掉在地上。

　　而呈现在裴娅面前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不应当……”裴娅睁大眼睛退后半步，“不应当是这样的！”

　　她今日在一旁偷看莫景炎与他交手，陈将军一招一式动作都有当年沈昱的影子，这让裴娅无比确定心中的猜测，这才如此笃定地前来揭开面具。

　　她皱眉，忽然想起传闻南方边地有一秘法，可令人易容，看不出之前的相貌。

　　“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裴娅复又伸手上前去抓，却被早有防备的沈昱挡下。

　　他反手将裴娅双手锁在身后，大声呵斥：“小家伙，上回我警告过你别来惹我，竟还敢一而再再而三地闹事！”

　　裴娅不死心，拼命挣脱着束缚，眼神里满是坚定：“你就是沈昱，不要再伪装了！你知道我是谁，才会使如此柔软的力道不下狠手，是不是！”

　　沈昱微微怔了一下，没想到她心思竟如此细腻，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淡。

　　“我才不认识什么沈昱还是山芋的，你若是再不滚回去，我不介意将你扔出去。”

　　他松开裴娅，希望她能识得好歹，自己回隔壁。

　　谁知小丫头只捏了捏发疼的手腕，仍是站着没动：“为什么要瞒着轻辞姐姐？你可知道她每日阅读你留下的书信，轻辞姐姐一直都在等你，你难道看不出她对你的思念吗？”

　　沈昱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得心虚地背过身去，不再理会裴娅。

　　这三年里，他又何尝不是将赵轻辞留下的瓷瓶当做宝贝一样珍藏呢？他的心何尝不被痛苦和思念撕裂呢？

　　可沈昱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一旦与赵轻辞相认，只会带给她危险。

　　裴娅见男人一言不发，心中忽然替赵轻辞不值。

　　亏了自己来帮他，为何当初巫医算定轻辞姐姐命定的姻缘，会是这个缩头乌龟似的家伙？

　　“沈昱，你若再不承认，轻辞姐姐就要跟莫景炎跑了，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她留下最后一句，见男人仍旧背身站着不为所动，裴娅生气地离开了。

　　沈昱独自留在一片黑暗中。

　　他长久伫立在原地，半晌，才抬手将烛台点燃。

　　面具后的瞳孔映出烛火摇曳，静静将深藏的情感消化。

　　在三年间的很多个夜晚，他也只能这样，独自舔舐所有的孤独。

　　这夜，沈昱又登上高墙，他知道这样的机会不多了，临别时多看看她也是好的。

　　他静静望着莫景炎与赵轻辞在秉烛操练武功，想是今日他遭到追杀，将他俩的日程耽误了。

　　沈昱独饮一杯酒，任风吹得醉眼惺忪。

　　此时裴娅也坐在宅院一侧，满脸郁闷，时不时拿石子往前丢，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全往莫景炎身上招呼。

　　虽说沈昱那家伙又懦弱又幼稚，可是莫景炎横插一脚更令她厌恶，感情不就该是从一而终的么？

　　赵轻辞转过头来，看见裴娅皱成小包子般的表情，知是她心情不好，便让莫景炎先回去，改日再练。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放松地坐在裴娅身边，陪她一起看星星。

　　“今日这是怎么了？”

　　裴娅沉默半晌。

　　赵轻辞也不恼，郑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心里清楚裴娅是关心我，也有心保护我，可我不能总让你们费心，若是学会了武功，沈昱也会对我刮目相看罢。”

　　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裴娅瞬间就像被点燃的火药桶似的，转过头来。

　　“你还喜欢沈昱么？”她眼睛直直盯着赵轻辞，“如今是不是看上莫景炎了？”

　　赵轻辞愣了一下，她没成想竟会被裴娅如此质问，垂下眼眸解释。

　　“我自然是始终念着沈昱的，可莫景炎于我们有恩，总不能亏待人家，也不能太指望你与许姑娘。”

　　裴娅无言以对。

　　她说得很有道理，自己说话直来直去，而许令绯做惯了富家千金，除去研究膳食，在为人处事方面也没有赵轻辞考虑得周全。

　　气氛正陷入尴尬时，她们身侧忽然传来异响。

　　二人讶异地望过去，竟是许令绯，手里的盘子掉落在地上，里头精美的糕点滚落一地。

　　她原本新做了美食想拿来与赵轻辞品尝，谁知将裴娅与赵轻辞的对话听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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