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无人的庭院心生感慨，倒也不愧是他。

　　比起二位皇兄的虚与委蛇，莫景炎更像是身上流动着漠北战士血脉的硬汉，他不愿置身于宫廷争斗的漩涡，倒更愿意驰骋在沙场上。

　　好在莫景炎最终先去找了柔妃，结果自然是被母妃痛骂一顿，断了当下上前线的念头。

　　几日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宫中不知是谁传出消息，漠北王已卧床多日，似是病重，已在挑选合适的王位继承人。

　　这日恰逢莫景洵与莫景铄同在朝廷上，众人却发现王位空空荡荡。

　　——难道正如传闻中所言，漠北王已经病弱到无法上朝了？

　　王位不可一日无王。

　　朝中大臣一个个都是岩城出身，多少收过莫景洵的好处，见此景象纷纷表明忠心。表示为保漠北太平安定，他们愿拥护大皇子继位。

　　莫景洵面上虽没有体现，仍是谦和地微笑着，却丢了个眼色给莫景铄。

　　只要二皇子一日身处岩城，便一日没有出头之日，无论寻找父王再多的庇护与外界再多的拥护也毫无作用。

　　莫景铄见此景，自然不会让太子轻易得逞。恰好近来由于边地战事告急，王廷紧急召集了城主也上朝参政，随时汇报战况，此时他身后的那群城主们站出来，反对朝臣们的一面之词，表示要听从民意。

　　两边正僵持不下，赵轻辞与莫景炎自侧门进入。

　　赵轻辞一见这阵势便明白了半分，看样子两个阵营已经正式开战，只是二位正主还暗自较劲并不出面。

　　她心思很细，瞟了一眼空王位，发觉正后方有一面帘布，看着很眼熟。

　　这块布她在漠北王寝宫中也见过，布置在沐浴的屏风上，外头看上去密不透风里面却看得通透，防止有人暗害。

　　难道漠北王正端坐于后等着看好戏？

　　赵轻辞心中冷笑，连忙走上前几步，用前排几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假意对莫景炎道：“殿下咱们还是先回罢，属下看来，陛下不在时便一团糟，朝中实在不可一日无首啊！”

　　她最后半句话咬得极重，正说到众人心坎上，看对方更不顺眼，吵得更欢。

　　而莫景洵莫景铄又同是看重颜面之人，极其在乎外人的评价，怎能让莫景炎这小厮看扁了。

　　横竖今日漠北王也不上朝，二人再也按捺不住胸中愤懑，加入战局。

　　莫景洵上前一步，率先发难。

　　“皇弟，任你的手下在朝堂之上肆意而为，恐怕不妥罢。”

　　他面上表情仍旧端庄，眼底却是藏不住的鄙夷。

　　莫景铄所拉拢的众城主，并不都是漠北王亲自指定委任的，有不少都是当地部落首领或是有钱有声望的商人。

　　这些人鱼龙混杂，大多只懂得打仗或做生意，在莫景洵眼中乃是粗鄙的乌合之众，大大败坏漠北王廷的形象，因此向来不愿拉拢。

　　莫景铄听了他的话却全然没有回应，狭长的眼微微眯起，仍旧如往常那般带着淡淡笑意：“皇兄，这便是你的不是了。在场各位皆为城主，有自己的头脑与立场，岂有为我卖命的道理？”

　　城主们听莫景铄替他们撑腰，更加有恃无恐地吵嚷起来，宣称他们自发拥护莫景铄上位。

　　莫景洵被反怼得脸色十分不好看。

　　他原本以为能够掌控王城内的局势就可以夺得主动权，谁知近来燕军会突袭漠北边地，真是坏了他原先布好的一盘棋。

　　“我可不是要抢了皇兄的风头，不过眼下宫内流言蜚语颇多，还请皇兄谨言慎行。”

　　莫景铄拱手，气得莫景洵火冒三丈。

　　“皇弟说谨言慎行，前几日父王身体状况急转直下，皇弟便派人在宫中四处传播我操控王城中布匹价格，可有此事？”

　　莫景铄并未否认，反倒语气中带着几分炫耀：“父王向来以为皇兄聪慧能干，我便在宫女侍卫们面前提了几句皇兄的经商才能，竟被皇兄误会，着实伤心。”

　　他不提漠北王还好，提起父王那只老狐狸莫景洵就来气。

　　“皇弟，”他神情倏地严肃起来，“不必再多演戏，咱们先将上回你跟父王同谋杀害我手下副将的事儿结个清楚。”

　　莫景铄见太子认真起来，也收起伪善的面具：“同谋？哼，我从未与父王同谋。他那般冷血精明的人，最爱看鹬蚌相争，此时此景当是因果轮回，我不过求一个公平的机会。”

　　赵轻辞见他俩争着争着字里行间已对漠北王有所不敬，明白自己的目的已然达到，便要拉着还在看好戏的莫景炎悄悄离开，以免横生事端。

　　正在此时，始终沉默着的宰相张成应忽然上前一步，开口道：“还请二位皇子殿下听微臣一言。”

　　张丞相乃三朝元老，在朝堂上拥有仅次于漠北王的威望，他也是唯一自始至终未被卷入王位之争的朝廷重臣。

　　莫景洵与莫景铄虽心中均有郁结，但看在父王平日也要给张丞相几分薄面的份上，不约而同地住了口。

　　“微臣跟随陛下已四十载有余，今日见庄严朝堂竟如此喧嚷，实在痛心。”

　　张丞相一句话，便羞得那些带头吵闹的臣子与城主们缩回头去，他又徐徐道：“如若陛下确实身体抱恙，二位皇子是当做好继位争权的准备，只是应当注意言行。”

　　莫景洵与莫景铄想起他们方才的确对父王出言不逊，顿时沉默。

　　张丞相继而拱手道：“老臣自然理解方才的话并非皇子殿下真心所言，而是有人在旁朋扇朝堂煽风点火，罪当问斩。”

　　二人大惊，顺着张丞相的视线望过去，正看见杵在门边的赵轻辞与莫景炎。

　　是了，方才若不是莫景炎身边那人搬弄是非，引起他们的好胜心，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赵轻辞蹙眉，看来王宫是该少蹚浑水才是，一不留神就湿了鞋。

　　“丞相大人大可不必如此武断，属下也不过无心之言，并无挑起事端的意思，恐怕……”赵轻辞随即望向二位皇子，“恐怕皇子殿下心中早就有念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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