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
施莺莺的行动力不是一般的强。
她说了要养这只猫――至少最后被施莺莺捡走的时候这只神奇动物看起来是猫的外表没错――第二天所有的相关用具就都被搬入了她特地在校外申请的独栋住所中, 这浩浩荡荡的架势都引得不少邻居出来看热闹了:
“需要帮忙吗?这些东西可真不少,你一个人能搬得动么?”
“我家里也有养猫哦,等以后我们可以交流一下养猫心得。”
“为什么你家的猫咪格外粘人?”另一位过来帮忙的人难以置信道:“我的猫碰都不让我碰, 我想摸摸它,它还会挠我呢, 怎么你的猫就这么乖巧!这不合理!”
被这么一提醒,在场的人们才发现这只猫简直殷勤得过分了, 跟在施莺莺的身边跑前跑后的, 把“虽然我不能帮你搬东西但我可以跟你一起跑让你不孤单”的狗腿行为发挥到了极致。
“这别不是条长得像猫的狗吧。”有人无意间的吐槽揭露出了不得了的真相:
“算了, 管它是什么呢,反正这些小东西都知道要跟在好看的人身边, 这样看着也心情愉悦呢。”
一时间众人纷纷笑了起来,直到有人提醒施莺莺, 好像有人来找她了, 这些饱含调侃和善意的笑声才停止:
“外面那个女孩子,是不是来找你的?”
施莺莺循声望去, 果然看见了涨红着脸,手里拿着一小袋包装精美的饼干, 在大门外徘徊良久不知道该不该进来的梅丽娜, 便笑道:
“嗯,她是我的朋友。”
她说这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被梅丽娜听见。
这话要是放在平常,也算不上什么,毕竟有龙啸天的那一句石破天惊的“人人平等”在前面顶着,梅丽娜只会有些微的感动而已。
但她的内心现在已经产生了对龙啸天的怀疑, 再加上龙啸天犯了个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通病:
在把人搞上床之后, 他就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珍惜梅丽娜了, 对她的偏见就又冒了头,一会儿觉得她傻里傻气,一会儿觉得她没有文化,搞得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和爱都在崩塌的边缘。
这两厢对比之下,任谁看了施莺莺来挖墙脚的时机,都不得不赞叹一声,又损又妙又准。
在梅丽娜心头思绪百转千回的时候,施莺莺已经和周围的人道过了谢,并许诺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也可以来找她,随后来到了梅丽娜的面前,保持着一个不会太疏远但也不会太亲密的距离,温声道:
“我记得你,梅丽娜,你是依约来给我送东西的么?”
梅丽娜万没想到这人竟然能记得她的名字,受宠若惊之下,一时间说话都颠三倒四了起来:
“我……是的,十分荣幸,我……”
“不要随便用这个词呀。”施莺莺很温和地对她笑了笑:“明明能收到从这么可爱的你手里送来的东西,才是我的荣幸。”
她刚想对梅丽娜伸出手去,接过她带来的东西,却发现了什么让她不得不拘束起来的东西似的,原本平平伸出去的手便立刻换了个方向,最后只是将手摊开在了梅丽娜的面前,对她腼腆一笑:
“这个是给我的吗?”
――然而这个动作,却带给了她莫大的触动似的。
穿着粗布衣服的少女在把东西放在施莺莺手里的时候,几乎整个人都是抖的,颤声道:
“……万分感谢。”
梅丽娜当然不是为了区区一句话、或者数日前的那一次相救而道谢的。
她为的是这份久违的尊重。
梅丽娜因为一直都发育得很好,经常被人用异样的目光注视;再加上这个世界的设定里没有能撑得住她身材的衣服,久而久之,她便养成了含胸驼背的习惯,如果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的话,她还会把东西捧在胸前,以遮挡自己的身材。
这样一来,她胸前的累赘看起来就会小一些,来自外人的包含玩味之意的打量目光也会大大减少。
可这样的习惯,对一个人造成的气质上的毁灭是难以估计的。
原本清秀好看的梅丽娜,在这种体态带来的畏畏缩缩的气质下,别说从来就没正眼看过这个侍女的原来的那位少爷,像龙啸天这样从信息高度发达的世界来的、阅尽美色的人,就对她更看不上眼,只把她当成个玩物了。
连梅丽娜自己都习惯了被这样对待,毕竟贵族和平民之间的界限难以逾越,也难怪龙啸天除去口口声声地说着“人人平等”之外,还什么都没做呢,就能得到她的倾心以待与感激――
直到施莺莺出现。
她的目光没有像任何一个男人那样,不怀好意地在梅丽娜的腰臀处打转,甚至为了让她不至于感受到被冒犯的不自在,施莺莺还移开的眼睛,可即便如此,梅丽娜也能感受到,来自这位黑发少年的目光和任何一个人的都不一样:
那双多情的暗蓝色的双眼哪怕在看向梅丽娜的时候,也没在她身上的“傲人之处”多停留片刻,依然带着没有任何东西能撼动的温柔。
明明“他”也是个贵族,他有这么做的权力,可他就是没动用自己的特权,注视梅丽娜的眼光就像是在注视着一朵花,一滴露水,一缕晨间的清风。
有别于龙啸天为了求得一夕欢愉,而装模作样说出的空头大话,梅丽娜在这一眼万年的温柔里,终于得到了真正的尊重。
也正因着她感受到了施莺莺对她果真没有任何的轻蔑与觊觎之意,梅丽娜在施莺莺的面前就更拘束起来了:
就像一个人,如果常年和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的话,她也不会感到多羞耻,因为周围的人都是这个样子的,没有任何差别。她只能长久地浸泡在充满污水的沼泽里,不断下沉又下沉,没有人拉她一把的话,她永远不会在阳光的照射下自惭形秽。
可施莺莺来了。
于是梅丽娜便分外惶恐了起来,她终于认识到了不光是自己、甚至她效忠了这么多年的少爷,都和真正的贵族有天壤之别,一时间她的脸都涨得更红了,活像下一秒就能自燃似的,语不成句道:
“可能不是很好吃,里面没什么名贵的材料……但我的感激之情是有的,我是真心感谢殿下的!”
原本梅丽娜在上门道谢前,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毕竟以前她的少爷在吃完药后心情不好、打算找个无辜的人迁怒发火的时候,只要她能拿出点心,就能拯救即将倒霉的同僚于水火之中。
但龙啸天病好之后,除去和梅丽娜浓情蜜意的那段时间外,就再也没吃过她的点心,一时间梅丽娜的内心都前所未有地忐忑了起来:
这么久都没用过烤箱了,她的手艺是不是退步了?可就算她的手艺没退步,这位名叫奥瑞尔的先生一看就是名门贵族,像这种出身高贵的人吃过的好东西不知有多少,他能看得上自己带来的这些粗点心么?她是不是……又做了多余的事情了?
梅丽娜越想越恨不得化身遇到危险的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可就在这时,她听见了施莺莺满含笑意的评价:
“很不错哦。”
黑发少年拿起饼干的时候,手指白皙纤长,就像是在拿着什么名贵的精致糕点似的,硬是把用料简单的小点心衬成了吃不起的样子。
正当梅丽娜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回应是好的当口,施莺莺的下一句话便让她如坠冰窟:
“你家少爷应该也会喜欢的吧?”
梅丽娜原本少女怀春式的神情陡然僵住了――说来也奇怪,她这幅少女怀春的神情,不是给和她有过肌肤之亲的龙啸天的,而是给面前这位黑发少年的――如果说之前的星星点点的怀疑只是导火索的话,那这句看似无心的夸奖,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好像她的少爷……自从以一种非正常的速度飞快地好转起来之后,就再也没像以前一样,盛赞过她的手艺了。
她僵硬地低下头,声音细小得宛如蚊鸣:“不,他很久都没吃过我做的点心了。”
施莺莺看她的神色百回千转之下,就知道自己这些天的提醒终于让这位单方面沉浸在爱情里的少女醒了过来,便见好就收,笑道:
“人都是会变的,或许他现在已经不喜欢这些旧的口味了呢?你可以试着做一些其他口味的点心,或许能摸索出他现在的喜好也说不定。”
梅丽娜心头的千言万语一时间全都堵在了一起,竟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要怎么跟面前的这位和善待人的少年说出她心中的猜想?这根本不是点心和口味的问题,而是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可外面的壳子不变、里面的灵魂换了个人这种事,未免也太骇人听闻了,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一个地位低贱的侍女的胡言乱语!
正在她痛苦得几欲落泪的时候,施莺莺的最后一句话,却又让梅丽娜的眼中出现了希望的火光:
“他最近不是经常陪在那位异国公主的身边么?这样一来,你空闲的时间就多了,不管是研发新口味的点心,还是通过那位公主身边的人偷偷打听他现在的喜好,都是你的自由。”
施莺莺想了想,又笑了起来,状似调侃道:
“只怕因为是在公主的面前,不是在和你这样打小相识的熟人面前,他的表现会更截然不同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或者说,施莺莺就是有意引导着梅丽娜往这个方面想的:
对啊,如果芯子里面的人换了,那在日常的谈吐和喜好上,一定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
就算这个占据了这具皮囊的不速之客,在梅丽娜这样的熟人面前生怕露馅而有心掩藏真实的自己,那在从未与他相识过的异国公主的面前,他就会抛去这些伪装了吧?
在施莺莺的提醒下,梅丽娜也想起了那位有着迥异于常人的深蓝色长发的公主;也正是在皇家学院开学的第一天,这位异国公主仅凭一个背影,就让龙啸天抛弃了在石板路上跌跌撞撞的梅丽娜,义无反顾地跟在公主的身后献殷勤去了。
人人都说那是智慧的象征,只有被智慧女神亲吻过的长发,才能有这样的颜色,为它的主人带来非同寻常的智慧;可梅丽娜却觉得,真要论起象征智慧的深蓝色,没有任何一种色彩,能比“奥瑞尔”的眼睛更动人:
这可真是个好办法!
但在做出“跟踪龙啸天,找到现在的他和以往的少爷其实是两个人的证据”这个决定之前,梅丽娜还有些忐忑不安,便下意识地将求救的眼神投向了施莺莺,讷讷道:
“我怕我做不好……”
梅丽娜一说完,就知道自己提出了逾矩的请求:
一位贵族,愿意陪她这个出身平平的侍女说这么长时间的话,还愿意帮她出谋划策,解决这些在贵族的面前简直不足一提的少女心事,已经很仁至义尽了,她又怎么能继续奢求更多呢?
可在梅丽娜反悔之前,施莺莺已经含笑回答了她: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会做不好呢?”
她伸出手去,为梅丽娜整理了一下她的长发,温声道:
“仅仅因为出身这种无聊的事情么?梅丽娜,你未免太看轻自己,你未来一定会大有所成。”
“我愿意在真理之口前发誓,你是我见过的最心灵手巧的姑娘。”
这倒也不能说施莺莺说谎,而且也正像她说的那样,这句话真能经得起皇家学院里那只会咬断说谎者的手的石像的检验:
在《君临异界王座》这本书,甚至在更多的男主向的后宫文里,这帮人在抵达异界后想要赚钱,做的事情就肯定少不了这两件,一是剽窃他们从另一个世界里带来的文化知识和娱乐活动,二是把异世界的美食搬过来,通过征服女配们的胃来征服她们的身体。
而龙啸天身为一本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后宫文男主,更是把这两件事发挥到了极致。
――首先,他照搬了他记忆里的数百本书后将这些书统统冠上了自己的名字,再拿来大肆印刷并售卖,用剽窃的方式积累下了第一桶金。
这种发家致富的方式带来的影响,简直就像鼠疫一样迅速传播开来了,毕竟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有不愿意努力只想做白日梦的人。他们在现实中畏畏缩缩,在看这些充斥着金钱、权力和各色各样主动投怀送抱的美女的书的时候,却指点江山得比谁都积极。
一时间,龙啸天的名字就这样被成功散布到了大陆的每个角落,甚至还引得不少没见过世面的怀春少女就这样轻易地受了这些书的荼毒,跟随着她们选定的那些“看起来很有潜力”的年轻人,抛弃了家族,踏上私奔之路。
可世界上哪儿来那么多有主角资质的人呢?
再加上越没本事的人,就越对自己的实力没个数,就越容易自我膨胀。
在突然得到了地位高于他们的贵族小姐的青睐后,这些一步登天的平平无奇的男人们,并没有萌发出“我要为了她而改邪归正好好努力”的积极念头,反而是另一种更糟糕的想法,在他们的脑海里萌芽了:
连这样的贵族小姐都青睐我,那岂不是说明我魅力无穷?既然这样的话,我仗着她都跟我私奔了,无法回到家族中去,离不开我,再脚踏几条船,也不会有事的吧?毕竟我魅力大嘛。
一时间,整片大陆的风气都陷入了混乱,而这恰恰又方便了龙啸天将不少迷途少女收入后宫,其中就包括那位按理来说,绝对不会看上他的富可敌国的商业联盟千金。
而在龙啸天印书卖书的过程中,梅丽娜不仅要负责帮他排版和印刷,她甚至还无师自通地弄出了活字印刷这门技术,搞得那段时间龙啸天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一心疑神疑鬼地以为她也是个穿越者。
可是被龙啸天的垃圾思想完全感染了的梅丽娜,丝毫没发觉这是一个徒有其表的人的色厉内荏,还以为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就将自己摸索出来的这门技术双手送上,献给了龙啸天,还联合原主的占星技术,又帮他找到了几个新的情人,想让他消消气。
――第二,龙啸天在后期需要更多的钱的时候,率先榨光了商业联盟千金的身家,就将她弃若敝履,甚至还找了个听起来特别文雅的借口,似乎完全忘了自己的生意能大获成功,就是借助了这位千金的势力的事实:
“浑身铜臭味的女人,是不能站在我身边的。”
但这些钱在想要发动战争的龙啸天眼里,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于是他把地球华夏的美食照葫芦画瓢地搬了过来,已经在地位、容貌、知识储量等各方面,都与龙啸天完全不匹配了的梅丽娜,就被发配到了这些饭店里,天天围绕着灶台打转。
时间一久,梅丽娜清秀的容貌在热油和烟火气的侵袭下,逐渐磨去了最后一点颜色,原本柔软的棕色的长发也逐渐失去了光泽,身上的衣裙更是常年带着洗不去的油点子。
可与付出成正比的是,梅丽娜的手艺却越来越好,一时间无数贵族都闻名而来,想要尝一尝她亲手做出的饭菜。
如果时间轴只停留在这里的话,梅丽娜前半辈子的经历尚且能算得上是个“被丈夫狠心抛弃后幡然醒悟决定创造自己的事业”的故事,但她所有的努力,都在平地而起的炮火声和连绵不绝的硝烟中,被付之一炬了。
而这位已经完全失去了被纳入后宫的价值的侍女,也“顺应命运”地死在了一发炮击中;更加讽刺的是,购置这批军火的钱财,全都是梅丽娜一点点亲手在灶台边做出来的饭菜换来的。
但梅丽娜对自己未来的命运一无所知。
她只能大受触动地站在原地,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焕发着前所未有的生机和活力,都在叫嚣着前所未有的信心与勇气:
我一生至此,都从未听过这样的话。
结果正当梅丽娜信心十足地要去跟踪龙啸天寻找证据的时候,施莺莺最后一句话落定,就成功把她从险些走岔了的感情纠纷的路线上,拐去了发展事业的路线上了:
“我可以当你的试吃员哦。”
梅丽娜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好像不是同一件事:
啊,也是,这位善良的贵族少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心中的纠葛与痛苦,那他提出的建议,也是基于“做出更好吃的点心”的基础上的,才会主动为自己提供这样的帮助,这也很合情合理。
梅丽娜只犹豫了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就将她刚刚鼓起的信心全都转移到了这件事上:
反正那位异国公主看起来特别不好接近的样子,那她倒不如先专心做好眼前的这件事,反正只要是冒牌货,那露馅的机会必然不会少。
于是梅丽娜重重地点点头,对施莺莺笑道:“嗯,我会努力的!”
系统就这样目瞪口呆地看着梅丽娜的全副心神全都被施莺莺用三言两语就能调动得一会儿兴奋、一会儿沮丧,深感她真是玩弄人心的行家里手:
“真不愧是你啊,莺莺!”
“你知道梅丽娜现在势单力薄,没有财力和地位,就算能拿出证据也不会让人重视她,就决定引导她往发展事业的路上走,让她和原著的后半部分一样,一统全国的餐饮行业,底气足了才会有人愿意听她说话。”
“你怕她一开始信心不足,就先将她的全部‘找到证据让真正的少爷瞑目’的热情都调动了起来之后,临门一脚把人给拐到另一条事业路线上,这样虽然目的改了,但热情程度是不会改的;可你又担心她在事业发展到巅峰后忘记了要对龙啸天复仇这件事,将她往发展事业的路上引,就在人家心里埋下引线,让她不要忘记寻找对龙啸天不利的证据……”
施莺莺沉默了一下,在系统滔滔不绝的称赞声中诚恳道:“不,我没有这么高尚,你信吗?我其实就是想吃点好吃的而已。”
系统:“真的吗?我不信!”
而此时的龙啸天对自己已经有一个墙角被挖垮了这件事一无所知。
他果然就像施莺莺预料的那样,正跟在那位深蓝色长发的异国公主身边,在图书馆里,顶着周围的人频频投来的异样眼光,高谈阔论道:
“……所以世界上所有的物质,其实都是由这些名为‘元素’的东西组成的。”
“有的元素很活跃,容易和其它元素发生反应;而有的元素就像你一样矜持,哈哈,就不容易和其他的元素发生反应。只不过这些不活跃的元素比较少,我就决定把它们又称为稀有元素。”
对这片异界大陆而言,他带来的这些全新的基础理论知识,的确是刚需,但再怎么刚需,在需要保持安静的图书馆里大声说这些东西,未免也太吵了,太不会看场合了。
结果龙啸天就是这么个平平无奇却分外自信的男人,他甚至还能把周围人对他的厌恶之情全都解读成崇拜和嫉妒,声音也愈发有底气了:
“当这些不活跃的稀有元素汇集在一起的时候,就能形成稀有气体。”
“将这种气体应用在食品保鲜的方面,就能延缓它们腐烂变质的速度;有的稀有气体是有毒的,就能用来制成杀人于无形的毒药;将不同的稀有气体通上电,就能让它们发光……”
龙啸天不知不觉间拔高了声音,因为这位异国公主根本就没有再分给他半个眼神的迹象,惹得他瞬间心头火起,怒道:
“希帕蒂亚,你有听我说话吗?”
希帕蒂亚不易被人察觉地轻轻皱了一下眉,将手中厚厚的典籍又翻过一页,头也不抬地应和道:
“原来是这样啊?可真是个了不起的发现,只可惜我听不太懂。”
她身为一国公主,见过的想要通过攀附她进入皇室的人数不胜数,而这些男人通常都有个很明显的特征:
特别喜欢揪着芝麻大点的小事高谈阔论,并在她恰到好处地表现出迷茫和崇拜的神情后,继续信心大增地一个人把独角戏唱下去。
别看“龙啸天”这个名字和他们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但希帕蒂亚凭着多年来和
这帮狗男人们周旋得出来的丰富经验判断,他其实也是这种人。
果然,希帕蒂亚这话一出口,龙啸天脸上的神色便从洋洋得意变成了饱含同情的怜悯:
“哎,没关系,希帕蒂亚,我就知道你们女人听不懂这个。但我看你好像还很喜欢这些学术知识的样子,不如以后你什么时候想听,就把我叫来给你继续讲课如何?下次我一定给你换个简单点的。”
希帕蒂亚只恨不得用手里的这本大部头狠狠地把自己敲进桌子里,或者干脆敲出个时空隧道来,把自己送回几天前,刚见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的时候也行。
这样她就不会被他状若无意展露出来的“丰厚的知识储备”给震住,允许了他跟随在自己身边的行为,从而给自己招致了个甩也甩不掉、骂又骂不得的超级麻烦。
可希帕蒂亚又不能真的这么做,毕竟这个名字怪、人也怪、反正由内而外没个正常地方的家伙,还真的能带来时时令她大吃一惊的东西。
――人的人的知识结构是有层次的,由简单到复杂,由浅入深,就算是天才,也必须要经历一个入门的过程;而当有着这样的知识结构的人,将他们掌握的知识再传授给别人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地遵循着以往的顺序,并且无法传授在这个知识结构之外的东西。
说得更明白点,就是一个化学家在教学生的时候,肯定要先从元素周期表开始,并没法讲圆锥曲线。
但龙啸天怪就怪在这个地方:
每当希帕蒂亚觉得,她已经听够了这些简单的东西的时候,龙啸天就又能给她讲述完全不同的、独立于上一个知识框架的东西。
短短数天内,他们的谈话范围就已经包含了雷电的利用、圆锥曲线的算法、化学元素、立体几何……等各种各样的东西。
他的讲述半点正常的知识逻辑都没有,一会儿跳到东一会儿跳到西,可希帕蒂亚却从中感受到了某种自成体系的庞然大物的冰山一角:
这是一个独立于现有的知识体系的巨大框架,却又与历代的“天才”和“英雄”们带来的知识,有能对起来的地方!
在这种体系之下,只是学到了一点皮毛的龙啸天,就已经能提出很多超前于时代的构思来了,那如果她能学到这些知识的全貌呢?
为了得到更多的情报,为了获得更多的知识,希帕蒂亚决定继续忍一忍……
不,她有点忍不住要打人了。
希帕蒂亚不想听什么“元素”、“稀有气体”的知识,纯粹因为她自己已经在私人实验室里,偷偷把这些违背现有炼金术的东西给总结了起来,她想听更难的。
结果刚刚那一句弄巧成拙之下,龙啸天连最起码的东西都不再讲了,甚至开始给她讲起了笑话,好“逗她开心”!
在龙啸天的夸夸其谈中,希帕蒂亚的脸都青了一半,不知道要用怎样的方式才能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就想来追求她的不学无术的家伙给赶走。
最后她做了个痛苦的决定出来:
祸水东引。
她刚看见窗外似乎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一跳而过,按照这个速度,龙啸天除非是个长跑健将,否则是万万不可能抓住它的。
希帕蒂亚灵机一动,便故作欣喜地指了指窗外,还不忘压低声音以免打扰到周围被龙啸天弄得不胜其烦的人:
“哎,那里刚刚好像有只猫跳过去了!”
龙啸天刚刚抛弃了搞到手的、“万无一失”的梅丽娜,正全副身心都放在美丽而富有智慧的希帕蒂亚身上的,一听这位素来除了知识外无欲无求的公主也有想要的东西,立刻挽起了袖子自告奋勇:
“我这就去给你把那只猫带回来,只要是我的女人看上的东西,就一定要有!”
龙啸天话音刚落,希帕蒂亚剩的一半脸色也青了起来,跟她的头发颜色都快融为一体了。
她强撑着最后的风度目送龙啸天出了大门,立刻书也不要了风度也不要了,甚至提起裙子拔腿就跑,好好一个醉心学术的研究者硬是被龙啸天给逼成了跑步能手,就她目前逃跑的时候爆发出来的力量来看,去当个骑士只怕都绰绰有余。
只可惜常年待在实验室里的希帕蒂亚果然体力不太好,她好不容易跑到了个荒无人烟的亭子面前,还没喘匀气呢,就看到了一副令她日后每每回想起来,都依然觉得震撼不已的景象:
她的面前,有一片浩瀚的星空。
这分明是只会在吟游诗人的琴声里,在几乎都要被遗忘了的远古传说里,那些有撼动日月星辰的力量的占星师,才能做得到的事情!
而占星师这个冷门的身份,也早就因为太看天赋――或者说只能看天赋――而断绝了传承,可为什么在这么个荒凉的地方,这几乎都要消失在时光洪流里的壮美的景象,会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正在希帕蒂亚心神激荡的时候,有一颗小小的星星脱离了轨道,直直向着希帕蒂亚漂浮了过去。
希帕蒂亚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看这幅星图的时间太久,把它给看出问题来了呢,一时间她的脑海中转过了不下十种的赔偿方案,但所有方案的解决办法只有一个前提:
不能跑。
就算占星师的相关能力已经没人知道了,饶是知识面如此广播的希帕蒂亚,也不知道如果自己接住了这颗星星,会有怎样的后果,但她不能离开――
这或许是千百年来,这片大陆上唯一的占星师了!
于是她对着这颗脱轨的星星张开了怀抱。
希帕蒂亚都做好迎接强光和冲击的准备了,可出乎她意料的是,这颗星子好像并不是不受控制地从星海中脱离出来的,而是被人操控着送到她面前的。
还带着一点暖意的星辰,乖巧地停留在了她的胸前,照亮了她水波般温柔的深蓝色长发,也照亮了她胸前熠熠生辉的宝石胸针:
在这昂贵的首饰上,倒映出了坐在亭子上的一位黑发少年的身影。
说实话,希帕蒂亚已经被龙啸天搞得对“黑发”和“男性”这两个组合在一起的词汇都有点心理阴影了。
可她不愧是希帕蒂亚,被誉为“智慧女神亲吻过的人”,在细细凝视了那道人影好久,她才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扬声道:
“我就知道占星师该是这样的漂亮姑娘。”
“你叫什么名字?我是希帕蒂亚!”
被叫破了身份的施莺莺也露出了个欣慰的笑容,她就知道如果真的有人能看破她的身份,那么这位从头到尾,都在龙啸天的后宫团里,占据了不可替代的“锦囊”位置的公主,便一定是头一个。
于是她也转过身来,在浩渺的星海后对希帕蒂亚伸出了手:
“‘先知者’,‘尤得智慧女神眷顾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是施莺莺。”
“我知道你,你是第一世家的现任族长。”希帕蒂亚略一沉吟,便想起了这个名字在什么地方听说过,便也不隐瞒自己的身份了:
“占星师,请告诉我,这片大陆的命运如何?那些来自异界的英雄,那些脱轨的星辰,是会带给我们泯灭还是新生?”
两双手穿过星空交握在一起,漫天星空都是她们腕间的烁烁宝石,而这位强忍着反感也要与龙啸天周旋以获取信息的公主,在这一刻也迎来了自己脱轨的命运,因为施莺莺对她许诺了:
“他们什么都不会带来,希帕蒂亚,因为我会给他们敲响丧钟。”
――与此同时,龙啸天也找到了那只白猫。
然而与他想象中的猫咪不同,他在刚看见这只猫的时候,恍惚间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头畜生,而是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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