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月的时间,算然不能让那邪物进化到能够移动,但是也能操控枝条攻击百步之内的活物。
城中各处能人义士都在联络志同道合的人前来铲除那邪物,包括天一派的道士也来了。
天一派的人回去请长老之后没有多久,便收到京城这边的信件,是以只能分开两头行动。
一部分人跟着那回去求救的弟子去水原城,一部分人就来了京中。
从天一派到京中,比去水原城路程稍近,所以前头几天天一派的长老就到了。
与已在京中的众修士一同结了一个困阵,这才堪堪将那邪物控制在阵中,不至于让它继续害人。
可就算是如此,先前那邪物没有得到控制,它吸够了太师府众人的阳气,又前后吞噬了二十几个人之后,就已经进化到能够控制整个京城的实力。
那邪物不能再吞噬血肉,害人姓名,但是也还同样能够吸取城中百姓的阳气。
已经有好些身体底子弱,又没有得到及时滋补的人丧了性命。
本来若是能够及时将京中的百姓都疏散离开,也不至于如此。
但是,上面那位不可能这样做,京城是她龙椅下,是她这天下之根本,怎么可能弃之不顾。
先前百姓们不知道那邪物还能吸取阳气,等到后来知道的时候,修士们已经控制了住。
在修士们困住了那邪物,又减缓了那邪物吸取阳气的速度之后,皇帝自然是更不能让百姓们慌乱逃窜,失了根本。
直接就下了皇榜安抚住城中百姓,说是已经找到能够铲除那邪物的办法,让百姓们不必惊恐。
有这道皇榜,又见皇帝陛下也在京中坐镇,百姓们自然安心不少,都在家中等着那邪物被解决,还他们太平。
其实,哪里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只是为了安抚人心罢了。
顾朝到了韩府门口,看到门上挂着的白帆,微微有些慌神。
韩府有人过世,那人是谁?
脚下一刻也不敢耽搁,直直就往韩府里去。
守门的小厮一时没有认出顾朝来,见到有人前来,以为是来吊唁的客人,刚要上前去询问客人的府上,姓名。
结果见那人直直的就往里面冲,而且速度之快,她都还没有看清,人就已经进去了。
张掖跟在后面,迎上那守门的下人。
下人看到张掖一身道袍打扮,猜测她是城中铲除那邪物的道士,先前吊唁的。
如今城中的百姓就指着这些道人能够早日将那邪物铲除,好还百姓安宁。
“道长有礼。”
顾朝一路进了大堂,看到堂中摆放的漆黑棺材,还有堂上的那灵位。
灵位上那名字,正是她心心念念赶着来,要护着的人。
韩钰,不在了!
那个一脸娇羞闯进她怀里的男子,满眼坚定向他表明心意的男子。
不在了!
她来晚了!
顾朝的到来自然是引起了韩佳人的注意,韩将军和韩正夫因为伤心过度,今天就在后院没有出来,堂上烧纸的是韩家的两位姑娘和她们的夫郎。
韩景一抬眼看到来人竟然是顾朝,直接就愣住了。
想到城中现在的情形,这才想起来,这人应该是为了那邪物来的。
她听闻了钰儿的事儿,所以才来的?
人都不在了,她来还有什么用?
若不是因为她,钰儿有怎么走?
她还有脸来?
“顾道长,我韩家与顾道长素来没有什么交集,舍弟与顾道长也没有干系,顾道长请回吧!
莫扰了舍弟的清净!”
因为顾朝,弟弟受尽了流言,非议,名声尽毁。
也是因为顾朝,弟弟茶饭不思,日思夜念,这才导致身体每况愈下,被那邪物吸了阳气,更是不好,最后没有挺过来。
若不是因为今天是在弟弟的堂前,她杀了顾朝的心都有。
她好生生,性格开朗活泼的弟弟,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毁了一辈子,如今还早早的走了。
韩潇也跟着上前,拳头捏得死紧想要上去揍顾朝,被韩景拉住。
不能让弟弟走得不清净,“顾道长,请吧!”
顾朝不理会韩景说的这些,反而是往堂上走,“什么时候的事儿?”
韩景不想理会她,更加不会回应她的话,还是一直跪在韩钰堂前的玉竹开的口,“前天。”
玉竹两日不曾休息进食,早就虚脱无力,声音也轻,不过顾朝还是听到了。
前天,就差两天,就差两天。
顾朝心头钝痛,死咬着牙关,一步步往那口装着韩钰的棺材走去。
到了近前却被韩景和韩潇拦下,“我弟弟已经不在了,顾道长还是请回吧!”
不管两人有多愤怒,顾朝只挥手拨开两人,继续往前走。
“我看看他。”
她这话直接就点燃了韩景和韩潇的火气,“这么久你在哪里,如今装出这副假惺惺的模样做什么?不稀罕!”
“你滚,我韩家不欢迎你!”
两人一左一右要去拉顾朝,再次被她挥开,根本就近不了她的身。
如此,两人更是愤怒,还要上前去,被自己的夫郎拉住。
“弟弟一直等着她,如今她来了,弟弟该是欢喜的。”
男人自然更加明白男人的心思,这大半年来,他们看着小舅子如此,虽然也有些怪他,但是更多的却是心疼他。
如今,小舅子心心念念的人来了,他也该如愿,走的安心了。
听到夫郎说的话,韩景眼眶又红了,最终还是没有再做阻拦。
停棺三日才会封棺下葬,所以,棺材还能打开。
顾朝推开盖板,俯身看着里面躺着的人。
韩钰两颊凹陷,骨瘦如柴,面白如纸,当真是不好看的。
顾朝自然看得出这是因为被那邪物吸干了阳气导致的,所以,是她来晚了。
看顾朝眼里,躺着的人还是当初头一次见时。
这人端坐于马车之中,那个灵动的少年。
顾朝伸手进去,抚上韩钰的脸颊,轻轻摩拭,“我来娶你了。”
玉竹在自家主子去了之后,就一直会在这里守灵。
刚才顾朝进来的时候,他也是见到了的,只是他没有力气,腿也早就没了知觉,根本就不能站起来。
此时他已经泪流满面,头靠在韩钰的棺材上,轻声呢喃。
“公子,您看到了么?顾小姐来了,顾小姐来看您了。
您怎么就不能多等两天?您听到了么?顾小姐说要娶您!她来娶您来了。”
然后他又哭起来,喃喃道:“晚了,晚了!”
顾朝的视线落在韩钰双手交叠握着的手帕,那上面的木棉花顾朝还记得。
是韩钰亲手绣的,跟他送于自己的荷包上的木棉花一般无二。
当初他在黎家花园里丢了这帕子,寻找之间慌忙撞进了她怀中,如今她还记得当时他在自己怀里娇软的身躯。
还有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儿,羞红的耳尖。
顾朝将那帕子取出来,收进怀里,然后将他送与自己的荷包取出。
挥手断了自己一缕青丝,与荷包中的青丝缠绕在一起,复又放回木棉花荷包之中。
韩景和韩潇看着顾朝手中的荷包,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出自自己弟弟的手。
她们在成婚之前,身上的衣裳鞋袜,好些都是弟弟亲手做的,荷包也有不少。
就是在成婚之后,弟弟也偶尔会给她们做,虽然这么多年来,弟弟的绣工一直没有什么进步。
弟弟钟爱木棉花,他做的东西上一直爱绣这个所以,那熟悉的花样,还有针脚她们一眼便能认出来。
原来她已经收了弟弟的荷包,还有那青丝。
可是,这大半年她却杳无音信,更是一次都没有露面,她到底将弟弟的心意放在何处?
如今,才出这副深情地模样给谁看?有什么用?
弟弟看不到了,最终也没有等到。
就在这时,顾朝手里的荷包无火自燃,在她手中烧了个干净。
然后就听到她俯身看着韩钰,满面柔情,轻声开口,“这是给你的定情之物,你收着。
等我来娶你。”
说完,顾朝没再多看韩钰,又将盖板重新合上。
来到韩景和韩潇面前,躬身行礼,“大姐,二姐,锄了那邪物,我便来下聘,请照顾好他。”
说完,也不等韩景和韩潇回神,便转身离开。
张掖一直目瞪口呆的看着发生的这一切,她完全没有想到,顾前辈这么着急来京,竟然不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是为了这位韩公子。
看到顾朝离开,她也对着主人家见礼之后赶紧跟上去。
等都看不到顾朝的身影之后,韩景和韩潇看着对方,仿佛在确定自己刚才没有听错。
顾朝说,要来娶她们弟弟!
可是,弟弟如今这样,该如何?
此时重大,韩景和韩潇自然要去禀告母亲父亲。
只有玉竹靠在堂上,一边哭一边笑,嘴里也一直喃喃自语。
韩钰在那场大病之后,一两个月才见好转。
本来他不是那伤春悲秋,自怨自艾的性子,不至于如此。
若不是因为京中流言四起,又加上家中父亲悲痛,母亲哀愁,他也不会想这么多。
待病好后,他甚至想过要不然就听从父亲的话,以后嫁个一般女子,不再牵连家中。
不仅是韩家的名声,还有侄儿们的名声。
但是一想到他有一天嫁做她人夫,与那人再也没有干系,也再不能与她相见,他就做不到。
从那次纵马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出过家门,他不敢。
不是怕别人对他的指指点点,而是怕再见到父亲母亲的哀愁。
后来,他听玉竹说殷家小姐去寻了顾小姐。
顾小姐家中的夫郎,已有了身孕。
他早知道顾朝已有夫郎的,那日她就已经说清楚了。
是他痴心妄想。
这么久,顾小姐都没有任何消息,更是没有给过他一丝表示,所以,她已经表明了态度了。
韩钰下定决心要忘了顾朝,以后便听从家中的安排,或是落发出家都好。
但是,心这个东西,它不听使唤,并不是说不想,说要忘了就能往的。
他根本就不能控制自己不去想顾朝,午夜梦回里那个人也都是顾朝。
以至于,韩钰不敢入睡,因为睡着之后,他的梦里都是顾朝。
每次醒来,枕畔都是湿的。
如此日复一日下去,好人也要毁了。
韩家众人眼看着他如此消瘦虚弱下去,劝过,骂过,都没有用。
韩夫郎还想过要不然就去顾家提亲罢,却是被儿子给拦下。
韩钰自知顾朝心中无他,而且她家中也已有了身怀六甲的夫郎,他如何能够做出这种事来?
他是爱慕顾朝,但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爱慕,就要顾朝对他负责。
到如今,他所做下的这些,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是他自己自愿的,就算是毁了名声也怪不得人。
其实,韩钰的心中还是有一丝丝的期盼的,期盼顾朝能够在他是十九岁至少来,说要娶他!
当日,他说了要等她到十九岁的,如今不是还有半年么?
也许,到那时候,她就来了呢?
最终,他没有等到十九岁,也没有等到顾朝。
韩将军听女儿说刚才顾朝来过了,还说要娶她儿子,愣了半天没有说话。
先前她不是不恨,不怪罪与顾朝,但是那都是她儿子一厢情愿,说到底顾朝也没有做错什么,不该怪她!
况且她还医治好了自己父亲,还是要感谢她才是。
理智上是这样想的,但是心里却做不到,她始终对顾朝有所怨恨?
儿子不争气,她怨不得人,又如今的下场也是他自寻的。
若是顾朝不来,不再出现在她的眼前,她也就算了。
可是现在,顾朝来了,还上门来说要娶她儿子!
呵呵!娶他儿子!
韩将军眼含杀死,若是顾朝现在就现在她面前,她肯定会用她的长枪捅她一个对穿。
韩夫郎这些日子眼泪都流干了,整个人面如枯槁,根本就打不气精神来。
听闻顾朝要娶自己儿子,难带戚戚然,是他儿子命苦,没有等到。
做父亲的想法跟做母亲的想法不同,虽然都是爱护儿子,但是韩夫郎却是更多的站在儿子的角度考虑事情。
只要是想要的,他都愿意成全儿子。
可是如今,还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