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桥放下手中的东西,始终沉默不语地站在桌子边上,一侧的云舟也不敢开口。
站在一边的谢朗瞧出这两个人都不敢说话,只能自己开口解释,说这话的时候与元偲瑾对望的目光深了深。
“是啊!那么惨烈的战场,怎么还能活着回去呢?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会在危险跟前退缩,又怎么会在敌军跟前抛弃自己的兄弟,独自偷生呢!那些都是她最厌恶,最看不上的事情,又怎么会去做呢!你们都出去吧!”
端坐在窗边的元偲瑾收回目光,盯着外面月色时,始终紧绷的眉头缓缓地舒展开,手指不自觉的伸到袖子里,想要握住先皇后当初留给他的玉佩。
伸进去才发现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压抑在心底的那口气吐了出来,就在他心底稍安的时候,手指摩擦过一丝柔滑的东西,
他想起来了,自己袖子里的玉佩送给它的主子了,袖子里却多了一方手帕。
那是之前谢清韵拿走自己的手帕,给自己包扎伤口的时候,说是还给自己的新手帕,又被自己染血了,好像被自己染血后的帕子就与她没有关系了一般。
这么狡黠的话,也只有她敢在自己跟前说,想着元思瑾垂下眼帘,遮住深邃的桃花眼,唇角忍不住扬了扬。
“殿下!”
谢朗看着元偲瑾勾起唇角,心底有些担忧,很怕元思瑾会因为此时一蹶不振,张口喊了元思瑾一声似乎还想在说句什么,却又不好出口。
从窗边坐回到大帐桌前的元偲瑾伸手去拿餐盘上的筷子,手指刚刚碰到餐盘上的筷子,就听到谢朗的声音,元偲瑾的手顿住,微微地抬头看向谢朗,神色淡然地问道。
“谢将军还有何事?”
“我……无事,如果殿下没有什么吩咐,末将先出去了!”
望了元偲瑾片刻,谢朗终究没有开口说什么,把迟疑的话都咽到肚子里,垂下了头。
“嗯!”与谢朗对望片刻,元偲瑾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追问一句,淡淡地应了一声,低头去看自己跟前的晚饭。
云舟与午桥对望一眼,想说些什么,虽说以前殿下也不怎么愿意开口说话,但两人在元思瑾身边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感觉。
可今日不知道怎么了,看到这样的元思瑾就是忍不住难受,酸的鼻子都痒痒,眼眶泛热,这样的主子看的他们心疼。
想要张口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可在谢姑娘出现之前,殿下一直是这样的。
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心里,永远都不会让人看出自己的心思,但自从谢姑娘出现,没事就叽叽喳喳地出现在元偲瑾身边。
总是拉着殿下说话,到是让殿下有了活力,可如今谢姑娘……
云舟和午桥站在屋子里,心底都有些担忧,焦炉,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能说点什么让殿下不要这么沉默下去。
“你们两个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我们出来这么久了,如今西南叛乱一定,灾民的赈灾粮款也有着落,此次出征也算是尘埃落定了,我们也该班师回朝了,战场上的事情还有这么多,出去忙吧!”
夹起一个蒸饺,元偲瑾低垂着头,盯着自己手里不知道是谁费尽心思做出来的饺子,其实心底是该庆幸这个时候,军队里的人还能吃上这个,犒劳三军将士的。
在入战场的时候元思瑾和身边的人说过,自己吃出都要与士兵一样,不准搞特殊,前两日的干粮咸菜他都吃的平静淡然,可今日看到这蒸饺,却有些嫌弃了。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之前,自己十五天不重样的早餐,元偲瑾的唇角动了动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压下心底的无奈。
“是!”
午桥和云舟对望一眼,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留在这里似乎也只能让元思瑾添堵,两人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两人往出走的时候元偲瑾才咬了一口自己手中饺子,慢慢地咀嚼完,放下手里的筷子。
“果然从简入奢易,从奢入易难!”
一旦吃过最符合自己口味的东西,在尝这些不知道从谁手里出现的东西来。
当真!
“难吃!”守在门口的午桥和云舟听到屋内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对望一眼。
回头看了一眼帐篷内的元思瑾,殿下是挑食,却很少说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云舟和午桥跟了他这么多年,除了上次的荷叶包饭,就是这次的蒸饺了。
以往殿下就是再不喜欢,也不会宣之于口,因为殿下自小接受的帝王权术里就有,喜怒不形于色,端正守礼,沉稳自持的人。
一来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喜好,二来不能让自己情绪外露,如此才不会有上行下效,和给佞臣小人投其所好的机会。
这么多年殿下从对家里的厨子提出过要求,对于吃食上从来不会讲究,一直都是按照宫中的规矩来,喜欢不喜欢都吃那么些,不会多吃也不会少食。
这么多年过去没有谁知道主子喜欢什么口味的东西,喜欢吃什么东西。
到西南的时候更是如此,前几日打仗的时候,干瘪的面饼都啃了,如今这蒸饺到是难吃了,
“估计是做的人不对!”
云舟喃喃地呢喃了一句后,又蹙起眉头道“送的人也不对!”
这句话有些扎心,但也是不可避免的事实。
“若真是如此,殿下岂不是要被自己饿死!”
说完云舟又多呢喃了一声,被午桥瞪了一眼后才赶紧闭嘴,他们两个人是元思瑾与谢清韵关系的见证者。
两人都知道谢姑娘这样性格的女孩子,根本就不是传统的大家闺秀,能够每日捏着绣花针,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更不是每日捧着诗词歌赋《女训》,《女戒》的人。
可放眼整个大魏,有那个人富家的千金小姐能拎着一柄长剑身后带着四千多人,就敢去挑战别人的三万大军。
以一对十的比例下,都能生生地拖住南疆的主力,为西门和北门的军队这争取了时间。
还独子一人夜入五毒池,在开站之前就断送了南疆人准备用在战场上毒物。
别人家的姑娘看着那些东西,不是害怕的尖叫,就是避之不急,偏偏她就这么的独子无二,看到那些东西不仅不怕,还能在数万敌军中团灭了南疆人的宝贝,片叶不沾身地离开。
要知道竹棕望那五六池子五毒可不是一天养成的,都被谢姑娘一夜毁了,竹棕望的不被气的火冒三丈就怪了,如此一想,午桥的眉头忍不住挑起,心底竟然有些惊讶!
那一日跟在谢姑娘到南城里的时候被南疆士兵射落了面纱,听到这话的时候殿下的脸瞬间就变了,午桥以为殿下是担心谢姑娘的安慰,直到此刻午桥的脑海里才冒出另外一个解释来。
夜入南城灭五毒,是多危险的事情,谢姑娘比他们谁都清楚,就算是喜欢胡闹的谢姑娘也不会那么不小心在敌人的面前露出自己的脸。
知道这一刻,他才明白当晚谢姑娘去南城的时候,为何特意地露了一个脸。
那时候以为是意外,此刻想来,说不准就是谢姑娘故意的,故意让南疆士兵看到自己,记住自己。
他知道五毒池对竹棕望有多重要,只有竹棕望记住自己,被怒火气晕,才会一听士兵禀报见到毁了他五毒池的人,就忘记顾全大局,领着城内一万志愿军往南成走。
才有机会把竹棕望引到自己的身边来,拖住竹棕望为北城,西城军争取时间。
如此想来午桥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这女人要多狠,多自信,多坚韧的意志,才会以自己做诱饵,才敢做这种随时都会殒命的事情啊!易地而处,就是他都想不出这样的计划来,想出来也不一定敢做!’
想着午桥叹息一声,也只有这样独特的姑娘,才会会让只有家国天下的殿下放入到心里,让殿下如此的放不下,这样的人无论换作谁都是放不下的吧?
“殿下?”看着眼前桌子上的画纸,午桥把自己刚刚拿到的消息给了元偲瑾。
“东越这些年来与南疆狼狈为奸,如今南疆已灭,东越主动向我大魏求和,也不是什么大事!”
捏着手里的信纸,手上微微地用力,手中的信纸被捏成细碎的粉末,融入到尘埃里,拿到这么激动的消息,一脸沉稳的元思瑾就跟看到菜谱一样,淡淡地评论了一句。
“是,只是这次一东越想要把最小的公主送到大魏来,与大魏和亲!”
说这话的时候午桥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低头画画的元偲瑾。
从西南回来已经快三个多月了,这长安城里的景物也从春寒料峭到姹紫嫣红,朱雀河两岸的桃花都抽出了娇嫩的枝叶,杨柳岸的垂柳在朱雀桥边晕染出一副闲事的春景。
而光秃秃的桃树上也冒出了浅粉色的花苞,想必不出半月那十里桃花林,就该热闹起来了。
如今的寒冬已经过去了,南方的在南疆人上表求和,赔款,赔粮下解决,未曾动用国库里半两银子,也算是太子亲征的收获。
除了这些,殿下到西南也是一站成名,真真正正地坐实了那句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策马定江山,殿下是能与太宗匹敌的,文武双全的圣明储君!”
这件事是让元偲瑾的声望大震,从民心到朝堂忠臣,在到大魏三军,甚至周边各国都对元思瑾马首是瞻,绝对臣服。
这次南征无论怎么看都是最大获全胜,唯一遗憾就是,元偲瑾去南疆的时候遇到了这个叫谢绝的白衣小将。
据说这位这位小将不仅骁勇善战,而且长的那叫一个俊俏,堪比九霄仙子,是误落人间的谪仙。
这谢绝公子面如羊脂玉,唇似艳珊瑚,眉如丹青月,眼似琥珀珠,身姿纤量窈窕,潇洒飘逸,绝对比男的俊,比女的俏,就是这么一个神仙似的小将,捕获了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的真心。
不过遗憾的是天妒英才,或是红颜薄命的,总之就是这么一个神仙似的人物,竟然被万箭穿心,马踏如泥而死,一点念想都没有给太子殿下留下,你说这事,真是几人欢喜几人忧啊!
毕竟太子殿下喜欢男人的事情捏碎了一片少女心,却让很多帅气的俊俏公子看到了希望。
也让朝中老臣们心底发凉,殿下是国之储君,他的喜好关系到大魏未来的接班人,这要真是喜欢男人,他们这颗心可就揪起来了,只是太子殿下没有明确的表示,他们也不敢去碰壁。
在加上以往太子殿下走在长安街上,行到官家院外,只有一些年轻的姑娘捏着手帕子对着他暗送秋波,如今却多了一些俊俏的公子,也低眉顺眼地对着太子殿下含情脉脉,要不是太子殿下修养好,沉稳自持,估计那群人早就被拖出去砍了。
哪里有这么多人跟在元偲瑾身后说他们家殿下有断袖,最后还传到了皇上哪里,或许是这三个多月管了点事,或是要体谅一下在外征战了三个多月,风里来雨里去的儿子。
总之魏顺帝在听到这事的时候,先是骂了传谣言的人一顿,随后还是单独找了元偲瑾谈了一次话。
也不知元偲瑾说了什么,反正听完元偲瑾话的魏顺帝,没在提给元偲瑾纳妃的事情,朝中的大臣才算是安心。
陛下是不怎么管事,但是对自己儿子却不怎么放纵,陛下没有担忧,他们也不好在担忧了,如今东越公主要和亲,午桥和云舟都在猜测朝中大臣会不会趁机做点什么事。
这东越和亲公主可不是一般的人,午桥有点担心,殿下在不动手的话,没准这异国公主就要落到主子的头上了,早就认定了主子该赔一个独一无二太子妃的云舟和午桥都有点着急。
“东越入朝需要准备,即使过了也需要些时日,如今永宁的婚事将近,你跟韩淼说一声,永宁出嫁的嫁妆,除了宫里按照规矩给公主出嫁的嫁妆外,咱们太子府按照两倍的数量,在给永宁添置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