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
阖家团圆,男女老少围在一起,美美的吃一顿年夜饭。
看看春晚,聊聊闲天,这一年中的怨气、不甘,还有心头的那么憧憬,也就会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忘却。
或许对很多人来说,这一天是很美好的日子。
但对于周正的家庭来讲,团圆却似乎总是一个略带讽刺的词儿!
县城边郊。
金福源大酒店,玫瑰园包间里。
戴着金丝边眼镜,长相白净消瘦,一脸儒生气质的周父,却是一反常态的看着儿子。
“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在外面野惯了?”
很难理解,一位平时带人和善的父亲。
哪怕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能帮一把,也帮一把的他,却总是对自己的儿子,没有什么好脸色。
“就是啊,正儿,你看把你爸气的。二叔我都说了多少回了,在家乡上个大学就行了。非要跑得那么远!”
周正默然的点了点头,心里去补了一句:你还不就是惦记着,我要是在本省上大学了,县里和这边的学校发的那10万块钱嘛。
想着能过来捞点油水。
可哥们完全就不给你这个机会啊,想占我的便宜,门都没有!
一旁的二舅,显然也是对他们家抱着极大的敌意,这个时候,也发话了!
“正儿,你三叔说的对。在咱们这边上学还方便,也就是几步路的事儿,你还能回来看你爸妈,多好啊!”
“况且,咱们县和省会古都,也就一百多公里的距离。那边的教育环境,不比京都差,你咋就非要过去呢!”
周正嘴角勾出一抹笑,任凭这位二叔说着混话。古都大学好还是人大好,难道他们的心里没有一杆秤吗?
要是按照往常的套路,他这会肯定摔门而去了。不想和这两个家伙再说一句话。
但这次,他却并没有这么做。
回忆,尤其是回忆那些让人伤心欲绝的事情,又怎会那么容易?
每每回想家里的这些破事,他都是心如刀割,后悔得捶足顿胸,也无济于事。
上一世,已经在京都市闯出大名头的他,为什么放着京都那么优越的条件,心甘情愿的回到古都市呢?
还不就是因为在大一这一年,他的家里突生极大的变故,所造成的恶果,甚至延续了他的一生。
二叔?
亲戚……
呵呵!
那都是一群披着羊皮的狼啊!
平时在父亲面前伸手要钱不说,在看清楚他们贪婪的嘴脸,拒绝帮助他们后。
没想到,这群人忘恩负义,竟然联合外人,把主意打到了他爸身上。
虽然从始至终,哪怕升任副总裁的那个时候。
他还会去养老院问问,已经严重老年痴呆的母亲,父亲为什么那么不待见他,总是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但哪怕他用尽手段去调查,却依旧没有找到他想要的。
上一世没有找到的答案,重活一生,他说什么也要找到。
当然,他也很清楚家里突遭变故的导火索,其实就是他周正。
当年因为和父亲不对付,年轻气盛的他,竟然愚蠢到为那些亲戚们利用,亲手将父亲推下了那个位置。
自此以后,深受心理和身体双重打击的周立民便大病了一场。
当时家里的经济条件,虽然算不上多好,但勉勉强强也能过去。
可心病这种东西,一旦在心里面搁久了,就肯定会酿成大错。
也就在周正大二后半学期,家里传来消息说,父亲可能得了中度抑郁症。
周正一听,当然急了,二话不说就准备回来。
他当时已经幡然醒悟,知道自己是受到了亲戚们的利用,做了错事。
可是陈妈却言辞拒绝了他。
执意让儿子在学校学习,还说是他父亲的意思。
周正没法子,只能一门心思的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学习上。
他是聪明,但天底下聪明的人海了去了,真正能利用自己的优秀,这种人才更加可怕。
就算是获得了极大的成功,别人也说不出什么话。
而周正呢,他原本虽然很优秀,但心智多少也有些虚浮。
可自从经历了那件事,他就是生生的被造就成了人的百年一遇的新闻天才。
“你二叔问你话呢,哑巴了是不是?”周立民很生气,作势就要站起来。
这一大家子人在这里,这小子不是当众丢他的脸嘛!
按常理来说,一般的家庭到这个时候,肯定有几个过来劝架的女人。
但很遗憾,这里是周家。
劝架什么的,根本不存在的啊。
反倒是冷嘲热讽的舅妈和二婶,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着活
“哎呦喂,老四。你家这个小子呦,确实应该好好管教了。”
二嫂阴阳怪气的说着话,脸上浓妆艳抹的,身上穿着这个季节明显已经极不适宜的长裙。
但碍于她本人的身材,这件衣服在她身上的状态,就像是烤香肠外面包裹的那层肠衣。
“就是,怎么和你这叔叔伯伯说话呢,长辈问你话都不说,心里有意见啊!”
三舅妈也真是能赶得上趟,去了趟厕所回来,杉杉来迟的,还不忘着指教周正几句。
这要是放在以前,按周正的性格,摔门而出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
毕竟是处在青春期的少年,哪怕比平常人要成熟一些,可在这么多亲戚的指责下,父亲竟然还能不闻不问,这让他很受伤。
不过这次,已经熟悉了这些亲戚套路的他,怎么可能愿意这个时候走?
他准备做出一些改变了。
“哪能啊二婶,还有三舅妈。我这不刚刚走神了嘛,你们俩老人家别生气,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次吧。这要是气坏了身子,我可赔不起啊!”
他这作和语言,在前世可是经过无数次训练的。
虽然这些话在脑子里觉得很扯,但总是能一本正经的说出来。
“哦?”
这下倒是轮到两个女人愣住了。
怎么感觉这次回来的周正,情绪上有些不合常理?
这小鬼,不应该是这样的状态啊!
“行了,小正都已经道歉了,你们就都少说两句。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穿着略有些寒酸的破棉袄,满脸胡子拉碴还不修边幅的大伯,忍不住说了一句。
但很明显,就算他辈分很大,这里也没人吃他这套。
原因很简单。
他家的实在太穷了,自己还是个瘸子,又得供娃子高三读书。
家庭情况里揭不开锅,也就只有一步之遥。
“哎哟啊大哥,我们这替老四教训儿子,可是为了他家小子好。可你说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也不知是不是周正的错觉,他总是感觉这个二婶的五官,有些狰狞。
“就是。”
斜眼,有些惧怕的瞅了瞅周立民,发现他在那边坐着,一言不发。
三舅妈这边,顿时也来了勇气。
这两家子,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竟然就当着亲戚们的面儿,不顾长辈样子的,开始指责起了周正。
这群人里面,也有几位年长的,觉得她俩说话有些难听。
再怎么说也是小辈啊,就算礼仪上有些缺失,也不至于这么轮番上阵吧?
可就算他们想上,估计也插不上嘴。那两个女的,凶着呢。
再说了,人家老爹在那坐着。
他都没发话,这事再由几个长辈说出来,也总归不好。
“行了,大伯。三舅妈和二婶说的对,三舅和二叔说的也对,都是我的错。”
他这话一说出来,在场十几个长辈,甚至是周立民,都有些错愕。
这是儿子能说出来的话?
不会吧。
按照他的了解,这个臭小子继承了他的火爆脾气,这会儿忍着没跑,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可现在,在这么难听的话下面,竟然能笑呵呵的承认错误,该不会是疯了?
周立民心里琢磨着,金丝眼镜下的眼珠子,开始来回转悠。
前几天,这两家拜托他办的事。
那都已经不是有些违反道德伦理,而是在法律的边缘游荡了,所以他没有给办。
这今天,就开始在他儿子身上要气头,倒也算正常。
可儿子这样反常的态度,让他忽然有些琢磨不透。
他当然心疼儿子。
其实父子俩关系闹得这么僵,大部分的原因,就是这些爱蹦哒的亲戚们搞的鬼。
可在这样的场合下,他要是开了口,难保不会被那两家讽刺。
说他在亲戚中说他人品差,求他办个小事儿,都不给办。
倒也不是说他爱面子,只是没必要和那两家计较。
再说了,陵山县这两天,也不似以往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小鱼小虾,还是安分点好。
在场几人,心中都是各自怀揣着别样的心思,推杯换盏间,有些事情也慢慢露出了一点苗头。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
二叔酒气冲天,晃荡着身子出门,没过两三分钟的时间,三舅也跟着出去了。
这个时候,在场的这些人里面。
好些大老爷们已经倒了,因为是除夕,也算最能放得开。
躲在人群里闷头吃菜的周正,看着脸红脖子粗的老爹。
刚想发笑,眼神却忽然一凝,继而注意到老爹的大拇指和中指,在极其隐晦的地方,有规则的搓着着。
这种很微妙的动作,也只有学过心理学的周正懂得,老爹压根就没喝醉。
可这心里虽然清楚了。
但这事,就是不知道老爹到底知不知道,或者是知道多少?
想来,就算他心里应该已经有了提防,但也没有成铁板一块儿。
不然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被扳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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