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起刀落，她动作利落地剜去木槿腿上化脓的腐肉，然后将那截深深没入血肉的竹片取出来。
这个竹片上有毛刺，尽管把它取出来了，但是有些细小的毛刺依然扎在肉里。
宋佳人想了想，从腰间掏出她从不离身的银针，专心把毛刺一根一根挑出来。
木兰站在旁边，近距离看着木槿血肉模糊的伤腿，两只手紧紧攥成拳头，心脏也紧紧揪着，替她捏了一把汗。
她视线一转，落在全身心挑毛刺的宋佳人身上。
尽管宋佳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可是此时她的动作从容不迫，全身上下有种镇定自若的气场，叫人打从心底里信服。
宋佳人在面对病患的时候，特别认真投入，尤其是木槿这条腿已经拖了好几天，感染比较严重，不少毛刺都深深裹进了肉里，她处理起来特别费事。
还好她提前给木槿服用了麻沸散，否则这种程度的疼痛，木槿这样的小姑娘绝对不可能受得住。
等把最后一根毛刺挑出来，宋佳人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伤口终于清理干净了！”
木兰见伤口处还有血往外流，不由担心地问，“姑娘，现在你是不是该给我妹妹止血了？”
她怕血这么一直流下去，她妹妹身体里的血会流尽了。
“别担心，这些都是积在她伤口里的污血和淤血，只有流干净了，伤口才能好得更快。”
木兰微愣，又盯着伤口涌出来的血瞧了几眼，果然发现流出来的血颜色又暗又黑。
于是，她点了点头，不再作声，怕会打扰到宋佳人的医治。
宋佳人等了片刻，直到伤口里流出来的鲜血颜色正常了，这才用止血粉给木槿止血。
木兰看到木兰的伤口血被止住之后，不由惊叹地瞪大了双眼。
这时，宋佳人把放在床边的木托盘拿开，往伤口跟前凑得更近了，开始替木槿缝合腿上长长的血口子。
木兰侧目，扫了一眼托盘，发现托盘里放着从木槿腿里取出来的竹片和毛刺。
那个竹片几乎有手掌那么大，很薄很锋利。
而散落在托盘里的毛刺足足有六七根，长短不一，有的几乎跟手指头差不多长。
木兰看着托盘，根本不敢想她妹妹这几天是怎么咬牙挺过来的。
宋佳人缝好伤口后，又在伤口上涂抹了消炎止痛的草药，最后拿纱布将她的腿包扎起来，以防二次感染。
做完这一切，她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木兰看完宋佳人给木槿缝伤口的全过程，发自肺腑道，“姑娘，你真厉害！”
宋佳人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谦虚地摆摆手，“厉害谈不上，不过现在既然竹片已经取出来了，你妹妹应该也没什么性命危险了。”
此话一出，木兰重重松了一口气，再看向宋佳人时，眼眶突然就红了，“太好了！谢谢姑娘！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为好！”
想到刚才她怀疑宋佳人医术的事，她心底不禁涌起一阵愧疚。
宋佳人倒是不在意，“我是大夫，医病救人是我应该做的，你不用感谢我。”
“对了，这是诊金，还请姑娘收下。”木兰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递给宋佳人。
宋佳人瞥到银票上五百两的字样，顿时就被震住了，“不用，木兰姑娘，我只是替你妹妹做了个小手术，你给的银票太多了！我不能收！”
“不，这是你应得的！”木兰坚持要把银票给她。
“你们万花楼的姑娘赚钱也不容易，我出诊费没那么高，你给五十两就可以了。”
在外人看来，万花楼里的姑娘只要卖卖笑，卖卖艺，甚至往床上一躺卖卖身，大把的银子就到口袋里去了。
实际上，并不是如此。
万花楼的客人通常消费后，结账都是在一楼，银票并不会直接进这些陪笑姑娘的口袋。
除非是碰上一些特别财大气粗的客人，愿意当面给她们银子之类的赏钱。
不过，像这种冲动型的客人并不是很多。
另外，陪笑也是技术活，若是做得不够好惹恼了客人，还会被罚月银。
这些姑娘当中绝大部分并不是自愿来万花楼的。
都是家里太穷，养不起那么多孩子，就把她们卖到这里。
但像木兰和木槿这种亲姐妹被一起卖进万花楼的情况，倒是少数。
这也恰恰说明，她们姐妹出身贫苦。
而木兰给宋佳人五百两诊金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可见她对这个妹妹有多么珍视。
宋佳人虽然爱财，却不会仗着自己救了别人胡乱收费。
偏偏木兰执意要把银票给她，“姑娘，之前王大夫离开的时候，你应该也听到了，他说我妹妹命不久矣。但你却把我妹妹从鬼门关救了回来，跟妹妹的命比起来，我觉得自己给的诊金真的太少太少，少得不足以表达我对你的谢意！”
宋佳人听着她情真意切的话，抿了抿嘴角，有些感慨，也有些羡慕，“你妹妹有你这样的姐姐，真幸福！”
前世她是家中的独生女，这一世虽然宋家有好几个女人，但是姐妹之间一点儿也不亲近。
木兰听着她的话，腼腆地笑了下，扭头又往床头看了一眼。
她看着床上依然昏迷不醒的妹妹，忍不住问道，“姑娘，我妹妹什么时候能醒？”
“她失血过多，又服了麻沸散，陷入昏迷很正常。等麻药的药效退了，很快就能醒过来。不过，醒了以后会更难受，她的腿恐怕还得腿上好些天。”
木兰一愣，紧张地问，“那、那要怎么办？能不能有什么方法可以减轻她的痛苦？”
宋佳人摇摇头，“以我目前的医术，除了咬牙忍着，没有别的办法。”
“你刚才用的那个麻什么，用那个行吗？”
“麻沸散是麻醉药，用太多很容易让伤患产生依赖性，对身体并不好。”
木兰立刻道，“那后期等我妹妹醒过来，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我要如何照顾她？”
“你也别太紧张，等她醒来，先喂些易消化的流食给她吃。一开始饮食要清淡，不要进补太狠。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伤口愈合前，千万不要沾水。”
木兰把她的话一一记下，顿了片刻，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对了姑娘，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万一我妹妹醒来后，伤口又出现什么问题，我该去哪儿找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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