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离得远，李朗也能闻到空气中飘浮的那股劲辣的味道，连他也忍不住咳嗽起来，不得已走了出去。

　　刘多力感到嗓子里冒白烟儿，啊啊啊地发出救命的声音，瞪大眼睛望着月兰心，那可怜的样子，简直是从来没有的事。

　　刘多力毫不怀疑，李朗再不阻止月兰心的话，他就成了大康国第一个被辣死的大善人。

　　他至今没搞懂，这妇人怎么一言不合就拿蕃椒杀人呢？

　　他很后悔，平时不该得罪月兰心，因为她完全没有道理可讲。

　　月兰心也被浓浓的辣椒味呛到了，她从袖口里掏出一块口罩戴上，感觉舒服了许多，握住刘多力嘴里祼露的辣椒，又恶作剧地搅动了一圈，看到刘多力露出一副生无可恋，满脸通红的样子，才把辣椒从他嘴里抽出来。

　　刘多力的嘴唇变成了猪肠一样红肿，他张开嘴吸了一口气，畏惧地看着月兰心，生怕她一言不合，又往他嘴里塞东西。

　　李朗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刘多力嘴唇红肿的样子，忍不住转过头，肩膀抽动。

　　许久，他才回过头来，对刘多力道：“刘多力，你肯招了？”

　　刘多力本想骂人的，眼睛的余光看到月兰心得意洋洋地拿起两根红蕃椒，他的嘴唇麻麻的，赶紧改口道：“彭大人，你问，我一定老实交待，不再欺瞒。”

　　李朗点点头，没想到月兰心关键时刻还帮了他大忙。

　　他直截了当道：“三年前，古泽道有一笔五十万的官银不翼而飞，我从你跟孙正浩的家里分别搜出少量的金条，正是那五十万官饷中的一部分，说吧，是谁指使你们去劫持官饷的，是礼部尚书刘天义吗？”

　　他的话引得刘多力全身哆嗦起来，脸色红了又变白，他摇头：“我不知。”

　　李朗冷笑：“孙正浩已经逃回京城，要是知道你折损在这里，依刘天义的性子，自然要怀疑到他的头上。刘天义生性多疑，宁愿杀错也不放过，兔死狐悲，刘天义不会放过你的家人。眼下只有我能救他们了。”

　　刘多力眼底一片死色，恐惧地看着他，声音如破风机一样，发出沙沙沙的声音：“你，你不是彭太仁，你到底是谁？”

　　李朗不看他，却是望向月兰心，可笑的是，月兰心坐得远远的，并不理他们的谈话，而坐在一旁啃青瓜，看到他还招手道：“大人，要来一根吗？”

　　本来很严肃的话题，生生被她打破了。

　　她的心到底有多大啊？

　　李朗心底却是溢出一股暖流。

　　他回过头，对着刘多力冷冷一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济州一旦失守了，所有的人都不能幸免，刘天义不会在乎你的死活，他只在乎你有没有守住秘密，与其被他杀死，他更希望你死于银国的乱箭之下。”

　　“不，他不会这么干的，我救过他的性命。”刘多力沮丧地挺起头，发出怒吼声。

　　李朗冷声道：“可你的秘密被泄露出去了，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刘多力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朗不急，背着手，语声悲凉道：“你们劫了那笔官饷，害得南城边疆的守城战士饿肚子吃了败仗，二十万士兵葬身于魏国的兵刃之下，他们用自己的头骨筑成了一道围墙，生生挡住了魏国二十天。”

　　刘多力浑身颤抖，陷入无边的绝望当中：“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我们得到的情况说五十万官饷会由水陆两队押送古泽道，我跟孙正浩负责的是荆壤一带，当时押解的队伍有一千人，可那些人的武功一般，恐吓两下就崩溃了，根本不像是历经战场的人，我们的人很容易就得手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金条，一时之间，我们显得有些得意忘形了，并没有想到前线打仗的士兵。”

　　“直到听到南城兵败的消息，我们才慌了神。可我们不干也干了，再说了，我们只拿了很小的一部份，大头那部份都被上面的人带走了。”刘多力的眼神回忆起来，“我们决定金盆洗手，拿着这笔钱好好告老还乡，我跟孙正浩都很低调，只拿了几块金条去黑市换了银子，勉强维持生计。后来我们听说跟着一起劫官饷的兄弟遭遇不幸，我们才真正感到害怕。”

　　“这两年，刘天义从从二品的江南巡抚擢升为礼部尚书，我跟孙正浩得到消息以后，反倒松了一口气，期间也开始书信来往。当时刘天义问及我们关于金条的事，我跟孙正浩骗他说金条已经脱手了，刘天义没了后顾之忧，又想着我们不会乱说出去，才对我们照顾一二。”

　　刘多力说完，瞪大眼睛，死死地望向李朗，哀求道：“大人，求你救救小的，小的一时糊涂才酿成大错，小的悔不当初，请你看在小的愿意将功赎罪的份上，饶小的一命。”

　　月兰心哪怕坐得远远的，也将刘多力的话全听了进去，她心不在焉地啃着青瓜，内心却掀起了狂涛巨浪，她想到了被祸及无辜的蒋维维一家，还有她至今杳无音讯的妹妹。

　　想到蒋维维的妹妹花音，月兰心目光一冷，站起来，慢慢地走向刘多力。

　　李朗注意到她神色不对，忙道：“你是怎么了？”

　　月兰心将啃了一半的青瓜塞到他手里，冷声道：“我有话要问他。”她盯着刘多力，问道，“五年前，你是不是从一家大户人家拐走了一个女子，大约十三四岁，后来你将那女孩卖进妓楼做花魁，起名叫花音，如今，她人在何处？”

　　刘多力一副见鬼的表情，脸上的肌肉抖了抖，半天才道：“我把花音卖给了一个银国来做生意的商人，他出了二百两银子，我就把她给卖了，啊！大人救命啊。”

　　月兰心双手捏住他的脖子，眼睛里充满了仇恨，恶狠狠道：“刘多力，你这个干尽伤天害理的老混蛋，你不配做人，老娘要你的命！”

　　李朗走上前来，试图拉开她，可她双眼喷火，仿佛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月兰心，住手！就算你杀了他，也是无济于事，难道，你不想救花音了吗？”

　　李朗大喝一声，月兰心乖乖住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