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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菜地

荆楚帝国 贰零肆柒 4858 2024-01-21 17:53

  端坐在明堂里的建信君正在冥想,该以何种言辞才能打动说服平原君赵营,想着想着,一抬头就看到赵营疾步而来。∵八∵八∵读∵书,.↗.▲o有道是室内不翔,赵营疾步而来,建信君正有些怪异,当看到他手上拿的是把剑,人立刻从蒻席上跳将起来。

  “背盟小人,佞臣!我、我……”赵营是真想杀了建信君。若非建信君,春平侯赵粱就不会质于秦;若非建信君,赵悼襄王就不会突然病死;若非建信君,楚赵两国还是铁血之盟,楚军就不会弃赵国而不顾,为一己之利收复故郢旧地。

  他看到建信君这个以男色事君的佞臣心里便忍不住愤怒。建信君见他来,人不但跳起,还很识机往外逃命。平原君府虽然没有王宫那样的高台,但台阶也有数尺高,奔到堂外的建信君一时慌了神,脚步没踩中阶梯,整个人滚了下去。

  赵营太胖,疾步走来已经喘息不止,追到堂外看到建信君滚了下去,想下阶的他却已气喘吁吁。“来人!来人!缚之、缚之……”

  赵营指着跌下台阶的建信君喊道,这时候建信君被自己的仆臣扶起,数人急急奔向马车,打算逃出平原君府。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平原君门客千余,主君一说话,建信君连人带马被舍人竖子围的严严实实。

  建信君是秦国派至邯郸议和的说客,为了确保他的安全,郭开已经派了一个卒的王廷黑衣保护。平原君舍人只是围住了车马,众多黑衣宫卫已列队相距,为首之人大声呵斥,舍人竖子一时心虚,不敢拿人。

  “我等奉大王之命以护建信君,君上为何杀人?”王宫黑衣皆是赵国勋贵之后,说话之人乃大工师韩专之子韩辰,他举剑拦着舍人,隔空与赵营说话。

  “背盟降秦之人,人人得而杀之!”赵营气喘吁吁的跑下台阶,舍人当即让开一条通路。他指着韩辰等人道:“你等也是赵人,为何不击杀此人。”

  “大王、太后有命,建信君不可杀。”韩辰认识赵营,赵营也知道他是大工师韩专之子。见赵营亲来,韩辰收剑执晚辈礼。

  “为何不可杀?”赵营没看韩辰,而是看向马车。“建信君欲劝我等降秦否?”

  外面都是戈戟,摔下高台的建信君此时不但浑身疼痛,胆也吓破了。听闻赵营在车外喝问,躲在马车里的他瑟瑟发抖,根本不敢答话。

  平原君府一干舍人把建信君拦住,跑去报信的黑衣带来了数百名赵军士卒,不过他们还没进入平原君府,就在路口就被庶民、舍人自发拦住。双方都在往这个地方添人,消息传到王城时,街口已经倒下了不少人。

  郭开闻讯匆匆而至,他上来就命令士卒离开,控制住越来越坏的态势。眼见赵军士卒离开,平原君的命令下,庶民舍人也纷纷离开,双方就在平原君府外照面。

  “建信君由秦而返,说降大王否?”赵营直截了当的发问,这时候天在下雨。

  “确矣。”郭开对此毫不隐瞒,“君既知之,何必杀之?”

  “秦人可信?!”赵营上下打量着郭开,“便是黄口孺子,亦知秦人不可信。”

  “秦人不可信又如何?”郭开反问。“今日之赵国,若不东食西宿、左右逢源,又能奈何?君今日杀建信君,绝秦之望也,楚人知之,必当轻我。”

  “我赵人何时变成韩人,行事如此苟且?”郭开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赵营不屑。

  “我赵人本就与韩人一国。”郭开笑道。“若不苟且,国祚焉何能存续至今?”

  “先祖先君泉下有知,必耻之。”赵营叹了一声,他理论不过郭开。

  “君不降秦而附楚,先祖先君泉下有知,便以为荣?”郭开再驳,这次赵营彻底无话可说。

  “大王太后急召建信君入宫,平原君若不相助……”郭开来救人不是直接来救人,而是想好了一个借口。他说话时,王宫谒者亮出青铜召节,这不是一节、或者两节,而是三节。三节急召,臣子必须朝王宫大奔。

  降秦与附楚,身为赵氏王族,这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迫于形势,赵国只能在这两者之间做一个选择。赵营肯定是选择后者,而郭开等人或许选择前者,当然也可能只是以降秦作为压价的资本,又或者像韩国那样两头下注,确保将来不输。

  执召节的谒者正从赵营的车驾前走过,身边舍人见主君闭目不语,只能任他走过。很快府邸里就想起谒者宣读王命的声音,被舍人围堵快一个时辰的马车终于缓缓驶出平原君府,驶向大城西南的王城。

  目睹这一切的穆棱什么也不说,他只是将这些一一记在心里,然后写于讯文之中。靠着滏水、黄河支流上的大翼战舟,这些讯文很快顺流而下,传至千里之外的楚国郢都。

  *

  平心而论,荒废快五十年的纪郢不管是现状还是规制,都不如寿郢,更缺少熊荆对寿郢的那种亲切。熊荆出生在陈郢、生活在寿郢、即位在寿郢,而纪郢除了存在于父王那一代人的心中,更多的印象只在言语文字里。纪郢,是一个代表楚国过往的符号,当这个符号展现在熊荆眼前时,全然是一种说不出的陌生。

  纪郢城中,早已无人居住。城中砖瓦、梁柱,不是已经焚烧,就是被秦人拆下,运至十二里外的江陵城,构筑新的房室。夏秋时节,一片荒芜的纪南城满是灌木野草,从王城南门进入宫城,草丛里时不时冒出几只野鸡或者一只兔子。

  庄去疾和几个甲士走在前面,他很担心草丛中窜出蛇虫伤到熊荆,青郁的灌木野草被甲士折断践踏,空气里弥散着刺鼻的青草味道。

  走过高高的却看不到双阙的茅门,走过宽大的却长着一颗泡桐树的库门,走过通向王宫正朝却只剩一个夯土台的治门。所有人都步履沉重,表情肃穆。

  楚国八百多年时光,一半在这此度过:阍拳拒不开门,发生在这里;成王熊掌难熟,发生在这里;庄王一鸣惊人,发生在这里;共王埋玉择子,发生在这里;

  灵王不义肆虐,发生在这里;吴师入郢楚人各致其死,发生在这里;惠王吞蛭腹疾,发生在里;七十二贵族射杀吴起,发生在这里;怀王不绝秦欢,发生在这里……

  脚步一步步往前,历史一幕一幕在熊荆脑海中闪现、消逝,最终化成眼前荒芜的模样。

  快到路门的时候,他重重叹了口气。他宁愿自己不是楚人、不是楚王。因为作为一个楚人,必要接受沉重而悲呛的历史,这几乎让人精神撕裂、无法承受;然而他又庆幸自己是一个楚人、是楚国的王,他正在带着他的臣子和臣民重振这个国家,延续这个民族。在这个瞬间,早前做天下人、做天下王的念头被彻底抛之脑外。他,只是楚人。

  “大王!”前方庄去疾猛然后转,向熊荆跑来。熊荆以为他碰到了蛇。

  “请大王、请大王一观。”庄去疾眼里全是惊骇的神色,这让熊荆好奇他到底遇到了什么。

  熊荆跨步往前,臣子甲士紧跟。走到路门的时候,前面一片紫红。路门到正寝阶下乃至阶上,长满了紫苏。八月正是紫苏的花期,看上去整片土地都是紫红的。

  “大王,此秋黄之苏也。遍生于我朝正寝,大吉之兆也。”右史见多识广,知道这是紫苏。他正说话,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正寝阶旁闪过,诸人错愕。

  “一童子耳。”熊荆倒没有惊讶,他看到女童从紫苏丛里起身,然后跑走。见到有人,右史有些尴尬,紫苏是野菜,这应该不是什么吉兆,而是人家的菜地。

  “纠卿,若要再建旧郢,何时可成?”熊荆继续往前走,尽量不去踩地上的紫苏。今日入旧郢一观,主要就是看何时能重建旧郢,封人纠,司空昭顾一直跟在身后。

  “禀大王,若仅是王城宫室,年末即可复。”封人纠道。“若是整个郢都,需一年至两年之久。”

  封人纠一说年末,熊荆就想到了自己的婚期,他十二月加冠,当月完婚。不过他不喜欢这种献礼工程,何况大军正在作战,楚国上下物资、劳力都很紧张。走了几步之后,他才道:“明年三月之前,复王城即可。”

  “臣必不辱命!”见大王又将时间延后至三月,封人纠和司空昭顾更无顾虑。

  “善。”熊荆已经站在正寝夯土台上了,夯土上不能种菜,故而这里还是藤蔓野草。站着站着,他忽然就坐在了地上,感受四百年前的楚国。

  看着台下紫红色的菜地,想到以后自己将住在这里,与芈玹生儿育女,之前的沉重一扫而光。即便是贵族、君王,也不是纯粹的生活在梦想中,面对的依然是现实世界。活下去,繁衍自己的子嗣,争夺生存的必须,这是便是他要面对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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