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关道郢师炸毁了蓝田堤坝,斥骑已经前伸至灞水沿岸,与灞水北岸的秦军斥骑遥相对望。眼下武关道主要是修复道路和栈道,好使辎重、火炮从蓝田谷出谷,大军随即杀入关中;
上道的楚羌联军拔下了陇西郡治所在的狄道,许多生活在道、县内的羌人也趁势起事,不但陇西全郡大乱,北地郡乃至新占领的河南地也被战乱所波及,动荡不安。尤其是河南地,迁入此地的旧黔首本就不习惯横断山脉以北寒冷的草原气候,又担心胡人哪日会杀回来,平时逃者就不少。眼下楚军再度攻入关中,一时逃者更众。
好似荆弩一点点上弦的武关道,战事已轰轰烈烈的上道,与这两道相比,士卒最多的陈仓道就显得冷清了。无数战舟、输运舟停泊在沮邑西北的天池大泽里,楚军、赵军、巴人、越人的士卒枕戈待旦,但战争离所有士卒都很远。
天池大泽在沮邑以西,沔水上游,大军停驻于此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沔水秋日并不宽阔,越往散关方向越窄,而且大泽往上百余里就是暂时无法攻破的沉舟山涧,加上辎重输运舟,一、两千艘舟楫没办法停在大泽以北的沔水,只能停在此处,以等候成通亲率的偏师拔下鸳鹜山、清理出水道。
即便是军中老卒,也会觉得战前漫长的等待实在难熬,少有待在大泽上的赵军刚开始还觉得新鲜,新鲜劲一过便索然无味了,唯一期盼的就是前往鸳鹜山的大将军成通和老将庞暖能尽快攻下鸳鹜山,疏通水道大军直趋散关。
“禀将军,”战事讯报在秦岭中传递,虽然天池大泽与鸳鹜山直线距离只有两百余里,飞讯还是要顺着褒斜道先传至南郑,再从南郑传到沮邑,最后由沮邑顺着大泽上的飞讯舟把讯报传过来。“成将军来讯,已有攻山之计。”
“哦!何计?”成通不在幕府,全由左将军司马尚主持军务。他也呆在战舟上,天池大泽两岸全是陡峭山峰,几乎没有什么平地。
“成将军言,可将四十五斤攻城炮拖上山腰,再以冲车相掩,逐丈逐丈运炮上山,轰击秦垒。”狐婴取过飞讯官手中的讯报,由他来解读成通的攻山之计。
“四十五斤攻城炮?!”那东西司马尚见过,不含炮车就有一万多斤。沉重到要十几匹戎马才能拖动。“秦人正驻守山口,如此重炮如何上山?”
司马尚的问题也是狐婴的问题,狐婴念着讯报:“…由弗要马以耕田之法拖曳上山……”
“由弗要马以耕田之法拖曳上山?”大幕里的将率全都不解。弗要马大家知道,弗要马耕田谁也没有听说过,更不要提什么弗要马耕田之法了。
“必是炮卒所荐之计。”陈师归在陈仓道,彭宗自然也在,他说完又问道:“便是如此?”
“非也。”讯文在狐婴手上,他没有全部念完。“需抽调沮君之旅驰援。”
“沮君之旅……”沮君之旅就是隶属于西路军的攻城旅,由沮君陆亲率。攻城和攻山全然不同,没想到攻城的部队现在也要调去攻山。
“速命沮君驰援鸳鹜山。”司马尚不在前线不知前线军情,但主将成通说了有攻山之计,他自然不敢怠慢。苦等在这片水泽之上,每天除了晒太阳就是钓鱼,毫无乐趣而言。
溯着汉水一路攻城拔邑,攻城是陆所长,野战不是,所以他并没有调往鸳鹜山。然而来自幕府的军命要他马上前往。看着军命上的‘即可’、‘速速’等语,他不免有些诧异。鸳鹜山方向已有息师、新蔡师两个强师,为何还要自己去?
“命你帅师速至鸳鹜山?”怀才不遇是什么味道?其他人不知道,假君逯杲却知道,怀才不遇就是醉酒的味道。半醉半醒的他听闻军吏大声阅读军命便笑了,待陆签收完军命,他笑着说话。“必是成将军有攻山之计。”
“何等攻山之计?”陆下达完全旅集结的军命,转头问他。
“攻城如何,攻山便如何,不然为何要让你速去?”逯杲一言中的。陆思索时他扬起脖子喝酒,发现爵中已经无酒,提起酒壶要往酒爵里倒酒,发现酒壶也没酒,最后连酒缶中也没有酒。气得他一掌拍在木案上,大喝:“来人!还不快快添酒?岂有此理!”
“醉酒伤身,不可多饮。”酒是陆让人移走的,见逯杲发怒要喝酒,他劝了一句。
“不伤脑即可。”逯杲嘿嘿笑道,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你是在此喝酒,还是与我同去?”陆不与逯杲斗口,只问他的去留。他自己已经在者的伺候下着甲,天热不穿泽衣,上衣一脱身上全是累累伤痕。
“我?”逯杲看着陆身上的伤疤有些发呆。两人一同入伍,如今他身上白白净净,半点疙瘩也没有。誉士皆以伤疤为荣,他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要去哪里弄几块伤疤才好。
“我……”逯杲有些结舌,半醉中舌头也不听使唤。“与你同去也罢。”
逯杲知道成通对自己还是赏识的。十几万大军等在天池大泽,要想建功很难。鸳鹜山不同,鸳鹜山如果能有巧计攻下,还是在主将成通眼前攻下,逯杲觉得自己必会有重用。
他的想法如此,实际上他也想不出到底有什么重用。若敖氏麾下的师旅不缺司马,他也不希望成为若敖氏的谋士。然而郦且不喜欢他,只要郦且在大司马府一日,他就没办法再回到大司马府。不入大司马府,他聪慧头脑里的战略大计又怎会有用武之地?
着装严整的陆,喝得醉醺醺路上还呕吐好几次的逯杲,率领着攻城旅从天池大泽到沮邑、过沮邑不入直接顺流行往南郑,到了褒水不能行舟处方弃舟登岸,而后全旅从刚刚开辟的山道前往鸳鹜山。一路急行,第四日全旅士卒才赶至鸳鹜山附近。
没有乘车,陆与士卒一同步行,谷道上输运车马、力卒不少,人声嘈杂,然而未到鸳鹜山,陆便听闻了一个声音,那是轰隆隆的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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