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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戏魇(21)

凶契[无限流] 瑆玥 8699 2024-01-21 18:12

  英英姐家的房子很普通, 给大家开门的是个豁牙子的年轻人。

  “丑货儿,英英姐起来了没?”村长问。

  被叫做“丑货儿”的年轻人呲牙一笑:“我大姑每天天不亮就起来了, 村长真是稀客啊。”

  “带两位外地客人过来问个卜。”村长直接向里走,展翼青岫在后面跟着。

  院子不大,却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正房三间,里头传出个似男似女的声音,拉长了腔道:“昨日田中偶遇,以为用尽了今生的运气。夜间私会不成,被那夺命炮一声拦住。不想今日竟有缘再见, 缘分真个儿浓稠似蜜啊。”

  青岫和展翼:这什么台词?是不是走错门了?

  房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着红袍的矮小的人迈着八字步走出来,脸颊狭长, 黑瘦有棱, 笑起来颇具……喜感。

  “大姑, 您坐这儿。”丑货极有眼力劲儿地在院子当中摆了一把太师椅给英英姐坐。

  英英姐猛一往上窜, 稳稳当当坐在了太师椅上,脸上带着满足至极的笑容:“从此哀家坐拥双美,艳福齐天。”

  展翼活了二十多年没被这么明目张胆地强撩过, 且还是和青岫一起被撩。

  村长急忙打断了他:“得了得了, 说正事儿吧!”

  丑货满脸笑容地给英英姐大声耳语:“大姑节制啊。”

  英英姐用鼻子哼了一声,两手一起招了招, 意思是让展翼和青岫一起过来。

  俩人谁也没动。

  “丑货儿,推我过去。”英英姐一声令下, 丑货就推着太师椅向两人“开”过来。

  原来这太师椅的下面居然安了小轮子。

  村长对两人低声道:“别怕,英英姐在占卜之前必须要细看占卜人的。”

  这规矩是他自己定的吧。

  英英姐先凑近了离他更近的展翼,被丑货儿扶着站在了太师椅上,仔细观察展翼。

  展翼刚开始是在抗拒后退, 后来也不知怎么整个情绪就都用于憋笑了。

  英英姐的眼睛看着看着展翼,就突然变成了对在一起的斗鸡眼,就这样用斗鸡眼看了展翼半天。

  然后又去看青岫,这次斗鸡眼分开了,两个眼珠向左右两边跑去,彻底分开,十分滑稽。

  青岫始终面无表情。

  英英姐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哎呀,你们两个是打哪儿来的呀?我刚才差点儿没压住。”

  “英英姐注意影响啊,可不兴这么胡说了。”村长在一旁提醒。

  英英姐被丑货儿扶着坐回到太师椅上,表情突然变得无比严肃:“你们是寻人来的?”

  这一句令两人都吃了一惊。

  英英姐又说:“是寻失踪亲友?”

  这回展翼答话了:“是。”

  “把他的姓名和出生年月都报上来,有他的照片吗?也给我看看。”英英姐一旦办起正事来还是挺有占卜范儿的。

  青岫报上了青峤的名字和出生年月,又从手机里调出了青峤的一张照片。

  英英姐望着青峤的照片,一个深呼吸:“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众人:“……”

  “哀家从此放弃江山,坐拥三美!沉沦至死!”

  村长抄起了院子里的某个农具:“别再说犯法的话啦……”

  英英姐老实了一会儿,看了看二人,又揉了揉眼睛:“真难受啊,想看还不能多看!那个,要不我先从阳间找找他?”

  展翼还没来及回答,就见英英姐目光涣散地盯着院子里的某一处出了神。

  就这么出神了大概十几分钟,英英姐又说道:“把我放大镜拿来,人太多了找不着啊。”

  丑货儿急忙去屋里拿放大镜。

  村长扶着农具向青岫展翼低声道:“你们放心,英英姐寻人从来没有寻不到的。”

  青岫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对这个猥琐的巫产生了信任,仿佛他真的能用放大镜看到什么东西似的。

  放大镜拿来了,极为普通,质量似乎也不太好。

  英英姐又拿着放大镜看了几分钟:“没在阳间。”

  青岫只觉得心一沉,就轻轻叹了口气。

  “哎呀,宝贝儿,你把我的心都给叹碎了!”英英姐急坏了,将放大镜扔给丑货儿,“我去阴间找找。”

  “大姑,你今天早晨吃那么少去阴间行吗?”丑货儿特别担心自己的大姑,“你才吃了六个鸡蛋。”

  “行,”英英姐看了青岫一眼,“我正是年少力强粉嫩多汁的季节。”

  青岫:“……那就拜托您了。”

  英英姐的双眼放了光,很快又揉了揉眼,面部像面瘫了似的,整个松弛下来,双眼放空盯着地面。

  几分钟之后,英英姐的表情开始发生各种微妙的变化,时而贪婪,时而猥琐,时而开怀,时而哀伤,时而奸诈,时而迷离……

  看阴间的时间比看阳间要长一些,过了好一会儿,英英姐的表情才慢慢回到脸上:“阴间也没有。”

  丑货儿第一个表示了惊奇:“怎么会这样啊大姑!阳间阴间都没有,那人在哪儿啊?”

  展翼和青岫也很想问,这种情况人会在哪儿?

  “答案只有一个,青峤现在,非生非死。”英英姐慢慢说出这几个字。

  “非生非死?”青岫问。

  “对,非生非死,下落不明。”

  “大姑,非生非死是啥意思啊?是不是就像溺水的人那样,在水里一扑腾一扑腾的?”丑货儿问。

  这个“非生非死”的状态实在令人不得其解,尤其丑货关于溺水人的形容,更令青岫觉得不舒服。

  “非也,人是平静的,非生非死。”英英姐仰天一叹,“可惜我的道行还是不够,看不出他的具体位置,但应该离咱们这儿很远很远。”

  “有多远啊?出了咱们县了吗?”村长问一句。

  “三千里。”英英姐说出一个距离,把村长和丑货儿都吓了一跳。

  展翼和青岫倒没觉得惊讶,因为本来就断定青桥出了省,相隔三千里也不足为奇。

  “人能找到吗?需要多久?”展翼终于问了出来。

  “能找到,多久不知道。”英英姐打了几个哈欠,整个人变得非常疲惫。

  “您受累了,赶紧回去歇会儿吧。”村长放下农具,又变得礼貌客气起来。

  “问卜需要多少钱?”青岫打算付账。

  英英姐此时已经回屋了,只剩下丑货儿在院中支应:“一般都是33块,你们也给33吧。”

  付清了账,青岫展翼就与村长离开了。

  丑货儿把钱拿回屋里,英英姐还在炕上躺着,此刻翻了个身:“哎,我就是馋他们的身子。”

  “大姑啊,你可别说疯话了,你这个身份又不能怎么着人家。”丑货儿拿出几个核桃来,用锤子砸,“你吃点核桃吧,刚才费脑子了。”

  英英姐长叹一声:“可惜呀,我们这种人只能是童男或处子,终身不得更改或微调。老天妒我啊!”

  丑货儿边砸核桃边说:“大姑啊,你不早就微调过了吗?”

  “胡说八道,你大姑我守身如玉!”

  “你不是从童男变成处子了吗?”

  “……”

  “对了大姑,刚才那两个外地人怎么费了你那么多眼力啊!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丑货儿突然想起了这茬。

  “我也说不清楚,这两个人吧,跟咱们不一样,每个人身上都有好多重影儿,猛一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那些重影吧,都是颠倒着的,有斜着的有歪着的有躺着的,反正乱七八糟的。”英英姐想到这里又揉了揉眼睛。

  “那不会是俩影子怪吧?”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鬼鬼怪怪,别一天到晚神神叨叨,迷迷信信,”英英姐下了炕,捏起核桃仁开始吃,“而且他们俩说话的声音也和咱们不一样,有好多回声儿!那些回声儿吧,和他们说的话还不一样!”

  “不一样那还叫回声儿吗?”

  “就这么说吧,‘我爱吃核桃仁儿’,打比方他们说的是这句话,但是声音里掺杂的那些回声是这么说的:‘仁吃爱核我桃儿吃’!”

  “太复杂了大姑,你刚才就跟念了一句咒儿似的。”丑货儿惊呆了。

  “可不,我听他俩说话就跟念咒儿似的,可好听啦。”……

  青岫对英英姐的占卜半信半疑,但通过了解,青峤的确是没有来过五牛村。

  “这一趟没白来,我虽然不怎么信这些,但那个英英姐的确和常人有些不同。”展翼对青岫说出自己的分析。

  “我不明白他说的那个状态是什么意思。”

  展翼明白青岫说的是那个非生非死的状态:“反正没有死,这就够了。”

  青岫抬起头来,望着村边丰收的情景:“我们可以找找距离这里三千里的地方,但如果以一个点向四面八方进行半径辐射的话,三千里的可能性就太多了。”

  “总会有办法。”

  两人告别了村长一家,又开车向不远处的裘家村而去。

  很容易就找到了裘富贵的家,因为他们家的房子是全村最好的,新盖的琉璃瓦五间正房,宽敞明亮。

  青岫和展翼面面相觑着,这与裘富贵的经济状况实在不符。

  “房子是我弟出钱盖的,”裘富贵的哥哥裘富年一脸朴实,提起自己的弟弟就忍不住落泪,“可惜富贵命苦,年纪轻轻就得了绝症……你们一会儿千万别说漏了嘴啊,我那老娘还不知道这个事儿……”

  “我听说,老太太每年冬天都去富贵家里过冬,这件事一直瞒着她不会穿帮吗?”展翼问。

  “这不是新房子都盖起来了吗?屋子也暖和了,不用再去城里过冬了。”裘富年叹了口气,“再说我弟弟在城里的那个家小得不行,他把钱都攒下来盖这个房子了。”

  “这房子得要不少钱吧?我听说他治病也花了不少钱。”

  “你们……是不是富贵欠你们钱啊?”裘富年的表情突然警惕起来。

  展翼急忙摆了摆手:“那不是,我们也是因为工作和他有联系,聊得还挺投缘的。当初听说他得了这个病,还去医院看过他。今天也是顺道来这边办事,想起他说老家在这儿,就想过来看看。富贵一直孝顺,这点我挺佩服他。”

  “哦,这样啊。”裘富年这才放松下来,“富贵孝顺,可惜好人不长命啊。对了,那个工程是不是你们给介绍的啊?我听富贵说有好心老板给他介绍了两个挣钱的工程,这才攒下了钱。”

  很明显,裘富贵是和哥哥说了谎,去年裘富贵身体就已经不行了,不是在医院度过,就是在家里歇着,根本没有余力去承揽工程。

  裘富贵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展翼和青岫将买好的礼品给老太太送进屋去,在家里略坐了坐就告辞了。

  越野车向夜露村的方向驶去。

  “如果没猜错的话,给裘富贵钱的人应该就是那张电话卡的真实主人。”青岫望着外面金黄色的麦田,一浪一浪泛着耀眼的光芒。

  “我找朋友查过裘富贵名下的银钱流水,没有一点痕迹,那个人给他的应该都是现金。”展翼又戴上了墨镜,黑色镜片反衬着金黄色的麦田。

  夜露村的探查并没有什么进展。

  既然已经开车出来了,两人索性又去了更远处的白驹村。

  依然没有青峤曾经来过的痕迹,这个村子更为荒僻,当地人说已经两三年没来过生人了。

  两人都有些失望,但一路奔波劳顿,还是在白驹村村长给安排的一户农家院先住下了。

  屋子倒是干净,青岫大概又整理了一番。

  “我去看看茅厕,现在天热了,可能得撒撒药粉驱虫。”展翼去了院子。

  现在是正午,外面已经有了暑热,但屋子里依然清凉。

  青岫在心里算着日子,按照十天相隔的规律,明天的这个时候就又该入境了。

  也不知筹币什么时候才能凑够,那个英英姐的话让人半信半疑,但入契境的这件事呢,当真就能实现人的任何愿望吗?

  青岫刚想到这儿,只觉得一阵熟悉的感觉降临,整个人陷入了一片虚无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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