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岫一时有些茫然, 关于老九,或者是关于卓越, 以及之前的三个角色,这个人总有些本质上甩不掉的东西,但随着角色代入又会被添加新的东西。
可是,这次的老九,似乎和之前的四个人又有着一种明显的不同——青岫也说不上来,总觉得这些变化并不全然是角色带来的。
现实世界中的这个人,到底会是怎样的呢。
青岫有些好奇。
结契者们发出惊呼, 原来是老九已经从树上下来了。
“老九,你在现实生活里肯定擅长攀援吧?”令狐非常佩服老九的身手。
老九只笑不语,从贴身口袋里取出十几枚金币, 大多是圆形普通金币, 也有几枚贝壳或者花朵形状的特殊金币, 唯有一枚格外不同的, 明显比其他金币要大出许多,差不多有食指那么长,是一只金色的匕首。
“这是, 珍品金币?”大家纷纷问。
老九点头:“应该就是露珠儿的金币, 如果这里没有其他人的坟墓的话。”
“这金币的样子也太奇怪了,”大灰灰说, “我简直怀疑是体内的这把金匕首杀死了露珠儿。”
令狐一时之间竟觉得大灰灰说的有几分道理。
青岫看了看老九,没说话。
智亿诺道:“这里应该没有其他坟墓了, 咱们下一步是继续去找墓地呢,还是先回盒屋再看一眼那幅画?”
老九:“回盒屋,那里也能打听到一些葬礼的消息。”
众人都觉得有道理,大家便一起往盒屋走。
老九见青岫走在最后, 不由地放慢了脚步:“怎么?”
青岫突然说了一句:“一径清森五月寒。”
老九先是愣了愣,随即笑道:“怎么这个时候想起暗号的事了。”
青岫:“你还没有回答我。”
老九只得认真吟诵道:“轻舟已过万重山。”
青岫微微展眉:“我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个世界里觉得你有些陌生。”
老九一怔,随即笑起来:“说来一听。”
青岫认真答道:“不知道怎么表达。”
“那就,打个比方?”
“好吧,”青岫看了看老九,眼前闪过万重、许译、胡杨、卓越,每个人的一颦一笑都历历在目,“就是,百醇和百奇的区别吧。”
“那都是谁?那是俩什么东西?”老九被说得一头雾水。
青岫仔细看着面前的老九,突然轻松一笑:“现在又没有区别了,当我没说。”
“别啊,说都说了,那俩姓百的到底是干嘛的。”老九追问。
“不干嘛。”
“……”
现在的永夜世界已经完全入夜,宽阔的大路旁又摆起了集市,世界恢复了喧嚣和热闹。
五个结契者走在路上,多少会吸引一些人的注意,但却没有人敢贸然过来打招呼,毕竟有老九这个看起来十分不好惹的黑发人在其中,其他深发人还不敢打这个团队里浅发人的主意。
珠贝盒屋依然灯火辉煌,五人趁着客人多,从盒屋的后门进入,借着相互间的掩护,重新观察了那幅奇怪的画。
即使是观察力最弱的大灰灰也发现了这幅画的变化,很明显那些黑色和灰色的区域较昨天扩大了一些,空白的地方相对就缩小了。众人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都已经观察到了图上偶尔闪蹦出来的黑色或灰色的点。
周围穿流的人比较多,除了休憩和选购工艺品的人,还有一部分人拿出自己收藏的工艺品与其他人进行交换。于是大家只是简单观察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后门的位置。
八仙在柜台前忙碌着,经过了一个白昼之后,她的衰老速度很明显,脸上显现出了皱纹,灰色的头发里也掺杂了白发。
八仙望着眼前的五个熟人,目光有些复杂:“你们和其他伙伴分开了?”
青岫点点头:“他们分别结成了伴侣。”
八仙:“那你们呢?”
青岫:“我们已经决定独身,但会结伴而行。”
八仙有些不可思议,但随即说道:“这样也好,互相照应着,起码你们这些浅发人不会受欺负。”
大灰灰用力点了点头,非常赞成这个说法。
八仙仔细观察了几个结契者:“你们看上去的确比昨天成熟了不少,真的决定任由自己衰老下去吗?”
老九道:“这种有层次的人生也很有意思,反倒觉得不虚度。”
八仙仔细品了品这句话,不觉一笑,又说道:“你们从墙上的那幅画里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这下几个人都沉默了,大灰灰半天才说:“您发现了啊。”
八仙笑道:“我昨天就发现了,但看你们并没有进行破坏,于是就没有阻止。”
令狐问:“昨天那些阻止我们的人,难道是怕画被破坏?这画,到底是什么来历?”
八仙:“这画太古老了,恐怕活着的人根本说不清它的来历。它是与盒屋并存的,属于盒屋的一部分。据说以前曾经发生过破坏画的行为,似乎是有人想要打开画,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看,结果那间盒屋坍塌了,里面的东西全都毁掉了。”
智亿诺不觉问道:“那间盒屋?您的意思是说,其他盒屋里也有着同样的一面墙,墙上也有同样的一幅画?”
八仙见怪不怪:“每一间盒屋的墙壁上都有这个,而且一模一样,发生的变化也一模一样。”
这么说来,这幅画其实并不是画,而更像是监视器之类的屏幕了。
大灰灰小心翼翼道:“那,画上画的点点到底是什么啊?是不是,每一个点都代表了一个永夜人啊?”
八仙不觉对大灰灰刮目相看:“看来拒绝与深发人结成伴侣,的确有助于浅发人独立思考。”
大灰灰:“……”
八仙:“抱歉,我没有其他意思。因为大灰灰你之前太过于单纯,我曾经对你的未来非常担忧,真没想到你居然做出了这么决绝的选择。关于画上出现的点,也可以说是代表永夜的人,准确说,其实是离开了的永夜人。现在画上有多少个点,永夜这个世界里就有多少座新坟墓。”
“那就是说,这些点代表的其实是死人?”大灰灰被自己的说法吓到了。
其他几人也都认真听着,智亿诺问道:“如果一个点对应着一个人,那么这个点的出现到底是在人死之前还是死之后呢?”
“之前。”八仙的声音有些低沉。
“那就是说,这些点对于人的死亡有某些预测作用?”智亿诺问。
八仙轻叹:“据说在世界形成的最初,那时候死的人还极少,画面上的点也容易统计。曾经有智者对这些东西做过专门的观察,智者发现,这些点都出现在人死之前,但是时间非常不固定,有的点一出现就会有人死亡,有的点出现一天后,人才会死亡。智者每一个夜晚都守在画前观察,直到有一天,他亲眼看见了代表自己的那个点的出现。”
大家都在屏息凝神地倾听。
八仙慢慢说:“智者后来只说了一句话:点代表的是内心的东西,那个东西能把人杀死。”
大灰灰吓了一跳,立刻就想起了露珠儿墓地出现的那个金匕首,说不定她真的是被自己内心的这个匕首给杀死的。
青岫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会不会有人直到死去也没有出现那个点呢?”
“是的,智者也曾这么说过。”八仙说,她的眼神里有些期待,还有些不安。
青岫又问:“这个世界上的深发人和浅发人的数量相差悬殊吗?”
“不,人数比较均等。”八仙说。
“可是,画面上的黑色区域明显要比灰色区域大很多,这是不是意味着,深发人内心深处的负能量更多?”青岫分析,“但根据这个世界的角色安排来看,这个数据又有些不真实。”
智亿诺:“所以,这幅画才会作为秘密被看管起来,表面上是在保护盒屋,实则是怕更多浅发人洞悉到这里面的秘密。”
大灰灰道:“我觉得贝叶说得对,浅发人在这个世界受到很不公平的待遇,按理说,心里一定会产生不甘和难过,就算是自怨自艾,那也属于负性情绪吧。就像是露珠儿那个大大的金匕首,那很明显是长期负情绪的积压。但是,为什么黑色区域明显要大呢,为什么相当一部分浅发人完全没有情绪呢?要知道,就算是通透豁达的老天鹅也不是完全没有情绪。”
老天鹅的那枚小小的金飞鸟,正是向往着飞翔,向往着自由,向往着平等。虽然很小,那也是内心的星星之火吧。
老九的声音有些低沉:“因为很多人被完全驯化了,就像某些被驯化的动物一样,ta们认为这种待遇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内心早已完全麻木。”
八仙眼圈略红,正色对青岫道:“如果你决定了一生独身,那我有东西要交给你。这是昨天老天鹅留给我的,但是,一来我不擅长用笔,平时用印章印一些编号还好,但是用笔需要天赋和技巧;二来,我已时日无多,恐怕也无法保管太久。”
青岫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这样的收获,听起来像是一些书面记录的东西。
八仙看了几人一眼:“你们都跟我来吧,来库房。”
库房也是盒屋的一部分,但通向地下。
一只很大的龟壳里盛放着一个厚厚的旧本子,八仙将其郑重交给了青岫:“翻页时要注意,这些纸张已经很脆弱了。”
青岫点点头,打开了本子,里面的记录很混乱,看得出来自不同人的手笔。
但他很快被里面的一幅画吸引了,画上画的也是盒屋墙壁上的黑灰点画,但明显空白区域非常少,翻到后面两页,几乎整幅画都快被这些点占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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