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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四尺玉(25)

凶契[无限流] 瑆玥 6180 2024-01-21 18:12

  公园的湖水是深黛色的, 岸边垂柳只是几条随笔而下的墨线。

  万重坐在绿漆斑驳的长椅上,那位老爷子就穿着宽大运动服在旁边的太湖石上压腿。

  万重看了看老爷子那伸进石头洞里的脚丫子,感觉那黑黑的洞有可能会把这只穿白球鞋的脚给吞噬了。

  “一共四个?”万重又问了一遍。

  “是, 有迹可循的是四个。”老爷子换了条腿进行侧压,满头银发的脑袋几乎每次都能挨着腿。

  “包括李某吗?”

  “嗯,要不是发现了李某的尸体, 那其他一切都只是猜想。”老爷子停下了动作,饱经风霜的面孔露出一丝悲悯,银发在初春公园的背景色里显得更加萧瑟。

  “另一个是谁?”万重问, 直到此时, 两个人的交谈才总算有了实质性进展, 刚才自己一直陪着老人家做运动来着, “打算和男友离开的女青年徐某, 进城的农民牛某, 下夜班的女工李某, 另一个是谁?”

  是谁?是权凤春?

  老爷子一时不语,将腿压好了收回来, 又在河边简单活动了活动:“好多人说我反着劲儿呢,应该先把身体抻开了再运动, 我呢, 就爱先跑步, 跑完了再来这儿压压腿抻抻筋。我这人从小就这样, 我爷爷说我眉毛拧着,做事情拧巴。”

  是有点拧巴。

  万重往长椅边上靠了靠,给老爷子腾了个地方。那个放在椅子上的酱色呢绒绸的老式袋子,老爷子一直没有打开,万重也不知道里头都装了什么。

  “我遇见事儿就爱反过来想, 有时候还就能出奇制胜,”老爷子想了想,眼睛显得格外清亮,“好几个案子都是这么破的。”

  “岭大爷,您坐!”万重并没有问“岭南人”的真实姓名和身份,对方不说自己就不问,再说也没必要去知道。

  岭大爷坐下来,面对着初春解冻的湖水:“冰化了,水里的东西才能显现出来,但要是天太冷了,冰冻得特别结实呢。”

  万重没有接茬儿,只是说:“您刚才说反过来想,这事儿能怎么反过来?”

  万重没有继续提“第四个人”,他觉得眼下这个事情似乎更重要。

  从侧面看,岭大爷的眉毛很长,就那么不屈不挠地耸着:“有些东西可能只能活在冬天,冰化了就不剩什么了。事儿已经结束,我们现在仅能收合余烬罢了。”

  到底是写出过畅销的人,岭大爷的话语里透着与众不同。

  万重把自己的手放在以湖水做背景的空气里,做了几个翻转的手势,似乎在问他,这件事儿究竟怎么反过来。

  岭大爷笑起来:“或许在大多数人眼里,凶手成功杀掉了李某,对于凶手аа来说,李某就是他的‘战利品’了。至于其他失踪的人,也许有的和аа无关,也许杀人手法不合其意,所以他才没有像后来的聂某那样去展示自己的‘战果’。”

  万重点着头认真听着,无视了岭大爷关于a的那个俄语发言。

  “但是,如果反过来想呢,其他三个人或者更多人的结果,才是аа想要看到的。而李某,是个例外。李某,是аа行动的一次失败。李某,甚至可以说是аа的一次败露。”

  万重将这几句话反反复复在脑海里过了几遍,但还是没有想得太明白。

  “相对于后来的其他死者,李某有很多不同点,比如被勒颈的草绳,还有背后的伤口。”万重有意提到了伤口,因为之前在网上看了岭南人《七杀》的简介,里面就提到了凶手其实是在死者身上做出标记,这些标记如同“密码”,被另一个隐藏的人得以解读。

  虽然有些离谱,但若条件合适,也并非不可能。

  “是,那些背后的伤口。”岭大爷的目光凝视着平静的湖面,“你刚才不是问我第四个人是谁吗。那个案子被压下来了,外人毫不知晓。”

  万重默然,等着岭大爷揭晓答案。他相信岭大爷既然出来见自己,就不可能仅仅卖个关子。

  “你是寄寓人吗?”岭大爷突然问。

  “我小时候在这儿长大,后来搬走了。”万重“实话实说”。

  “那你知道寄寓城北的那条分叉河吗?从东往西,到了西头分出来好几个叉。”

  “知道,我小时候去那儿玩过。”万重有些印象,而且从寄寓地图上也看到过那条河。

  “就在河分叉的地方,有一座挺大的洋楼,完全是西式建筑,特别漂亮。里头住的那些人,来头都不小,我就不细说了。”岭大爷点到即止。

  万重明白,那里面住的应该都是寄寓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那个楼是七十年代建的,后来就废了,好像说是因为风水不好。”岭大爷简短略过风水的事,没有细说。

  万重没想到,这个事儿居然还能有新的分支,还能换出新的地图。

  岭大爷拿起自己身边的那个呢绒绸的旧袋子,解开紧紧系着的袋口:“幸亏我还留着一些东西,可能没用了,但好歹是个见证。”

  岭大爷拿出的是个牛皮纸的文件袋,里面的东西似乎很薄:“我把复印件和原件都带来了。”

  万重看着他递在自己手里的这两页纸,一张黑白,一张彩色,彩色的就是原件。

  说是原件有些牵强,这应该是某杂志的彩页,被整页剪下来了。

  “我忘了是叫什么‘美术鉴赏’还是其他了,反正是个挺权威的美术刊物,”岭大爷指着彩图右上角的那幅油画,“我见过原画。”

  这页杂志上刊登了三幅美术作品,右上角那幅比较大,下面配文是——油画《1984年的泡桐花》;青年画家:茹冕。

  左上角是一小幅竖长的油画,下方是一幅扁扁的油画,分别来自另外两位画家。

  “茹冕,这个是画家的真名儿,1984年的时候他还不到20岁。”岭大爷把彩页放回了文件袋,只让万重看复印件,“原件儿就一份了,这个复印的也挺清楚的,你要是愿意可以拿回家去慢慢研究。”

  万重谢过了老爷子,开始仔细看这张黑白印刷效果的《1984年的泡桐花》。由于刚才彩色的油画效果还在脑海里,所以现在仍可以想象得到,这幅画上泡桐树所开出的紫色繁花,一簇一簇,还没有长出叶子。高大的几近四层楼高的泡桐树就只有黑色枝干和紫色团花,配上后面树影里的白色洋楼,显得很华丽。

  万重看到有的窗户还拉着窗帘,仿佛楼里还有住户:“1984年,这个楼里还住着人吗?”

  “没有人住了,这是个空楼,只是有的人家走时比较忌讳,家里的东西都没有动,似乎是不想用了,也不想扔,就放在楼里了。”岭大爷似乎看出万重的心思,“没有贼敢惦记,那地方的大门口有专业的保安员。”

  “茹冕当时在哪儿呢,他是怎么画出来的?”

  岭大爷这时候似乎才想起来打量万重两眼,但那眼神也是一扫而过:“他当时就在河边坐着写生,离大门口还有段距离,他在画河岸风景,后来觉得这棵树好看,就把这些也画进去了。”

  万重又仔细把这些窗户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一共就四层,每层只有六个窗户,两个大露台,估计一层是两家住户。

  “这个窗户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万重指着第二层最右侧的那扇窗户,那窗户被泡桐树遮住了一小部分,但可以看得出窗户里似乎有什么,并不是黑洞洞的,也并没有拉窗帘,和某些窗户的窗台上摆放的盆栽也不太一样。

  岭大爷没有作声,又默默把自己文件袋里的原件拿出来了:“你比对一下,颜色。”

  看到原件,万重一眼就发现了端倪,因为那些东西的颜色是红的,虽然很小,也不明亮。但相较于整幅画里的白、黑、紫,这几点红还是很容易被发现的,不经意看,还以为是窗帘,因为是白色的背景,上面有几个红点。

  但窗帘的形状实在奇怪,仔细研究的话,似乎更像个人形。

  一座洋楼里的一格窗,又被泡桐花遮去了上半边,只有这一小块白色的类似人的背影的形状,还有上面的几点红色。

  “你数数有几个红点儿?”岭大爷突然说。

  万重也正在研究这些白底色上的红点,因为光影关系,窗户上半部在树影中的红点几乎是红灰色,只有下方的三个点比较红。而且,这三个点几乎是垂直匀距排列的。

  万重觉得脑子里轰隆隆作响,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岭大爷咳了两声站起来,走到了万重的长椅后面。

  万重觉得一阵冷,就感觉到老人的手指摁住了自己的左肩,十分酸痛,仿佛是个穴位。而且,那是一种旧伤复发似的痛,没错,这就是这几晚连续折磨自己的痛点之一。

  万重也不知自己为何没有反抗,大概因为心里对岭大爷没有任何戒心。

  一个痛点过后,又是第二个痛点,一次排下来,直到了脊椎部位,竖排着的三个痛点,每一个都让人痛不欲生。

  岭大爷的声音在早春的清晨显得格外沉抑:“秉风,天宗,神堂,神道,灵台,悬枢,命门。”

  虽然只说了一遍,但万重在痛楚里还是牢牢记住了。

  标记,之前自己推测过的那些刀割的标记,正是这些。

  发生在死者李某后背上的那些伤口,也是这些。

  “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李某的尸体是一种暴露了吧。”岭大爷只说了这么一句。

  因为,李某尸体背后的这几个标记被发现了,这应该是凶手不希望发生的。

  “那么,画里的人,就是您刚才说的第四个?”

  “嗯,如果按照时间顺序,他是第三个,李某才是第四个。”你是天才,:,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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