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超自然的力量, 来自于谁或什么都不足为奇,”卓越神色冷静, “吃过早饭,我去这起案件所在的城市看一看,你留在这儿,让他们调查前四名死者与孩子这个群体的交集。”
青岫抿了抿唇,道:“我去吧,你留下。”
卓越笑了:“搭档就是去做各自擅长的事,互补互长。你擅长静, 我擅长动,何必弃长取短。”
青岫没了话说。这个人虽然是个爱开玩笑又洒脱的性子,但在原则和决定了的事情上, 极少会让步。
两人吃过早饭便分头行动, 卓越直接去了火车站, 这一次事发城市距安和市不算太远, 他选择乘动车去。
青岫则回到警局,分别联系四起案件所在城市的刑侦人员,要求他们调查死者与邻居、亲属、朋友家未成年孩子甚至幼童之间的交集。
上午十点半, 安和市侦查人员传回了对包明调查的结果——包明一直在资助一对丧偶丧父生活困难的母女, 这位母亲曾是他的委托人,打官司打得倾家荡产, 业务结束后,包明出于好心, 认了这个女孩儿为义女,并出钱资助其日常生活用度和上学念书。
而这件事,包明身边的人知者甚少,甚至他的父母都从未听他透露过只言片语, 警方则是通过其在所属公司的业务记录,挨个儿联系他曾经的委托人,从而联系上了在外地打工的女孩儿的母亲,才得知的此事。
根据调查问询,女孩儿今年大概十四岁,被包明资助进入一所封闭式私立学校念书,其母因而放心在外辛苦打工。
当警方找到女孩儿母亲的时候,这位母亲称已有三四个月没有见过女儿,据她所知,女儿所就读的那所学校管理十分严格,学生每半年才能回家一次,平时也不许学生带手机,兼之在外又有女儿的义父包明照顾,因而尽管几个月没有见过女儿,也十分放心。
眼下,警方正在赶往女孩儿就读的学校。
十一点四十分,安宁市警方传回消息,已联络上传闻中曾遭毛立德猥亵的女生,据女生证言,其在校时曾在毛立德的办公室遭到对方性.侵,并被对方拍下裸.照,威胁她如果将此事说出,便要将她的裸.照传到网上。
女生亦曾试图向校方求救,却反被校方劝说不要将事情闹大,另被威胁“不要螳臂当车”。
女生最终无奈退学,移居外省,此事后被校方压下。
另据调查显示,毛立德平时十分喜爱邻居家十岁的小孙女,时常请她到家中玩耍。
小女孩儿称毛立德经常给她拍照片拍视频,并送玩具给她。
但女孩儿不肯说明毛立德是否与她有过亲密举动,警方仍在耐心问询中。
十二点二十分,安泰警方发来汪正义的工作行程表,着重划出其几次三番前往安泰市所辖的一处,交通和信息都十分闭塞的贫困县走访调研的情况。
该贫困县多为留守老人和儿童,汪正义曾在此主持建造希望小学,并担任名誉校长。目前安泰警方正驱车直奔该县进行调查。
十四点五十分,安和警方传回消息,被包明资助读书的小女孩,几个月前办了休学,一直未在学校,如今去向不明。
十五点十七分,卓越从新发案件所在地回来,带回了死者家中的电脑硬盘。
“每一个死者最私密的房间里,都有电脑,我想这或许不是什么巧合,”卓越进门,水都顾不上喝,直接把硬盘丢给技术人员检查,“毛立德给小女孩儿拍的照片和视频去了哪儿?电脑上没有,手机上没有,也没有网盘,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青岫抬眼看着他,见他虽风尘仆仆却未将疲色展现出来的脸上,满是冷凝:“网络。网络平台。可上传影像并提供观看的暗网式私人网络平台。”
所以包明电脑上的上网痕迹才被清理得如此彻底,所以每一个死者的电脑本机上都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也许是因为青岫和卓越已经搜集到了足够触发下一步“剧情”的线索,调查几个死者上网记录的技术人员的高端技能也因此被激活——十六点三十八分,包明,刘威海,毛立德,汪正义,和最新死亡的死者的上网记录里,被查出了同一个网址。
输入网址进入网站,一个罪恶如地狱般的世界就这么展现在了青岫和卓越的眼前。
网站充斥着大量的情.色照片和影音制品,然而它们不是有意识地进行表演、剪辑、戏剧化的“作品”,它们,全部来自于偷拍,实拍,甚至故意、强迫性地现场拍摄。
画面里的主角,大多是女性,各个年龄段都有,上至三四十岁,下至五六岁,也有一部分少年和男童,他们不是演员,也绝非毫无羞耻心地自愿配合,他们或毫不知情,或被殴打强迫,或被哄诱威逼,甚或,被凌虐折磨。
画面里实施侵害的一方皆为男性,极少露出脖子以上的部分,从不同的身型和肤质可以看出,这些人也来自各个年龄层,有鸡皮鲐背的老者,有骨骼尚窄的少年,有单独行事的,有三两一伙的,甚至还有五六成群的。
实施侵害的地点更是五花八门,最多的是在室内,卧室,浴室,厨房,进而教室,办公室,公共厕所,车内,野外,废弃的楼房。
他们或偷拍,或直接粗暴地进行侵犯,或残忍地先行虐待侮辱,再或,对年幼无知的幼童进行哄诱。
图片与视频,仅仅只是这座地狱的一部分,网站最火爆的版块,是在线观看,现场直播。
一些视频和帖子的浏览量,甚至能达上亿次。
而网站的注册会员人数,则是,800万。
800万。
800万人,注册成为了这座地狱的会员。
他们来自人类社会的各行各业,有人工作体面,衣着光鲜,有人地位超然,功成名就,有人儿孙满堂,道骨仙风,有人青春正好,父母疼爱。
他们来自不同的阶层,不同的圈子,不同的年龄段,他们在现实中也许从未有过交集,可他们却在此,志趣相投,言谈甚欢,没有代沟,没有隔阂,一呼百应,同乐齐天。
他们就这么闲适放松地,坐在镜头的另一端,也许刚洗完澡,也许正喝着咖啡,也许才和辛苦出差在外的妻子电话道过晚安,也许才刚听着老伴在另一个房间里哄着孙儿入睡。
他们快乐恣意地欣赏着镜头前,别人的母亲,妻子,女儿,儿子,在一个个只露着下半身的同类的暴戾残酷的掌控下,痛哭,惨叫,求饶,哀鸣,怒骂,他们欣赏着,偷窥着,意淫着,沉迷着,疯狂变态着。
这个网站,是魔鬼的趴体,野兽的盛宴。
青岫立在电脑前,却觉得自己正淌着血河,河里起伏着的,是密密麻麻的,视频里受害者们扭曲凄厉的面孔。
我蹲下去,能触摸到地狱。
抬起头,却望不到天堂。
望不到天堂。因为地狱的每一个方向,都已经被这800万恶鬼,塞得满满当当。
在看到视频里一个长满了老年斑的老男人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抱到腿上后,卓越一拳砸碎了面前的显示屏。
“查网站服务器所在地,查运营者身份,查在线直播者和上传者身份,查注册会员名单,查画面中所有受害人的身份并尽快解救被囚困者。”卓越交待办案人员时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但青岫分明地感受到了那平静之下将如火山爆发般的怒意。
这是个虚幻的幻境世界,可这幻境世界里的地狱,却也是现实世界的地狱。
卓越在这里所见到的那与现实世界几无二致的建筑物,就是最明确的证实。
从一开始,这个虚幻的世界就已经在告诉他们,这里,和现实世界是相通的。但相通的不是自然空气,不是地理环境,不是日常生活,不是建筑场所,而是那来自人性中最阴暗,最龌龊,最可怕的,魔鬼的爱好,和野兽的**。
所以卓越才会如此暴怒,就是因为,无论在哪一个世界,地狱,都是相通的。
想想竟是如此地讽刺,原以为杀人的人是毫无人性的残暴凶手,却不成想,被杀的人,才是罪大恶极的魔鬼禽兽。
十九点二十一分,包明认下的“义女”的照片,经由比对确认,正是网站中某点击率极高的视频中的受害者。
视频中只露出赤.裸半身的男人,后腰上有颗黑痣,和包明的那一颗,一模一样。他逼迫女孩儿同他一起观看那些下流的视频,然后,又将她变成同类视频的主角。
二十点十八分,毛立德邻居家小孙女的照片经由比对确认,在网站的图册里找到八十余张图片和十六条视频。
视频被消去了声音,但看得出来,小女孩正在被毛立德哄诱,于是完全没有任何反抗哭闹,带着与人做游戏的好奇和懵懂,以及一点源于本能的害怕。
十六条视频,十六次侵犯。
二十二点三十九分,汪正义主持所建的那所希望小学,就读的留守儿童们的证词发了回来。这些孩子,曾被汪正义不止一次地侵犯,并被拍下了视频。
这些视频应该也被上传到了网站,但暂时未找到对应文件。考虑到汪正义的身份和警惕性,一些并没有露出孩子面孔的视频里,大约有他的手笔。
以及他的上传途径,应该会更隐秘,而很大的可能,有一个甚或多个共同爱好者在帮他做这件事,并保守着共同的秘密。
……
“如果这一次是要找到网站运营者,并等他最终伏罪的话,我们是等不到那一天的。”总算忙过一阵去,青岫对立在窗边吸烟的卓越道。
“我们这次的任务,应该不是这个。”卓越思忖着,“网站幕后运营者固然可恨,那些上传视频、开在线直播的注册会员,比他的恶也差不到哪儿去。如果任务是等这些人伏法,就算给咱们八百天的时长也不够。”
青岫也是如此认为。
“这几起凶案死者的死状,都跟孩子的玩具有关,”卓越道,“而网站上的受害者,各个年龄段都有。这说明,这一连串的凶案发出来,都来源于一个孩子的仇恨或怨念。”
青岫颔首:“这几个死者应该不会各自只关注并浏览一位受害者的视频或图片,或许他们之间的关注点有交集。”
“那么我们就优先调查这几个人在该网站的浏览记录,找出他们共同关注过的视频或视频中的受害者。”卓越说着,走过去交待技术人员。
凌晨六点十九分,调查结果出来。包明,刘威海,毛立德,汪正义,以及最新案件的那名死者,都曾在同一条视频下留过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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