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连春生看着“相谈甚欢”的三个人脸色不那么好看,等了好一阵子,见连大胜和封长情彭天兆告辞走过来,才皱着眉头上前道:“父亲,那两个可都是唐进的人,您怎么和他们走的那么近?!”
    他和连嬷嬷亲近,把连嬷嬷的死也算在了唐进的身上,眼里心里的憎恶。
    连大胜把手背在后面,继续朝前,没理会他。
    从那日连春生责问连大胜对连嬷嬷的死不难受之后,父子两就没说过几句话。
    这会见连大胜还是不理会他,连春生也没工夫追问他和彭天兆他们说了什么,而是几步追了上去,“爹――我有件事情找你。”
    “什么?”连大胜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这不是马上就比武会了……我想请爹帮我谋个进决赛的名额……”
    连大胜神色一沉,“进决赛是要靠真本事的,你小小年纪,怎么就学会走捷径了,嗯?”
    连春生脸色有些僵硬,却还是赔笑道:“可是爹手上不是有一个推荐的名额么……”
    连春生十七岁入营,三年过去了,也没什么军功,却已经是百夫长,这其实全靠着连大胜的面子得来,以前的比武会就是小兵之间比一比,小打小闹,挑出来的人也没什么大的发展前途,他是懒得参与的。
    但这一次唐进重开比武会,却和以前不同。
    这一次的比武会会进行排名,前三名拜为参将,第四第五第六名会被封为千户。
    参将为七品武官,比千户要高出一个等级,选出的参将会直接统领五个千户账下士兵。
    许多士兵听到这消息都是精神振奋,摩拳擦掌等着比武会上大展神威。
    比武会是人人都可以报名的,但也有个预赛和决赛的说法,一般的没有军功的士兵只能报了名一路打进决赛,官职达到千户有品级的武官也可推荐账下士兵,这推荐的人是能直接进决赛的。
    连春生这便盯上了连大胜手上这一个推荐的名额。
    “那些千户哪个不是推荐自己的亲戚?就连唐副将手上也有三个推荐名额,必定是把他跟前那三个全给推荐了进去,爹只有我这一个儿子,不推荐我要留给谁?”
    “你要想参加,就去报名,一路打上来。”
    连春生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真的是我亲爹?姑妈的事情你一个字都不吭声,如今到了我的事情上,你竟然也不闻不问,你这么冷血……”
    连大胜忽然回头,阴沉的眼神让连春生的话戛然而止。
    “我冷血?”连大胜冷冷道:“你这么多年跟在我身边,就学会了投机取巧?你学不会扎实练功,就是让你当了参将你以为别人会服你?凭什么服你?”
    连大胜又问:“你如今这百夫长怎么来的你心里清楚的很,你手下的人服你吗?”
    连春生面色微白。
    服,只是表象,他手底下也只有那么几个没什么出息的总跟前跟后拍马屁,正儿八经有点本事的根本就是斜眼看他。
    连大胜淡漠的道:“至于你姑妈的事情,你现在也长大了,我为什么这样冷血,你想知道,大可以去问村子里的老人,等你清楚了,再来评价我。”
    他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封长情和彭天兆上了马,两人拿着木制的武器正在比划,目光忽然变得深沉起来,“这常州营要变天了。”
    “什么?”连春生愣愣的道。
    连大胜却不再多说,大步离去。
    常州营有两万兵卒,除去唐海亲自领导的三千精兵还剩一万七,其中,唐忠手下三个千户加他两个儿子,分去了五千,江护和他的亲信再分去五千,唐薇分去两千,剩下四千由四个千户带着。
    这所有的人,都听唐海统一调派。
    如今唐海唐忠江护唐薇都不在营,唐进的副将身份得不到支持和承认,如今这一手比武会,说是人人能参加,实则是选新人来拆分常州营原本的老油条和旧人。
    这些已经有了品级的武官自然是不乐意的。
    但这些人只是少数,唐进的大比武规则已经赢得了所有基层兵卒的心,这些武官不同意也没有办法。
    已经是千户的人不可能屈居于一个新提拔上来的参将手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抢到参将那个名额。
    但常州营中的武官,本身许多千户要么是靠裙带,要么是靠银子进来的,都没什么真本事,又怎么能够拿下参将?
    许多千户就会推荐自己的亲信,还是功夫不错的那种,到时候就算亲信上位,作为推荐人,他们照样可以作威作福。
    “那么,若是我们自己人拿到前三,一个参将五营千户,就可以把他们控制在自己手上。”封长情和唐进讨论着大比武的规则,认真道:“我算一个,廖英算一个,彭天兆算一个,正好三人。”
    “你?”唐进看着她。
    封长情坐直了身子,“怎么,觉得我做不了参将?”
    “那倒不是。”唐进笑道:“你真要参加的话,我可不会举荐,你得一路打上来,廖英和彭天兆也是。”
    “当然!”封长情看了他一眼,“若是直接就进了决赛,即便真的夺魁,别人也必定不服。”这不就是开后门吗,人家会服就怪了。
    说不定到时候夺了魁,人家还说他们使诈,说唐进偏袒。
    所以夺魁只能凭真本事。
    封长情说完,就站起身来。
    “去哪?”
    “去找彭天兆练武。”
    有道是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她现在每天在营中的任务就是练武,和彭天兆练武。
    唐进脸色有点黑。
    自从那日盛茂的事情之后,封长情除非要紧事情,根本都是懒得理他。
    以前她练武都是和自己,现在倒好,彭天兆成陪练了。
    真是……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是这么个记仇的?
    他也站起身来,把桌上的纸张都收了收,到了校场,就看到彭天兆和封长情骑着马在拆招。
    或许是因为被晒得,也或许是因为脸上抹的那些东西,封长情瞧着黑了些,阳光照在蜜色的肌肤上,几滴汗水从额角流下,透着晶莹的光。
    当。
    彭天兆手上的长枪被封长情挑飞,掉到了唐进脚边。
    彭天兆连连摆手:“我哪是你的对手,不练了不练了。”说着就下了马,朝唐进拱拱手走人。
    封长情狐疑的看着彭天兆的背影,瞥了唐进一眼,骑着马朝着别处去了。
    她方才挑飞那一下分明没用力,兵器怎么可能飞出去,这老彭的心思比女人还细,怕是瞧着唐进来了,所以不和她练,求生欲倒是高的很。
    她因为盛茂的事情恼的厉害,现在还不想理会唐进。
    唐进站在帐门口:……
    常州营的士兵都是有分编的,日训要跟着分编的队伍,封长情是个特例,不属于任何人的麾下,日训的项目也是自己安排,今日下午靶场正好空出来,封长情便在靶场练了一下午骑射。
    到了暮色刚沉,廖英含笑站在靶场口招呼;“封姑娘,大哥找你。”
    嗖。
    封长情把最后一支箭射中红心,回头:“什么事?”
    廖英道:“我也不知道。”
    封长情想了想,她素来理智,那小脾气闹归闹,万一唐进是找她有正事呢?
    没迟疑很久,封长情把马和弓交给廖英,朝唐进的帐篷走去。
    军帐之内,唐进坐在桌案后正在书写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他把两张纸往前推了推:“给你的。”
    封长情上前一瞧,却是两张身契。
    抱琴和侍画的。
    “我下午去找了盛茂一趟,把这两张身契给要回来了,以后那两个姑娘就是你的人,你想怎么分配都可以。”
    封长情哼了一声道:“他那种守财奴,会这么容易把身契给你?你怎么拿到的。”
    “用了点非常手段。”
    “哦?”
    唐进也不卖关子,笑眯眯道:“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也算知道他的痛脚在哪。”
    封长情挑眉:“比如?”
    “我威胁他,如果不照办,就把他的黑产业告诉盛家老太太,那老太太现在正发愁家中没有产业维持一大家子生计,如果被她知道了,那些产业必定被拆的一毛都不剩,盛茂是个小气的,哪会愿意自己的钱养活那一大家子吸血鬼。”
    说着话,唐进从怀中又抽出几张银票,“这是他哄骗你的那些银票,我也要了回来,并且他还答应,以后但凡你想知道什么,随时找他,他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果收你一个铜板就是王八。”
    封长情:……
    想也知道,唐进用的“非常手段”肯定不止他嘴上说的那么简单。
    虽说这次盛茂的事情,自己被气着了,但说直白点,还是自己太自以为是,到底是自己愿意出的钱,此时听到盛茂被整的这么惨,心底还有些同情他。
    她看着唐进,心想得罪他的人必定没有好下场。
    唐进起身走到她面前,好言好语好模样:“别恼了,嗯?”
    封长情一把将银票收回,“你明知我一直给他银子,却不提醒我,我看你当时就是故意的。”
    唐进笑:“是你傻――”看到封长情瞪他的眼神变冷,又笑眯眯道:“你心地太善良,所以总觉得别人也是好人,好了,不说他了,你要参加大比武,只是和彭天兆拆招练习远远不够。练手这种事情,永远要选择比你更厉害的人陪练才有效果。”
    封长情瞪了他一眼,“所以呢?”
    “你想练,我陪你。”唐进轻轻握住她手臂,“怎么样?给我这个机会吗?”
    他如此诚心示好,封长情哪好博了他的脸面,可瞧着他桌上那一堆没完成的山一样的好几叠纸,封长情不免怀疑:“你有时间?”
    “你白天帮我做这个,我晚上陪你练。”
    桌子上是关于这次大比武交上来的报名帖。
    常州营两万兵卒,这次大比武报名的没有人数又是空前的多,要记录整理分编就是一项大工程。
    唐进手底下可用之人现在实在数的过来,这些事情多是他自己一人在做。
    封长情点点头:“好。”
    她主动拉了个圈椅到桌边坐下,“怎么分,你告诉我。”
    唐进便简明扼要的说了,封长情快速投入其中。
    第二日晚,唐进带了封长情出了营朝着城南位置走。
    “不是说给我做陪练么,这是要去哪?”
    “去个好地方。”
    唐进一边说着,一边骑马奔驰。
    方才,两人把在空间里养了许久的抱月和追风拿了出来。
    封长情骑在追风上,心中不禁感慨,果然是抱月良驹,就是和营中马厩那些普通的马不一样。
    骑行半个多时辰之后,封长情看到不远处有个小庙,透过姣姣月色,牌匾上三个字尚能看到――观音庙。
    两人从小庙一侧进入观音庙后的密林。
    又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唐进终于停下。
    封长情下了马,看到面前是一大片的梅花桩,附近还有两间小木屋。
    封长情好奇:“这不会是你以前练功的地方吧?”
    “以前唐薇时常带我来。”
    唐进把两匹马都栓好,看向封长情:“马上功夫要架子稳,你骑马的时间太短,还没达到够稳的程度,一旦遇到厉害的高手,就会很吃力,上去。”
    封长情有些迟疑的看着那些梅花桩,“离十六还有几天了,有用吗?”
    “比你每日和彭天兆拆招有用。”
    封长情:……
    她不再迟疑,身形一动,稳稳的落到了梅花桩上。
    唐进挑起梨花枪丢在她手上,自己跳了上来。
    封长情是第一次练梅花桩,脚下甚至有些站不稳,唐进的攻势就迎面而来。
    她躲闪的有些狼狈,才不过几招,就因为脚下失误掉了下去。
    唐进眼明手快拉了一把,又将她拉了上来。
    “小心。”
    唐进嘱咐,却并没给她太多的喘息时间,凌厉的攻势紧跟而去。
    这一晚,她掉下去了无数次,又无数次被唐进拉了上去。
    骨子里不服输的韧性被激发,越是这样,她反倒越上头,月正中天都没有回去歇息的意思。
    当。
    第无数次因为脚步失误被唐进打下桩,封长情撑着梨花枪自己跳了上去,“再来!”
    唐进却飘然下去,“看看时辰,这么晚了,不来了。”
    封长情道:“不然你先休息,我再练一会儿。”
    唐进眼底蕴着几分赞许,笑道:“也好。”说着便进了木屋去收拾。
    封长情又上了梅花桩,这次没有了唐进的攻势,她便练习在梅花桩上行走。
    为了方便练习,唐进在不远处的树上插了一只火把照明。
    不知不觉间那火把都熄灭了,天边已经微白,唐进从木屋之中出来,封长情还在不知疲倦的练着。
    “练了一整夜,可有什么心得?”唐进问。
    封长情跳下了桩,稳稳落到了唐进面前,“有了一点。”
    唐进低头看了她小腿一眼,“你跟我进来。”
    “嗯。”
    进了木屋,封长情随意一打量,这屋中灰尘遍布,也不知他昨晚怎么休息的。
    唐进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道:“昨晚在灵域睡的,坐。”他拍了拍满是灰尘的木板床。
    封长情看他一眼,“做什么?”
    “你都站不稳了,你说我做什么?”唐进无奈的叹了口气,按着她坐在木板床上,不容她拒绝,又拿起她小腿,帮她舒缓着腿部肌肉。
    他眉微皱着,手指极有节奏,那小腿上隐隐抽搐的肌肉得到了缓解,果然舒适了一些。
    唐进道:“今天我去营里,你就不要去了,好好休息。”
    “嗯。”封长情点头,“我就在这休息,你让廖英帮我送些食物过来好不好。”
    唐进手一听,抬眸看她,“打算不眠不休的练,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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