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他半晌,忽然道“你不会是想毒死我吧?”
唐进倒是怔了一下,许久忽而扯唇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杀你我连一根手指头都用不着,需要浪费这么贵重的药?小公主,你别错识了好人心呢。”
他说着话,还顺手帮她拉了拉被子。
他的脸上带着笑,颊边的酒窝因此深深显出,一整张脸充满友好和善意,十分认真的又道“你就放心吧,你这条命我罩着。”
这时候外面有了响动,他目光一凛,就起身隐在了暗处。
很快,万有顺进来了。
他大摇大摆的进到了月亮门里,阴沉沉的说着,“我的小公主啊,我可想你好久了,今晚你可就跑不了了。”
万有顺一步步的走近。
她本该吓得脸色煞白,可她却奇异的心中安宁无比,竟然坚信那个人真的会保护她。
万有顺终于到了床前。
她也屏住了呼吸。
就在万有顺朝她伸出手的瞬间,暗处忽然发出一块碎瓷片,准确无比的划破了万有顺的手腕经脉。
万有顺惨叫一声,惊恐的瞪着暗处。
他隐在黑暗之中,哑着嗓音道“你敢动她,我就让你死的很难看。”
“你是谁?!”万有顺惊声问罢,才想起要喊抓人来抓刺客,可惜晚了,唐进出手很快,不知从哪里来的一柄软剑,直接架在了万有顺的脖子上,“喊。”
万有顺哪敢出声。
唐进从暗处走出,将脸露出半年,一边阴暗一边明亮,却足以让万有顺认出他的身份。
这个人,是白瑾年派来接亲的!
最终,万有顺不敢再打公主是主意,她也安全的到达了海陵。
可她知道,她到了海陵之后,就不会再安全。
太后要找理由和白瑾年开战,而她就是那个最好的理由,她是一定要死在海陵的。
就算没有被人杀死,要要被这病折磨死。
但她却没想到,他真的护住了她。
他早早就进行了周密的计划,一进海陵,埋伏了送亲的队伍,直接拿下万有顺,并且杀掉了太后派出的杀手影蝠,直接带着她到了自己的府邸,找了一个稀奇古怪据说是世外高人的神医帮她调理身子。
她从头至尾都没见过那位所谓的海陵王世子。
她很意外,他竟然是海陵龙威军中的少年将军,白瑾年的把兄弟,还能在白瑾年面前这么吃得开,连她这么一个大麻烦,白瑾年都为了他认份的收下了。
后来,她听到外面的消息说,素音公主死了,被万有顺谋害的。
那一日他休沐,前来看她,笑着问她“素音死了,你以后也不能用这个名字,你是自己给自己取一个呢,还是我给你取呢?”
她沉默了一下,说出了前世的名字,“我叫做游菲音。”
“啧。”他感叹了一下,“一看就知道你是知书识礼的,取的名字也这么美。”
她没吭声。
这哪是她取的名字,她这名字,其实也不过是前世父亲看电视剧的时候特别喜欢的一个角色而已,正好他家姓游,她出声后就被冠上了这个名字。
“菲音。”他倒是自来熟,直接就唤了她的名字,“诸葛临风那老头说了,你这身子啊,只要好好调理,虽说治不好病,和常人一样生活还是没问题的,你就放心吧,那老头虽说看着不怎么靠谱,医术却是好的,对了,他还说了,你得多出去转转,晒晒太阳,今日天气好,我带你出去吧。”
他说完话,竟然就上前来抱起她朝外走。
她吃了一惊。
在这古代,竟然还有这样孟浪的人?
他却不怎么在乎被人的看法,一路抱着她到了院子里。
那天,他陪她待了很久,到了晚上陪着一起吃了饭才回了营地。
后来,他总在休沐的时候来见她。
他每月只休沐两日,初一十五各一次。
他一向也来得早,天刚亮就来,一直陪着到了晚上她要睡了才离开。
就这么过了大半年,她的身子竟然养的有了些气色,终于不用病病歪歪的躺在床上了,只是她性子静,平素没什么事情,也不去别处走动,就在院子里待着。
她觉得她承了唐进的情,总是要想办法报答的,便画了一幅明光铠给他。
他是个将军,铠甲这东西是紧要的,明光铠经过她特别设计,轻便,防护力又强,他正好用得着。
唐进那日正好休沐,她等着他来了给他。
可惜她那天等了一整日,却都没等到他回来。
她想询问身边的下人,他为什么没来,可她又没立场,她只不过是客人,如何询问?便一忍再忍。
婢女瞧出她有心事,便提议坐车出去转转。
当时正是初夏,天气极好。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是答应了。
马车带着她和婢女,到了云城繁华的城内河边集市,停下马车,她从车窗内朝外看着,就那么巧,竟然看到他陪同着一个异族少女在街市上。
那少女看着美丽高贵,正同他说着什么话,而他侧耳听着,看不清楚表情,但那少女却一直笑着。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竟是怎么瞧都是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人。
她忽然感觉心里翻江倒海一样的酸涩难受,喘不上气,唰一下放下马车帘,动作突兀的让婢女都诧异的问“姑娘,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她什么都不想说,只冷冷丢下两个字,“回去。”
可回去之后,她却只觉得自己是有多可笑。
吃醋吗?
他又不是她的谁?
她又有什么资格吃醋。
她这么告诉自己,可心里却还在等着他,他说过的,对她舍不得,而且他看起来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对她也十分上心……
从那天后,唐进休沐的日子没有再来看过她,从夏天到秋天,三个月的时间。
她一开始还对自己说,唐进或许根本没有到府上来,可现实却狠狠的打了她一个巴掌。
就在立秋的那一日,她出去院子里看花,听到几个婢女议论,才知道唐进原来每逢休沐还是会回府,只是却再没去看过她。
她自嘲的笑,原来所谓不舍得,所谓保护,不过也只是三分的热度,她自持心如止水,没想到不知不觉之中还是被他影响到了。
那一夜里,下起了雨。
秋雨凉寒,引得她半年来首次发病,夜半呼吸不畅,婢女们又睡得太沉,竟根本没发现。
她乏的起不来身,想取固元丹来缓解不适,却发现那固元丹她早已经吃完了。
她苦笑。
怎么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依赖他这么深,这样下去,自己以后如何自处,离了他便不活了吗?
她的病情来势汹汹,后半夜的时候昏沉了起来,意识都开始涣散。
她都觉得自己这一次怕是要死了吧?
可清醒的第一眼,她却看到他靠在床边上,下巴上都是胡茬,整个人也憔悴的很,看起来像是好几日没有休息。
他竟然就在同时惊醒,瞧着她微睁的眼睛,脸上有着明显的喜悦,“菲音,你总算醒了,你知不知道你要吓死我了。”
她忽然心里一涩,鼻头也酸了起来,脑海里闪过的是他和那少女的景象,还有婢女们的交谈。
他或许就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
他毕竟是个古代人,三妻四妾根深蒂固,只把自己当成他所有女人中的一个吧?
她缓慢,却用力的想把自己的手抽走。
他却紧紧握住,懊恼道“你对我总淡淡的,别人便教我,教我冷着你一段时间,看看你是不是还会对我那么淡,看看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是我该死,信了那些人的鬼话,你打我吧,别不想理我,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她忽然泪水不受控制的溢出,用从没有过的凶狠表情瞪着他,那目光竟像是被情人惹恼了的少女。
“你都不知道,我这段日子多想见你……”他半跪半蹲在床前,认真又沉痛的说着,“那天你坐着马车在外面,我看到你走了,我心里着急死了,知道你必定是误会了,我听丫鬟说你回来就没吃多少东西,话也少了许多,我心里又担心的要死,你身体不好,万一有点什么怎么办?可他们跟我说,一旦来见你,以前做的都白费了,说不准还不能赢得你的心,我只能忍着……”
他絮絮叨叨又没有条理的叙述这这段日子的难熬,他对她的心意。
她的心竟然慢慢暖了起来,渐渐出奇的平静。
她看着他,问了一句“我这样过了今日没明日的人,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他有点别扭的说“我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哪有什么值不值得的。”
她看他半晌,也坦然面对了自己的心,“我承认,我对你很有好感,可我这个人小气的很,你喜欢我,就只能喜欢我,不能有别人,如果你要享齐人之福,那你便离我远远的。”
他直接举起右手“我发誓――这一辈子我只喜欢菲音一个人――”
她摇摇头“一辈子太长了。”
他却笑着“那你就等着看。”
他捏着她的手,给她戴了一个红绳编织成的手环,东西简单朴素,却别致的很。
他霸道的说“可不准摘下来,不然我会生气的。”
接下来的日子,他没有去军营,就陪在她的身边。
他对她很好,还搬到她的院子就住在隔壁,时刻都恨不得和她在一起,她若想晒太阳,他便一定要抱着她出去,她若想看书,他也在一旁陪着。
她不是没谈过恋爱,却是第一次有这种被人放在心尖上的感觉,如同飘在了天上一样,简直美好的不真实。
有一日,她午睡醒来,看到他坐在圈椅上打瞌睡。
她最近常能听到旁人同他禀报一些事情,他陪着她的时候都是用心陪伴,不做旁的事情,那些军务便是在她睡着的时候在处理吧。
她没有穿鞋,轻手轻脚下了榻,走到床榻圈椅的边上。
他身材英武而高大,即便是坐着,竟也像座小山一样,她低低头,就能看清他的脸。
他的样貌俊朗养眼,她是知道的,尤其是那颊边的梨涡独特又惹眼……这段时间,他虽一直陪着她养病,形影不离,但除了牵牵手,抱着她去院子里外,并没有什么过节的亲密行为,可见他骨子里也是个君子。
长得好,性子好,对她好,还是个君子。
她这是踩了什么好运?
她认真的看着唐进的脸,鬼使神差的,竟轻轻低下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她错愕的站起身想跑,却被忽然睁开眼的唐进一把抓住,拽进了怀中。
“你偷亲我。”他抱着她,笑得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一样高兴,“我的小公主啊,什么时候学坏了呢,都懂得偷袭人了。”
她臊的脸都不知道往哪处藏,又敌不过他的力量只能被他禁锢在怀中。
他戏谑的笑着“天知道我忍得多苦,你还来撩拨。”
他吻了她。
表情恶狠狠的,动作却温柔的紧。
她病好了以后,生活便如蜜里调油,他把她带去了营中,方便时常见着她,也不耽误军务。
他当真是又任性又嚣张,而他又很有本是,便是带她进营竟也理直气壮。
后来,她见到了白瑾年。
因为白瑾年和他之间那种无间的默契,又让她醋了一壶。
唐进又气又笑,当时就想把婚事办了,可各处情势紧张,她的身子也时好时坏,实在不是办婚事的好时候。
他只得作罢,带着她一起去了常州。
可谁知道,去到常州,却又让两人受了不少磋磨。
先是白瑾年,想要稳固他在海陵的地位,打算把白铃兰许配给他,还亲自派人护送了白铃兰到常州来,暗示他要他培养感情,他心里喜欢菲音,自然谁都看不进眼中,培养个什么?
他把白铃兰丢在城中,让人看顾着,自己也不露面。
那是她忙着帮他设计铠甲,计算军需,开源节流等很多事情,也顾不上想其他,根本就不知道白铃兰的事情。
直到有一日他入夜还没回营,她回城去找他,却撞上他和白铃兰衣衫不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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