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步行到一中前面,在路边没等多久,一辆小巴吭哧吭哧的开了过来,看外观有些年头了,距离报废已经不远。
江婳招了招手,小巴停下了,跟李言一前一后上了车。
江婳掏出两张毛五纸币递给售票员,售票员扯了两张纸票给她,车上人不多,随便找了位置坐下,李言问道:“离的远吗。”
“不怎么远,几条街的距离,走过去要一会儿,坐招手停节省时间。”江婳说道。
确实不算太远,七八分钟就下车了,下车走了几十米,看到一处围墙,上面刷着颇具时代特色的标语。
再往前走,看到了大门,大门很宽,是那种带滑轨的电动门,门口的牌子上写着:“丽山县第二毛纺织厂,是手写体的字,落款是个没听过的名字。
从外面看就知道厂区的占地规模不小,可惜大门紧闭,冷冷清清,一派萧索。
想象着当年全盛时期,这个大门里多少职工进进出出,成队的卡车拉着原料进去,拉着成品出来,那种景象,肯定热闹非凡。
作为这个厂子的一员,当年它的职工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工资好,福利好,社会地位高,人有面子,连找对象都有优势。
现在,这些人却沦落到了社会的各个角落,或许刚才在路上看到蹬三轮车的,就有他们中的一员。
身旁的江婳,就是见证者之一,从她记事起,父亲就在二毛工作了,后来自己中专毕业也进了二毛,亲身经历了二毛的没落。
或许她曾努力过,但是在时代的大潮前太弱小了,再加上人为的因素,她那点微薄之力,简如蚍蜉撼树,连一点波澜都激不起来。
“婳儿,婳儿,在这儿呢。”
大门旁边不远处几颗老杨树后面,冒出一个女子。穿着一件灰布衫,头上扎着一个花布围巾,包住了小半边脸。看年纪也就二十多岁,却一脸风霜。
“海燕。”江婳小跑着过去了。
“怎么不在家当你的少奶奶了,跑来厂子视察工作啦。”海燕半是玩笑半是挖苦的说了一句。
“你知道我没那个意思。”江婳有些委屈的说道。
“你呀,就是单纯,姓厐的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相信那小子的话,你是让他给骗了,我才不信他们家肯拿十几万去给你妈治病。”
海燕咬着牙,伸出手指戳了戳江婳的脑门:“现在那小子死了,老厐更不可能给你出钱了。”
“我现在跟他们没关系了。”江婳绷着脸。
“你也是傻,当初我们都劝过你,让你离那小子远点,你非不听,现在好了,白让人家玩儿了,刚结婚就成了寡妇,白瞎你这么漂亮的大姑娘,我都觉得可惜。”海燕仍在那边絮絮叨叨,很是痛心的样子。
“我没有!”江婳跺了下脚,也不知道是在辩解什么,“再说我生气了。”
“好了好了,不说你。”海燕拉起江婳的手,往一旁走了几步:“以后别这么傻了啊,还好那小子死了,要不然有你受的,没听说厂里好几个姑娘都让他祸害了吗,还有老厐,他们父子都是一路货色,你跟他们家断了也是好事,就怕他们不放过你。”
“怎么不放过我?”江婳气鼓鼓的说道。
“虽然那小子死了,但是你当过老厐的儿媳妇啊,现在你领个这么俊的小伙子到厂里,万一给老厐看见,不会说你给他儿子戴绿帽子啊。”
海燕瞄向一旁的李言,嘴里啧啧几声:“长的真俊,要不是我有男人,我都要动心了。”
接着放低声音,把头凑到江婳跟前:“是你新找的对象,看起来倒是不错,可别是个花架子啊。怎么样,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让他捅过没呢?”
“去你的。”江婳的俏脸顿时红了,一把推开了海燕。
海燕哈哈笑了几声:“跟你开玩笑呢,我知道你不是那么随便的人。说正事,你怎么又回来打听二毛呢?”
“这是我现在公司的同事,姓李,想了解一下纺织行业。”江婳解释了一下。
李言对着海燕点点头,海燕笑了笑,再次压低声音对江婳说:“婳儿,就凭他这副架子,你跟他发展发展也不亏。”
“别瞎扯。”江婳轻轻的锤了她一下,然后又给李言介绍:“这是我在厂里时的姐妹刘海燕,她对二毛现在的状况比较熟悉。”
“要不找个地方坐下说?”李言道。
“不坐了,等下还有事,我在帮中医院洗衣服,攒一大堆了,不洗完没钱拿。”刘海燕说道,然后当先往大门那边走去:“不是想了解厂子吗,我带你们进去转转,抓点儿紧,最多一个小时我就得走。”
“刘海燕,你又来干啥,庞厂长他们都不在。”
门房里出来一个老大爷,很是不耐的说道。
“我来检查一下,可别让老厐他们偷偷把机器给卖了,到时有订单过来,没机器开工怎么办。”刘海燕大嗓门嚷嚷起来。
“随便去随便去。”老大爷摆着手,“破机器卖了又有谁要,连一毛都快揭不开锅了,上哪儿有生意。”
说完扭头回门房,还在嘀咕:“跟那个姓谭的一样死心眼,没事儿还过来保养机器,保养个鸡毛,还不是放在那儿落灰,有啥用。”
“我愿意!”刘海燕冲着门房喊了一句。
老大爷只当没听到,拿起一个烟袋锅抽了起来。
在刘海燕的带领下,进去转了一圈,李言才发现里面确实很大。
原料仓库,成品仓库,梳纺车间,织造车间,印染车间,成衣车间,办公楼,电站,还有托儿所,大食堂,大礼堂,厂医院等等,李言甚至看到一片地基,江婳说是规划中的家属楼,只不过没建起来。
江婳跟刘海燕两人轮番给李言介绍,一圈走下来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这边是什么车间。”李言指着一个厂房问道,上面没有挂牌子。
“新建的精纺车间,还没投入使用二毛就不行了。”刘海燕在一旁说道。
正说着,有人从里面出来了,是个男的,穿着蓝色的工作服,上面破了几个洞,而且脏兮兮的,手里提着个木头箱子,脸上满是污迹。
看到李言几个人,那人一愣,停住了脚步。
“谭叔叔?”
江婳叫了一声,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