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李的去处

　　陈小百走回去，继续给工人们做最基本检查，有些人都想从他这里知道一点刚才发生的事情，但都没从他这里得到啥有用的消息。反而陈小百问了两个问题。

　　“你们这里怎么招工？”陈小百问。

　　“像我们这些出大力的，还能怎么招工，都是最简单的那种招工。有的是在劳务市场给叫来的，有的就是跟着老乡一起来的，反正我们是哪里有活去哪里。”

　　陈小百又问：“这块地之前是乱坟岗？”

　　对这个问题，大家谨慎回答，甚至不回答。

　　“我们就是干活的，这些事情一般不知道，没人跟我们说。”

　　“一般来说，盖楼的大老板们都会请风水师给看风水。这里的风水还行。”

　　说的都含含糊糊的，没谁愿意说清楚，也不是不愿意说清楚，是真不知道太多消息。只知道这里以前的确是乱坟岗，有的人半夜起来，还经过飘荡的影子。不过也就是说着玩的，要是真看到飘着的影子，早特么的吓的滚蛋了。

　　“你对这个感兴趣？”有人问陈小百。

　　陈小百笑了笑，“闲着随便问问。”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还是因为木子李，按照何今夕的说法，木子李能看到鬼，好像不仅因

　　为阴阳眼的问题。陈小百倒是第一次碰到让他这么感兴趣的一个人，可能木子李的人生际遇比自己还要神奇。

　　木子李把自己洗完了澡，穿上张亮丢过来的衣服，一点不合身，但起码能盖住身体。的确是个小孩儿，十六岁年轻的有些过分。长得不帅，但也不丑。他走出澡堂，看到等在外边的张亮，本能的迟疑。

　　“你过来。”张亮对木子李招手。

　　木子李走过去，小心翼翼的看着张亮，不知道说什么。

　　“一会儿要是有人问你问题，你要知道怎么回答。”张亮道。

　　木子李点头，“我听你的。”

　　张亮于是把他能想到的问题都说给木子李，然后给木子李一些很标准的参考答案，“你必须按我说的回答，可以不是原话，但是一定要跟我的意思差不多，如果出了问题，我对你不客气。要是你配合的好，我还可以把你留下来。”

　　木子李眼睛里闪着光，他跟师父李木子不一样，只要能挣钱养活自己，他就可以啥活儿都干。反正以后不能再饿肚子，一定要挣钱吃好吃的。木子李现在最大的理想就是挣钱买好吃的。

　　朱旭果然很快找到木子李，采访木子李几个问题。

　　“你是这里的工人？”

　　“不是。”木子李老实回答，“我来找个活儿干，但是他们说我太小了，不让我干活。”

　　“你怎么在楼里边？”

　　“我想先学点本事，以后好招活干。”木子李道。这一句就是他胡扯了，根本不是想学点本事，他是想着看看能不能找点可以出去卖的东西。

　　朱旭不追究这个问题，接着问：“以后有没有打算？比如重新回学校上学？”

　　木子李摇头，“我不是**岁的小孩儿，我十六了，过了义务教育的年龄，我没办法再上学的。而且我也没上过学。”

　　朱旭自以为是的加了一句：“你家是偏远的山村？”他印象里，只有偏远的不能再偏远的山村才有孩子不上学。

　　木子李也不多说，点点头，简单嗯了句，然后问：“我能不能去吃饭，我挺饿的。”他的肚子似乎为了证明他说的是实话，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

　　朱旭从木子李身上没有采到多少有价值的新闻，干脆作罢。有大楼倾塌这一条新闻，也足够在台里争个头条。

　　木子李准备去吃饭，走不多远，何今夕拦住他。

　　见到何今夕，木子李显得特激动。要是没有何今夕说不定自己就死了，说实话，自己是真害怕大楼塌了，把自己给砸死。他对死有直观的感受，因为师父李木子最后半年很痛苦，特别的憔悴，脸上一点血色没有，看着都瘆人。

　　何今夕都可以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师父李木子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觉着应该

　　好好地报恩，不过他不知道该怎么报恩，尤其何今夕是个鬼，该怎么向一支鬼报恩呢？

　　“我带你再去见一下陈小百。”何今夕道。

　　木子李说声好，跟着何今夕又去见陈小百。他见陈小百给人看病，关键是陈小百看病不要钱，他真心觉着像陈小百这样的医生天底下太少了。“要是我师父能够碰上你，他也不会死，也不用那么痛苦。”

　　“你师父是谁？”陈小百问。

　　“李木子。”木子李道，“我叫木子李。”

　　陈小百又问：“你找到活了吗？”

　　木子李摇头，“我去过很多地方，都没人愿意用我。就连端盘子，人家都不用。”

　　“为什么？”陈小百问。

　　木子李看看周围的人，没敢说出来为什么。他去一个地方找工作，开始的时候别人也会用，就像端盘子，洗碗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活儿，找个十六岁的孩子，能够省不少钱。但是用着用着，老板们都会把他给辞了。他问为什么，老板也不给理由，反正就是把他给辞了。

　　到目前为止，木子李没能找到一个长久的活儿。

　　“你有没有兴趣去我那里干活？”陈小百问木子李。

　　木子李想都不想就点头，显得特高兴：“只要你给我钱，我去哪儿都行。你的活儿我能干得了？我说实话，有点笨。”

　　天底下哪里有木子李这样找活儿的人，哪个求职的人不是尽量展示自己的优点，尽量介绍自己的长处，谁会傻到告诉别人，我其实不行的。像木子李这样的半大的孩子，能一个人出来找活儿干，是真不容易。

　　旁边的人看着木子李，年纪大的想起自己的孩子，对木子李挺同情，“你父母舍得让你出来？”

　　木子李道：“我从小不知道我爸妈是谁，我是跟我师父长大的。”

　　一句话惹得大家唏嘘短叹，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这句话千古年来不变的道理。

　　“去我那，去了之后，你自己挑你能干了的活儿。”陈小百道，“要是没有什么好休息的，我们现在就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