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太后,这龙影卫是何存在?为何臣从未听闻……”
“此乃我天陵皇族最后一张底牌,自开国伊始,由太祖皇帝所建,自古以来,只于天陵帝王之间传承,故而,即便是身为皇子,亲封为王,你却也并不知晓其存在……”
“那!这等之物,臣如何能收……”
闻此,那萧浔心中不由陡然一惊,忙不迭地将手中虎符高捧其上,欲要就此交还回去。
“此物,哀家既是交由于你,你安心收着便是……”
然则,眼见于此,那姿态雍容的太后娘娘,却是不为所动,只淡淡开口道。
“可这……”
“哀家之意已决,无需多言……”
可还未待那萧浔再作多言,
却见那太后已是眸色如锋,恍若寒刃,瞬间,便打断了其还要出口的话语,
随即,她只抬眼望向远处昏黄摇曳的烛火,语意沉沉,恍若蕴藏着万千深意,只一字一句缓缓开口道:
“现如今,江山倾覆,奸佞当道,民不聊生,已到了我天陵江山生死存亡之际,便无需再过分拘泥于这些条框规矩!”
“你皇兄而今被软禁于广明殿内,其外层层重兵把守,固若金汤,根本无机可乘,而哀家也被日日软禁在这雍和宫内,全然无法出殿半步……”
“故而,老七,身为昀王,身为天陵皇族,身为萧氏子孙,而今眼见天陵江山,陷入这般岌岌可危、生死存亡的境地之际,你便得需担负起该担负的责任来!”
“若是让天陵江山,就这般被奸佞妖道所窃取,让萧氏江山,就这般葬送在你我之辈手上,”
“那么,届时,即便是死,我们也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今日,哀家将这玄金虎符交由于你,将我天陵皇族的最后一张底牌交由于你,”
“便是相信你的心性,相信你定然能不负哀家之所托,用你手中的这股力量,力挽狂澜,扭转局势!”
“老七,你记住,龙影卫绝非一般普通的护卫,”
“他们乃是太祖皇帝开国时亲建之影卫,是我天陵皇族手上最为锋利的一把刀,他们攻克往来,战无不胜,可一人成阵,更能以百人之躯,当千人之军!”
“自古以来,能入龙影卫者,皆是身负不凡本领的佼佼者,丝毫不容小觑,且对我天陵皇室忠心耿耿。”
“由此,且善用你手中这枚玄金虎符,届时,定能发挥大用……”
“更何况,而今,忠肃侯苏辙已传密信入宫,道他已密潜入京,暗中集结数十万大军至京郊所在,蓄势待发,直逼京城!”
“故而,届时,你与忠肃侯里应外合,密切行事,定能一举成事,剿灭奸佞……”
“什么?忠肃侯竟是已率大军入京?如此,当真是极好……”
骤然闻得这般消息,那萧浔不禁面露几分欣喜之色来,
然则,不过转瞬,
他却好似骤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原有的几分欣喜之色,不由瞬间隐没而下,
只就此重新蹙起眉心来,眸色沉沉,垂眸沉吟着继续开口道,
“但,依臣之见,事实上,而今最为棘手的,并非那江昭临手下的一众叛贼乱党,而是那一不知来路、残忍弑杀的阴邪妖道,”
“想来,若是无那一黑袍妖道相助,以江昭临手下的那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足为惧……”
“可,那一妖道本事通天,我等之人于其跟前,根本毫无一己之力,即便是千军万马在前,却也仍旧不能对其有何损伤,反而不过只是平白送死而已。”
“故而,这般情况之下,臣担心,即便届时有着忠肃侯与龙影卫相助,只怕,也并无太多胜算……”
“你所言,哀家心里也清楚……”
“但,忠肃侯密信上有所提及,只道他已想到一法,兴许能与那一妖道相抗,只是不知结果究竟如何,”
“但想来,如今的这般境况之下,却也别无他法了,只能勉力一试,寄希望于此法能够奏效……”
说罢,那太后不由轻叹一口气,
一向锋锐逼人、恍若寒刃的凌厉眼眸,此刻,也不禁悄然染上了几分沉沉黯色,带着些许无能为力的颓然……
她只就此转眸而去,望向远处烛台之上,那摇曳不定的黯淡灯火,
只觉如今的天陵,便也如同这一盏昏黄摇曳、岌岌可危的烛火一般,摇摇欲坠,生死攸关,
仿佛下一秒,轻轻一阵风吹拂而来,便会就此熄灭黯淡下去……
……
静然沉默许久之后,
待到那萧浔都以为其不会再开口,正准备就此告退之际,
却见那一直静然望着远处摇曳烛火的太后,
仿佛骤然想起了什么人一般,倏地眸色一变,神情转而悲悯,
映着那满身雍容气度,以及,那虽是历经无数风霜沉浮,却依旧保养得体,肤白若雪、莹洁如玉的姣好绝美面容,让人忍不住地有些恍惚——
仿佛依稀间,就此,望见那庙宇大殿之上,悲悯众生的菩萨宝相……
此时此刻,
她只语意悠悠,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叹息之意,声音几不可闻,只垂眸轻声喟叹道:
“说来,若是皇后苏氏还在,现如今的天陵,是否,便不会陷入如此艰难局面了?”
突如其来的,倏地听闻那个一直被深藏于内、就连名字都始终不敢提及半分之人,
一瞬间,好似蓦然触动了某根暗掩的心弦,
那萧浔不由陡然身形一僵,半晌后,方才悄然深吸一口气,
就此,装作神色自若的模样,出声相问道:
“不知太后,何出此言?”
“寻常之际,十一便时而在哀家面前,说他那美人姐姐有多好多好,有多么的本领不凡,”
“而哀家这雍和宫中,除了一众老气横秋,与哀家一般、只知残留宫中等死的嬷嬷之外,倒也不乏一些性情活泼的宫女们。”
“故而,平日里,哀家即便是不出这宫门,却也能听闻不少有关于这位皇后苏氏的不凡事迹,知晓其所谓的‘天降神祇,天命凰权’的名衔来……”
“而哀家虽是已许久未见这皇后苏氏,记忆里,似乎这苏氏也并未有众人所言的这般独特不凡,反倒是性情怯弱胆小的很。”
“但想来,既是有如此多人出言相传,总不至于都是空穴来风,想必那苏氏性情大变之后,的确有几分不凡之处。”
“更何况,十一那孩子,年纪虽小,眼睛却毒的很,他既是对这皇后苏氏如此青眼相看,想必,这苏氏,便绝非一般寻常之人。”
“因此,久而久之,哀家倒也与众人一般,对那皇后苏氏生出几分不应有的期盼来,觉着其也许真有所谓的‘天命’相护,能佑我天陵……”
说着,她不禁敛眸而下,低低轻笑一声,
似是有些不解,已然在这巍巍深宫之中浸淫沉浮了多年的自己,已然见过如此多的阴暗人心、鬼魅伎俩之后,
竟还会如此天真荒谬,竟还会如此莫名其妙地,产生这般荒诞无稽的想法来……
然而,
恰于其敛眸而下,颇有几分自嘲不解之时,
原本不知在作何想,只一直呆呆望着前方,仿佛神游恍惚一般、静默不语的昀王萧浔,
此刻,却倏地低声轻叹,声音几不可闻,
仿佛压抑暗藏着意味深长的万千情绪于其内,带着几分深掩其下、无人察觉的怀念与感伤……
他只眸色微敛,
望向殿内屏风之上,那一抹暗金色的凤羽绣纹,
良久,忽而低低轻叹道:
“臣倒也觉得,若是那人还在,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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