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余海回屋后自己找了个板凳坐着, 掏出烟一口接一口的抽,大概还是很气,他垂眸看着地板, 死活不看肖澄两人, 他也没开灯,屋子里还是暗沉沉的,整个人几乎半融入了室内的阴影里。
肖澄尝试着开口:“关于余书弈的事,能和我们讲讲吗?”
余海没说话。
等到把一根烟抽完后, 余海又点了一根瞥他一眼, 深深吸了一大口烟后缓缓吐出, 语气里透着疲惫:“坐吧, 想知道什么?”
肖澄和苏鹤延在旁边坐下:“你们平时关系怎么样?”
“能怎么样?就那样吧……”余海声音闷闷的。
“沟通多吗?”肖澄问。
余海再次猛吸一口烟,让烟雾充盈在肺部后, 再缓缓吐出,他没说话, 只是摇了摇头。
肖澄:“那,余书弈有什么事情会跟你说吗?”
余海再度摇头。
他还想再吸口烟,却发现自己手里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 只能皱着眉将烟屁-股摁灭。做完后他掏出烟盒想再拿一只, 不想烟盒里空空如也, 不知想到了什么,就这样对着空烟盒发起呆来。
他的手抖得有些厉害,这是常年酗酒的人才会有的表现。
显然这段亲子关系并不算融洽, 怪不得警方当时觉得余书弈的离家出走合情合理了。
但肖澄看着余海那一身抖不去的暮气, 还有过度的苍老模样,或许在这位父亲的心里,余书弈的位置并不像旁人以为的那样无足轻重。
他凑近了余海, 看着对方浑浊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凭借你对他的了解,余书弈会是那种一言不发就离家出走的人吗?”
“不可能。”余海的回答非常果断。
“他、他……我说不上来,但是书弈他不会是那种孩子。”
“他妈去得早,我脾气急,也没什么文化,又爱喝酒,以前他老是劝我别喝,但是我不听,脾气上头了就冲着他吼,还整夜的不回家,他一个人照顾自己,吃住学习都自己管,时间长了他就不搭理我了。”
“那时候是我也倔,觉得哪有当爹的跟儿子低头的,所以我也不理他,就这么过了好些年。”
余海皱着眉,声音有点抖:“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开始,我突然发现好一阵没见到他了。”
“大概有多久?”
“我……说不清楚。”
“后来他也给我打过两次电话,让我别管他,但是我就是觉得不对劲,哪都不对劲,可我说不上来到底是哪不对。去找警察,人告诉我从证据看孩子就是离家出走了,而且成年人了有人身自由,但是、但是……不对啊……”余海垂着头烦恼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想不出合适的措辞。
肖澄:“他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语气正常吗?”
余海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我听不出来……”
他和自己的孩子已经太久没有交流过了,身为父亲的本能告诉他,余书弈的离家出走肯定有哪里不对劲,但是亲子间长年的空白,让他无法填补出这种不对劲到底是在指什么。
“能和我们讲讲他失踪前的事情吗?或许他正在等着你带他回家。”肖澄说。
余海抬起头,眼睛里闪着烛火熄灭前最后的一点光:“你们……能找到他吗?”
肖澄思考几秒后,还是说了实话:“我不能保证,也许找到了也并不是你期望的那种结果,但现在我们可能是离他最近的人。”
余海干瘪的嘴唇开合着,从这话里品出了点不妙的味道,是啊,之前说好了肯定是离家出走的,现在怎么会又找上门来问?
除非……是出了什么事……
“他也该回家了,趁我还活着总要再见他一眼。”余海伸出树皮般的手,用力搓了把脸,“……让我想想。”
“他失踪之前找了份工作,是在个建筑公司里当秘书,挺早就要出门,那段时间他好像心情不错。”
“中间有一段好像出差过,去了哪来着……”余海的眉头几乎挤在一起,他努力回忆,脑子里有用的内容却乏善可陈。
室内顿时陷入沉默。
时钟一圈一圈地过去,余海却依然没有想出内容。
肖澄担心苏鹤延不耐烦直接上去刑讯人家,偷摸瞥了他一眼,却发现此刻的苏鹤延安静地坐在那里,没有丝毫急躁的样子。
“我听说了个事,是院子里那些老婶子说的。”余海突然开了口,“书弈之前跟他们说,自己好像被人跟着过。”
“尾随?知道是什么人吗?”肖澄问。
余海摇摇头:“她们就提了一嘴,当时书弈也没跟她们细说,这孩子有事都闷在心里,不往外讲的。”
他叹气:“我也没当回事,男孩子嘛,能有什么危险的……”
他又一次沉默下来。
这时肖澄电话突然震动起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肖澄让苏鹤延先守着余海,自己走到室外接听电话。
没想到,打来电话的是拾荒者老王:“肖老板?”
肖澄:“王叔?有什么事吗?”
老王:“我突然想起一个事,有次我看到老杨,一个人蹲在地上,手里偷摸的捧着个东西,一见我就收回去了。”
肖澄:“知道是什么吗?”
老王:“不知道,大概就一点点大,亮闪闪的,藏得很深的样子。”
挂断电话,亮闪闪这个词让肖澄不由得想起来那条同时出现在余书弈和长发女身上的项链,难道会和项链有什么关系?
当然也有可能是老杨童心未泯,喜欢玩硬币或者玻璃珠子。
返回余家后,气氛仿佛凝固,苏鹤延正和余海大眼瞪小眼,仿佛想要用视线给彼此脸上打个孔。
肖澄轻咳了一声,打断了这个稍微有点尴尬的对峙,他拿出项链的照片递给余海:“你见过这个吗?”
余海却摇头:“没印象了。”
“说是你儿子带着的。”
余海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还是摇头。
“那这个人呢?”肖澄拿出了老杨的照片。
但余海堪称一问三不知,依旧不认识。
・
从余海家出来,肖澄心头的疑惑并没有解开。
余书弈的同款项链为什么出现在长发女身上?老杨手上的东西到底是不是余书弈的项链?这两个人是个什么关系?余书弈现在又在哪里?
肖澄只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大,调查组的活也太让人头秃了,那两位蹿稀的调查专员该不会是因为不想干活所以刻意让自己工伤的吧?
“哎哟,你们今早上听到了没啊,余老头吼得可大声了,把我孙子都给吓哭了。”
“听到了,他干嘛呢,大早上火气这么旺。”
“我好像听到了‘离家出走’这几个字,大概又是为了他家书弈的事情吧。”
“唉……书弈啊,怎么就不回来了呢?”
肖澄顺着声音一看,前方聚集着一群花花绿绿的身影,这不是社区王者・八卦的人间代言者・消息的一手传播人・正义之光・刚买菜回来的老婶子们吗?
老婶子们刚买完菜,现在离中午还早也不急着做菜,于是聚在一起跟街坊们放松一下。
肖澄眼睛一亮,或许,比起和余书弈几乎没有交流的余海,这些阿姨婶婶奶奶们会对他更加了解。
想到就做,肖澄那手肘捅了下苏鹤延:“你笑一下。”
苏鹤延一脸莫名:“干嘛?这是收费服务。”
肖澄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我现在准备找她们问点消息,你别一脸收高利贷的表情。”
苏鹤延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像收高利贷的?”
肖澄点头:“能连本带利一波全收回来,还要抢走小朋友手里棒棒糖的那种。”
苏鹤延:“……”
几分钟后。
正在热衷讨论小区里谁家晚上吵架、谁家又出轨打起来的老婶子们突然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转头看去,是个长相标致,笑容很阳光的年轻男孩子。
肖澄露出了讨好长辈专属营业微笑:“阿姨们早上好。”
上了年纪的长辈最喜欢这种礼貌又嘴甜的年轻人了,一时间阿姨、婶婶、奶奶都笑了起来,自发熟络的跟肖澄打招呼。
至于苏鹤延,在几次训练狗不理露出人类友好向的微笑失败之后,肖澄让他自己找地方凉快去了。
在表示过自己不是学生、已经工作了、家不住这、单身但暂时不打算恋爱也不打算结婚之后,肖澄终于找到机会进入正题:“我想问问关于余书弈的事,不知道阿姨你们还记得多少?”
听到刚刚八卦过的主角再次登场,老婶子们的话匣子顿时打开。
“书弈啊,乖得很勒,自己会做饭,会打扫,还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就是老爹混账得很。”
“小时候经常说,长大了要赚钱带爸爸妈妈一起吃螃蟹的,可惜他妈走得早,没福气。”
“他小时候还挺开朗的,妈死了之后,老余骂他骂得很凶,后来渐渐地话都不怎么说了。”
“怪不得想离家出走呢,走了也好。”
肖澄:“余书弈以前跟你们说过工作的事情吗?”
“工作啊,好像挺顺的,没什么事啊,我记得他好像说过有个挺照顾他的上司。”戴眼镜的阿姨说。
“上司?”肖澄捕捉到了新人物,“他提到过名字吗?”
阿姨们彼此看了一眼,却没人还记得这种久远又并不包含刺-激内容的八卦消息了。
肖澄把项链给她们看。
“哎哟,这个不是书弈的那个吗?”烫着小卷发的阿姨认出来了,“那孩子说是用第一份工资买的,喜欢得很呢。”
“当时他戴着回家,被老余给训了,声音可大了说什么‘男人带什么项链’,真是个老古板,后来书弈回家前都要先要把项链塞衣服里。”
怪不得余海对项链没什么印象呢。
肖澄问起之前余海说过的余书弈感觉被人跟着的事,但几位老婶子表示余书弈就只是提了一下,没有说细节。
肖澄又拿出了老杨的照片,问阿姨们认识这人吗?
老婶子们纷纷摇头,这里虽然是老社区,但这么埋汰的糟老头子还是见不到的,老余那样的基本就是底线了。
又询问了一圈,没有再得到有用信息后,肖澄笑着对阿姨们告别。
这时,一位穿着花裙子的阿姨悄悄靠了过来,她拉着肖澄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孩子啊,之前你是跟个高个子的人一起来的吧?那个人阿姨看着不对劲,眼带凶光的。”
“是啊,看起来不像什么正经人,怕不是混社会的哦,你要注意啊。”一位奶奶说。
肖澄笑容依旧:“谢谢阿姨们,我会小心的。”
苟在老婶子们视角盲区偷听的苏鹤延:“……”
他有这么不受中老年妇女待见吗?
还有,他家搭档是不是想单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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