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倒计时");
江枫听了以后明显一愣,随后一声不响地垂下眼眸,慢条斯理地夹菜,细嚼慢咽,神色如常,甚至看上去很平静。
这是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在他的对面,夏渔已经做好承受他激烈情绪的心理准备,两人签了合同,她也收了钱,但没上几节课她就违背契约精神要撂担子,是她有错在先,他的任何指责,她都无条件接受。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打算改变主意了。
现在的她已经够狼狈了,她不想当所有的课程结束,他欢欢喜喜地追求真爱,而她呢,不过是赚了点钱,却赔掉整颗心。
江枫是个很危险的男人,是会蛊惑她的温柔漩涡,她害怕自己情不自禁。
毕竟她曾经情不自禁过一回,之后花了很长时间来治愈心口的那道伤。
他虽然重新回到自己的生命里,但他总会再次走开的,她不能也不应该在同一条河流里溺水两次。
那太不聪明了,她不允许自己做一错再错的笨女人。
她等着江枫表态,但他并没有任何反应,她有些不耐烦了了,难道他打算装聋作哑吗?
“我刚才说的,你听到没有?”她首先沉不住气。
“听到了。”江枫终于有了点反应,慢条斯理地抽纸巾擦嘴,“为了甩掉我这个包袱,就这点吃饭的功夫都等不了?”
当做没看到夏渔瞬间难堪的神色,他夹了三个馄饨到她碗里,不容置疑的语气:“先把这些馄饨吃完,我们再谈。”
夏渔确实想快点解决掉他这个麻烦,他的要求自然照做,很快吃完碗里的三个馄饨,刚咽下,便急不可耐地去看他的脸。
但还是失望了。
江枫一脸泰然地开始收拾桌面的狼藉,脱下来的围裙又重新穿上,端着碗筷去厨房洗碗,夏渔的眼珠子跟着他转动,她越是迫不及待,他越是气定神闲,可苦了她,一肚子的拒绝得不到丝毫及时有效的反馈,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人都快憋出内伤了。
她只好尾随着他,磨蹭到厨房,他开了水龙头洗碗,她便靠在灶台边,无措地盯着他的背影。
他到底什么态度呢?如果生气了,为什么不马上表现出来?
至少他总该让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啊!
“碗别洗了,我自己会洗的。”她再次拒绝他的好心付出,更希望他把手上的活停一停,专心跟她聊换老师这件事。
江枫却没有因为她的阻止而停下来,往常聒噪话多的男人,今天沉默的可怕,从他的一语不发夏渔觉察出他的怒火,自己理亏在先,她咬着唇不敢吭声了。
想道歉,可是“对不起”三个字过于苍白无力,也显得她过于无耻,反而说不出口。
想了半天,最后只憋出来一句:“我知道这样不太好,前面的学费我都不要了,我把钱全部转回给你。”
一分钱也不收,他也没有任何损失,该教的基础她都认真教了,并没有耽误他的正事,这样总行了吧?
江枫终于转身,漆黑的眼睛落在她满是心虚的脸上,之后往下,落在她撑在灶台上的手。
这个没良心的女人,一夜不睡照顾她,人刚精神点,就开始盘算着怎么疏远他,怕是巴不得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他的直觉没错,那晚她在床前发呆,心里八成就在酝酿着今天跟他摊牌。
两个人距离很近,近到夏渔需要仰起脸,才能跟他正常对话。
“夏老师,我就学个琴而已。”江枫仿佛是故意的,在这个尴尬的时候,这么称呼她,“你在害怕什么啊?”
夏渔的脸白了白。
她在害怕什么?
难道要她开口承认,她的生活里全是他的身影,他周密妥帖的照顾,他在她脆弱时无处不在的陪伴,让她害怕了,怕陷入这场以同学名义开始的温柔陷阱里。
她怕,怕守不住自己的心。
先动心的那个总是要输的,最后又要落得被他奚落嘲笑的下场。
明明心里承认,夏渔嘴上却死不承认:“都跟你说了,我精力不够,每天从早到晚为了两家校区奔波,下了班还要给你上课,回到家都十点多了,真的很累。”
怕他不信,她搬出种种合情合理的借口:“之前答应给你上课,那是因为那会我真的很缺钱,现在房子卖了,资金问题暂时解决了,我也想对自己好一点,不想那么拼命了――”
洋洋洒洒解释了一堆,江枫还是不发声,只是眼神复杂地盯着她,她本来就心里有鬼,越发心虚。
他叫她“夏老师”,她便虚与委蛇:“你叫我夏老师,其实我还挺难为情的,我这老师也不够格,不是临时这个事就是那个事,请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怕耽误你正事――”
她那软绵绵的声音,苍白没什么血色的巴掌脸,再配合那些合情合理的理由,江枫不得不承认,即便累可能不是她要退出不干的主因,但也确实是占了一小部分原因。
淋个雨就发烧,这是她的身体在报警。
这就有点头疼了。
他似乎被说服了,很理解地点头:“那就这样吧,你把宋老师联系方式给我,以后我上她那学去。”
这回轮到夏渔愣住,原本以为他会声色俱厉地痛斥她的中途撂担子,都做好被他喷成筛子的准备了,没想到自己只是解释了几句,他就痛快接受了。
也没凶她,也没吼她,就这么平静地答应了。
以后可以跟他少交集了,本该高兴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空落落的,别说高兴了,心情甚至被一种叫做“难过”的情绪左右。
江枫走了,夏渔微信跟他联系,问他银行账号,她想把钱转给他。
【不急,先放你那】
他一改平时话多的毛病,开始惜字如金,夏渔也知道是自己不厚道在先,坏了老同学的情绪,人家事无巨细照顾了她一夜,她非但没用心感激,刚好一点就找借口撒手不干了,换了谁情绪都不会好。
她人生头一回因为个性里的偏执自私而愧疚,想到江枫临走时,两人相对无言的尴尬场面,知道这段中断过又重新被拾起来的友情,到今天算是彻彻底底断了。
*
廖非非在法国呆了一星期,回来才发现钻进钱眼里的傻闺蜜放着现成的少奶奶不要当,二话不说把江大校草给咔嚓了,两人已经一个星期没联系,更绝的是,夏渔半点口风不露,把她装修了大半年的宝贝房子给卖了,什么都不图,就图二次创业能成功。
她直叹气,这是创哪门子业?
爱情也不要,房子也不要,万物皆可抛,创业最重要?
原谅她一个打工人看不懂夏渔做老板的野心。
在她这个旁观者看来,夏渔已经把自己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又回到当初进入至上时,每天早上九点出门,晚上十点下班的打鸡血状态。
廖非非自然也爱工作,有工作才能让她在下班后有经济能力享受人生,所以站在朋友的角度,她完全不能理解夏渔,不喝酒,不泡男人,也不那么爱名牌首饰,那她吐血工作的意义在哪里?
她问出这个犀利问题时,廖非非和夏渔正坐在摄影棚旁的咖啡屋里,廖非非看秀回来自然要加班加点出专栏,但是她又不愿意夏渔加班,于是几个电话把夏渔硬拽出来,借着陪她加班的名义,两人在工作间隙喝咖啡。
“意义?”
这问题夏渔压根没有细想过,更多的时候,她像是被上了发条,一刻不停地打转,生怕停下来她就被现实打败。
过去加班是惯性,这星期疯狂加班,却不是夏渔真的想加。
心烦,低落,空虚,寂寞。
这些都是跟江枫断绝来往造成的后遗症。
而这些后遗症一时无药可救,下了班也是一个人待在冷清的家里胡思乱想,一遍遍看手机,一遍遍失落放下,像个失魂落魄的神经病。
所以,还不如留在办公室加班,至少有事情做,没有空想别的。
她满面茫然,显然连自己也没想明白那么拼命是为了什么,廖菲菲轻飘飘地笑,她的好闺蜜傻的迷糊又可爱,难怪会被男人惦记那么多年,几乎爱到了骨子里。
她不禁想起昨天下班的时候,见到了等在大楼外面的江大校草,还是那么玉树临风魅力不凡,却因为啃不下的硬骨头夏渔,活生生把自己熬成了怨夫。
“她前段时间病刚好,这段时间又发疯加班,我不方便出面,麻烦你帮我劝劝她。”
他说这句话时,哪里有半分夏渔口中形容的“油滑耍贱”,反而成熟稳重,字字都是关切。
廖菲菲混时尚圈,见惯了逢场作戏只图一时享乐的男女,本来不信爱情了。
多年后再见江枫,见到他那张被命运眷顾的帅气脸庞,因为夏渔的固执而生出的苦闷,反而相信爱情的存在了。
这特么要不是爱情,就别奢望这世界上有爱情这玩意儿了。
她问:“就这么算了?”
高大的男人像是听了个笑话,嗤了声,扔掉了手里的烟头,皮鞋碾了碾。
廖非非阅人无数,很清楚以江枫的皮相,要是混时尚圈,绝对也是让无数女人前仆后继的主,不缺异性投怀送抱的他,却一心死磕夏渔这根硬骨头。
想想都要替他掬一把辛酸泪了。
然后她听到他说话了,阴戾的声音透着一股势在必得。
“怎么会?”
“她很快就会来求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愉快,我也去哈皮一下。
2("沦陷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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