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渔和杨巍的矛盾逐渐升级。
此后的中层以上会议,两人在众多下属面前,在签不签的问题上再次激烈争执,夏渔当众顶撞他,两人几乎到了撕破脸的地步。
杨巍感到权威被冒犯,私底下动作不断。
这天,夏渔发现至上教育的公众号推送的暑期线下12人班课改成了18人班,12人班是她和团队反复开会敲定下来的人数,能够最大程度保证课堂效果和课后服务,她以为是经营公众号的小编打错字,赶紧打电话过去询问,结果被告知,方案已经改了,杨总授意的。
没人通知她,也没人来和她商量,大家似乎都默认了杨巍才是至上教育的老板,凡事他说了算,她夏渔说的不算。
同时她还得到另一个消息。
以后所有她职责范围内通过签字的文件,要全部拿去杨巍那里再审一遍。
所以杨巍在针对谁,已经不言而喻。
夏渔心里又气又好笑。
杨巍在会上叱她格局小,她很想反问一句,他的格局又比她大多少?
但更多的,是生气。
夏渔发现自己每天都在生气,快来大姨妈了,最近她的乳腺增生又开始发威,疼得她每天都想发脾气,据说女人的情绪非常影响乳腺健康,廖非非的姨妈最近查出来乳腺癌,还好是早期,只是这病会遗传,廖非非已经吓得开始挂专家号了。
“我说你跟这杨巍再合伙干下去,你这乳腺头一个喊不乐意。”
今天难得两个社畜都没加班,晚上八点,廖非非跟她坐在客厅里喝红酒,两个在外面光鲜靓丽的白领女性,在家里坐没坐样,一个瘫在沙发上宛如死尸,一个右腿弯曲到胸前,标准女流氓的豪迈坐姿。
“非非,据说乳腺癌年轻化了,我这一天天的被负能量包围,该不会也中招吧?”
今年各种不顺扎堆,夏渔也有点担心自己的健康,想着墨菲定律不会就发生在自己身上吧?怕什么来什么,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少杞人忧天了。”廖非非当听了个笑话,“找个男人阴阳调和一下不就好了。”
夏渔一脸不信。
“你不信我,总要相信科学。”廖非非踢了她一脚,“你这个年纪没有X生活,再加上天天被工作毒打,体内激素紊乱才会导致乳腺增生,这是我姨妈原话,老太太观念可开放了,生病了以后简直口无遮拦,当着我妈的面让我趁单着多睡睡男人,只要做好措施,绝对稳赚不亏,我妈气得脸都变形了,又没法挑癌症病人的不是,那脸憋的,把我给乐疯了。”
夏渔也挺乐,喝着红酒不吭声。
最近一切的心烦都是男人带给她的,流年不利,跟一切男性生物保持距离才能保平安顺遂。
廖非非又八卦兮兮地踢了她一脚:“校草最近没找你?”
“哪个校草?”
“小样,还跟我装糊涂。”廖非非用刚涂完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头,风情种种地戳她,“跟你同居三年的一中校草江枫啊。”
夏渔跟廖非非初中就是死党,一起手拉手进了同一所重点高中,虽然进了不同班级,但是夏渔的高中圈子廖非非都认识,廖非非姓廖,也姓撩,情感泛滥,天生爱撩男同学,少女时期热衷于给每个班的班草写情书,小小年纪就学会海投搏概率,当时夏渔跟江枫同桌,廖非非还亢奋过一阵,以为近水楼台以后可以承包校草的书桌了,最后证明,是承包了死党夏渔的同桌。
“什么同居……”夏渔简直要昏倒,“是同桌!你个女青年,太污了你!”
“你俩前段时间不是碰上了?怎么样?”
“没怎么样。”夏渔懒洋洋的不想提,“补了顿散伙饭,没联系了。”
廖非非的脸上明显划过一抹失望:“高中那会我就看好你们这对cp了,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半颗糖没磕到,敢情都是我们吃瓜群众在单方面脑补?”
“怪我咯?还不是你们吃瓜群众对铁公鸡的滤镜太厚了,我疯了才会跟他搞在一起。”
夏渔咕哝,刚才一杯红酒下肚,滔天困意涌上来,眼皮开始沉重,翻了个身找到最舒服的姿势,闭上了总是明亮的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廖非非眼眸中跳跃着笑意,瞥了眼昏睡的好闺蜜,举起酒杯敬她。
“他要是对你没什么,那就罚我一辈子不睡男人好了。”
****
夏渔跟廖非非说她和江枫没联系,其实这话有点水分,事实是,她确实没联系江枫,自始自终,只有江枫在单方面联系她。
每隔几天,她会在大清早还没起床时收到一条来自他的短信。
内容几乎是千篇一律。
――亲,今天拆伙了吗?
――哥掐指一算,今天适合拆伙。
――还没拆伙?没拆明天我再来。
――生活不快乐,哥要花钱!
――再不花钱哥就病了。
你确实病了,真诚建议你去精神病医院挂个号。
夏渔每隔几天收到短信都要在心里喊一声“蛇精病”,每次看过以后,她都当成垃圾短信看完就将手机扔到一边,从没回复一条,想着不能搭理**,越搭理他越耍贱,冷着一段时间,过段时间他自然就消停了。
不过三天两头出现在她眼前的“拆伙”二字,犹如一颗有魔力的种子,悄无声息地种在她心里,来自工作上的刁难和疲惫成了养料,这颗种子生根发芽,导致她上班路上想着这两个字,下班做饭脑子里塞满的也是自己独立创业后的自由和快乐,这念头跟野草一样野蛮生长,仿佛中了邪。
夏渔每天都希望某人能闭上他的臭嘴。
但显然不能。
这天早上,又是她该收到短信的时间点,夏渔竟然很早就醒了,睁开眼就下意识地看向躺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过了一会儿她才从浑浑噩噩中回过神来。
她在干什么?
她难道在等**的短信吗?
在她愣神之际,手机短信声准时响起。
――叮,A市最帅的投资人爸爸醒了。
大清早,夏渔被他的贱气波及,心火窜得老高。
都发了大半个月了,没完没了是吧?
这回没有再扔手机,而是捧着手机怒不可遏地回复。
――滚。
发完扔了手机,她下床去洗脸,整张脸被泼湿,她对着镜子看着**的自己,独自生闷气。
这是在耍猴吗?
他应该满意了,因为倒霉的猴已经形成行为惯性了。
被扔在床上的手机又响起恼人的短信声。
夏渔很不想看,不过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捡起手机。
――测试结束。
什么测试结束?他在说什么?
她皱着眉头一脸不解,很快又一条短信进来了。
――这几天你大姨妈。
夏渔气到胸口起伏,只有来一次深呼吸才能压下满腔的火气。
一股热流似乎有所感应,徐徐流出她体内,随之而来的,还有每个月要狠狠蹂-躏她几天的针扎一般的腹痛。
这是什么世道。
迟来一个多星期的大姨妈,竟然被他召唤来了。
*
这天痛经来得尤其凶猛,一向敬业的夏渔难得没有去上班,在家里躺了一天。
生理上的疼痛还可以靠止痛片压制,但情绪上的低潮,却无药可以排解。
她在床上躺着,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十点左右,室友兼闺蜜廖非非起床打扮好匆匆忙忙出门了,房子很安静,心情很空,她突然感觉很疲惫,又很寂寞。
夏渔应景地流了一滴眼泪。
虽然很快意识到自诩独立女性的自己流眼泪很丢人,拼命止住了潮水一样的负面情绪,不过四舍五入,她也是哭过了。
夏渔开始钻牛角尖,恶狠狠地想,她算个狗屁独立女性,她的同龄人,不少已经情场职场得意,路越走越宽,只有她,情路坎坷,至今还没遇到良人,职场也走得一路艰辛,大大小小钉子踩了不少,如果继续保持原状,未来她只会踩得一脚血。
不要!
夏渔倏得从床上坐起,眼中满是激烈的拒绝。
她不要再继续这样的生活了,她既然有勇气和一段变质的感情说再见,那么她也有勇气,和一份鸡肋的事业分道扬镳!
她起床,发呆的地点从床改成了客厅的沙发,一滩泥一般瘫着,时间已经是正午,肚子饿得咕咕叫,她也不想理会它的诉求,一动不动地瘫着。
门那边出现了悉悉索索的响动,廖非非竟然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夏渔有些吃惊,却又很高兴自己脆弱时有人陪着。
“下午有个挺重要的外访,干脆翘班了。”廖非非大学毕业后误打误撞进入时尚圈,现在是某时尚杂志的编辑,同时经营着一个粉丝量快要百万的公众号,因此成天和圈内最潮最IN的人打交道。
她将拎回来的午餐搁在茶几上,是两人份的,买的是夏渔爱吃的日式料理,其中就有她最爱的蛋包饭。
“吃吧,躺尸也要力气的。”廖非非拿走了她的乌冬面。
食物的香气太过勾人,夏渔动了动:“你怎么知道我没上班?”
“你车钥匙在桌上。”廖非非言简意赅,好闺蜜从来不需要解释太多。
夏渔再次感叹自己失恋后搬来和廖非非一起住是今年做下的最正确的决定,有时候想想,谁规定了女人必须跟男人结婚,两个女人过日子不要太舒心,不会吵架,会照顾彼此感受,老了一起做快乐又时髦的老太婆,日子比神仙还美。
不过就算她愿意,廖非非估计也不答应,她天生感官动物,享受撩男人的乐趣,跟女人过一辈子估计她会无聊到**。
两个人沉默着吃了几分钟的饭,夏渔停了下来,冷不丁说:“杨巍想赶我走。”
廖非非一怔,冷笑着擦了擦嘴角。
“有了几个臭钱就想着过河拆桥,这凤凰男现在可真出息了啊。”
杨巍曾经追求过一阵廖非非,廖非非眼光高看不上他,两人交恶,私底下都很瞧不起对方。
夏渔吃了半饱,没心情再吃下去,撂了筷子瘫在沙发上。
“我们财务总监跟我交情不错,私下跟我透的底。”她情绪倒是平静,只是难免沮丧,“杨巍带着她跟投资人吃了顿饭,对方的意思,拿到手的股份太少了,起码我退出他才会进去。杨巍其实也想要我的股份,他这段时间没少给我穿小鞋,又借财务总监的口把口风漏出来,就是在做铺垫。”
“他说退出就退出?他想得倒是美,就不退,倒闭得了,大家一起玩完。”廖非非义愤填膺,为她叫屈。
“可是我想退。”
夏渔语惊四座的一句话令廖非非睁圆了眼睛,她一时不能理解也正常,这选择很孬种,但是对身心疲惫的夏渔来说,孬种是孬种,但也放过了自己。
社会就是个江湖,低头是常态,她也想争口气,但是实力和精力都不允许,与其每天都被恶心着,想法工作都被桎梏,还不如就做个孬种。
至少孬种又拥有了自由,生活可以任自己支配。
廖非非替她惋惜:“甘心吗?你为这破公司天天加班几乎全年无休,资金出问题是他杨巍死活不听你的,单方面决策失误,凭什么最后要你退出买单?”
这问题夏渔也纠结过,但她发现再多的不甘心,她也只掉了一颗眼泪,比起失意的过去,现在的她更在意未来的生活质量。
她彻底想开了。
当初识人不清仓促做了共同创业的决定,错了就是错了,与其继续内耗自己,还不如及时止损。
“我对至上有感情,但我又不是圣母,我也要吃饭要生活。我不想再为这地方消耗我自己了。杨巍越来越心黑,再干下去,我迟早会被逼走,那时走还不如现在就脱身,我还能给自己捞回点好处。”说出来夏渔心情轻松多了,仿佛曙光就在眼前,心中无比敞亮。
她早就预判过形势,因此语气里带着自信。
“公司账上连下个月发工资的钱都不够,他现在急着要投资人的钱解燃眉之急,那就得用最快的时间把我弄出去,现在急的是他不是我,主动权在我手上。”
她狡黠地看向好闺蜜,颇有几分女强人才有的杀伐果断:“不趁机敲他一笔,我就不叫夏渔。”
“想让我走可以,给我两个校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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