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四公子,本名吴寿,是吴家长房的嫡幼子,是吴老太太心头肉,前世,房巽不曾见过他,听说是又矮又胖,在国子监做荫生做了好几年,最终也没能考个功名出来,直到梁王登基,这才从国子监出来,到辽王攻城,也不曾有过什么建树,倒是庶子庶女生了一堆。
而五姐姐,却是早早儿的没了。
房巽跟在房淑安的身后,看着房淑安时不时的回头冲自己笑笑,又时不时的让自己小心,打定了主意,这一回不能让大伯祖母得逞。
沿着游廊走了半天功夫,房巽已经察觉出不对来,五姐姐住在宅子西南的揽月轩里,可她们这一路是往东北去的,不是去揽月阁的路。房巽脚步慢了下来,轻声问房淑安,“怎么还没到?这宅子可真大,走来走去的我头都晕了,七姐姐住在哪儿?”
房淑安笑道,“你可是走累了?”她抬头瞧了瞧,也觉出不对来,连忙停下了脚步,问前头带路的丫鬟,“这好像不是去七妹妹院子的路?你这是带我们去哪儿?”
带路的丫鬟回过头,房巽看清了她的脸,这是大伯祖母跟前的碧玺,她跟珍珠,同样是大伯祖母跟前的大丫鬟,只是珍珠是家生子,可碧玺却是外头买来的,因着极会梳头,又很会帮大伯祖母办事,这才破例提了一等的大丫鬟。
碧玺笑盈盈的道,“我们姑娘在园子里摆了茶点,让我带两位姑娘去园子里赏花!”
外头的雨时下时歇的,廊下全是水痕,房巽的绣花布鞋已经湿了大半,房淑安的裙子也沾了泥水,这样的天气,赏哪门子的花?七姐姐那爱干净的性子,恐怕连房门都不愿意迈出一步。
前面肯定有猫腻,可这里是房家,她们又能躲到哪儿去呢?
房淑安眉头轻蹙,可她却不能说个不字,大房她们得罪不起,七妹妹,同样得罪不起,她安抚着房巽,“七妹妹果然是个雅人,这样的天气咱们只知道在屋里头绣花,她竟能想出赏花赏雨来!”
房巽跟着附和,“五姐姐的说是!”便不再说一个字,她同样知道以二房现在的情形,无论是大伯祖母还是七姐姐,她们都得罪不起。
碧玺听了很满意,果然如老太太说的,不过两个小姑娘罢了,且二房无权无势,随便哄哄就是,她继续带了二人往前走去。
房巽边走边仔细的打量着周围的情形,她们出了福春堂便一直往东走,只是一路走来却没有转进任何一个院子里头。
这宅子在京不算大宅,却也不小,除了三进的大院子,西南角挨着揽月阁有一处小园子,种了花木修了秋千,七姐姐一向请人过府都在那一处摆宴。除此之外,宅子的东北处还有一处园子,里头有个小小的池塘,池塘里种了荷花,上头建了竹桥,桥边还有个八角亭子,四周的花木修葺的干净整洁。
房巽紧紧的跟着房淑安,到了抄手游廊的尽头,房巽伸手拉住了房淑安,“姐姐我早上喝多了茶水……”
房淑安轻拍房巽的手,“我知道了!”回头吩咐那小丫鬟,“九姑娘要出恭,你带她去一趟净房!”
碧玺将手中刚打开的雨具合上,脸上露出些许的不耐烦,“这眼看就要到了!”可眼前再是无权无势的房家亲戚,也是主子,她只好又道,“且跟我来吧!”
房巽紧紧拉住房淑安的衣襟不松手,“五姐姐……”
房淑安露出笑容来,“别怕,我跟你去!”
碧玺看着不远处的花园子,却还是带着二人往回走了。
房巽随着碧玺的视线远远的望过去,那亭子里若有若无的似有个人影,可雨势太大,竟有些看不清楚了。
往回走了没几步,碧玺就带着二人进了一个院子,指着不远处道,“就在那儿,你们过去吧!”
房淑安似乎习惯了这里丫鬟的无礼,她轻轻点头,“多谢!”
房巽拉了房淑安的手,几步进了那屋子,却没有进恭房,她透过窗棱上的缝隙往外瞧了瞧,见碧玺站在廊下往花园处看着,这才轻声对房淑安道,“五姐姐,我刚才滑了一跤,这会子觉得脚疼的厉害!”
房淑安果然急了,“什么时候滑跤的?我怎么没看着,我这就让人去拿了红花油来……”
“姐姐别急,倒也还能走,也不知道这院子是哪位哥哥姐姐的,可能寻到红花油?”
房淑安瞧了瞧屋子里的陈设,简单的梨花木家具,没有花瓶也没有摆伯,“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可瞧了瞧房巽,她便又鼓起勇气来,“我进去瞧瞧!”
看着房淑安打开了另一扇门,房巽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屋里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是谁?”那声音似乎有几分的惊吓,还有一分的不解。
房巽跟在房淑安的身后进了门,眼前的男子不过弱冠的年纪,眉目疏朗,一支青玉簪子将头发梳了个髻,清秀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哀愁。
看着有女子进了门,他却不曾站起身,只是坐在那里,惊讶万分,“你们是谁?”
三哥哥房鸿烨,二伯父的嫡长子,因患了腿疾,终身不能走路,就算是学富五车却也不能参加科举,房鸿烨不善言谈,他的房间从不让人随意进入,可他却极喜欢下棋,房巽常常与他谈棋谱,陪他对弈,一来二去房鸿烨便告诉她,只要从花园这边的院子的恭房边上的屋子,就能进到他的书房。
她与齐三公子定下亲事之后,房鸿烨第一次让小厮扶着他闯进了自己的闺房,他声嘶力竭的对着她吼着,“你知道嫁给一个瘸子意味着什么吗?别说什么举案齐眉,别说什么琴瑟相合!他不会搭理你的,他心里的自卑会让他躲着不见人,也包括你这个家里给他娶的妻子,你不过是个摆设!摆设!”
而事实确是如此,她嫁给了齐三公子,可一个月也见不着他一回!
三哥哥终生没有娶亲,大伯祖母故去后,他便出了家。
房巽看着坐在案几前的房鸿烨,和案几上半旧的棋盘,眼里忽然涌出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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