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白祈天围起来的侍卫们动作一顿,安昌帝却暗自咬牙。
二十年了,林太傅都还政与朕二十年了,竟然还有如此积威。
这可是朕的大内侍卫,岂能听命于一介臣子!
“动手。”安昌帝冷冷的吩咐道。
“且慢。”林太傅出列。
安昌帝气得牙痒痒:“太傅,你今日是要抗旨吗?”
“臣不敢。”林太傅一礼,道:“只不过臣以为,还是先听白少主把话说完为好。少主或许不是这个意思。”
“他不是这个意思还能是哪个意思!”安昌帝骤然大怒,重重的拍在椅子扶手上。
“陛下息怒。”
哗啦啦的下头又跪倒一片,其中白祈天独自一人站得笔直,视线透过面具扫向安昌帝,无惧又无畏。
“陛下,正如林太傅所说,你们都误会我的意思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太子一个质问甩过去。
“我说了,我不过是想保住昀哥儿一条命。你们怀安要人祭,要祈福,都与我无关,只要不动昀哥儿的性命就行。”白祈天不急不慢的说着,叫人听得十分舒坦。
“说来说去还是那个意思,休要废话……”
太子抬手又要叫人,却被白祈天打断。
“你们祭天,又不是一定要用昀哥儿的性命。”
林太傅却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白祈天一笑,道:“我记得在昀哥儿之前,你们圣女也说过,用楚家四十九个男丁祭天,既然能用他们的性命,为何要动昀哥儿的?”
“那可是四十九条人命!”林太傅上前一步难掩愤怒。
白祈天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四十九条人命又如何?能抵得上昀哥儿一个吗?本来就该是他们去祭天,用你们的怀安的话来说,那是他们的福气。你们别忘了,昀哥儿身上有一半黎国的血脉!”
“你、你!”林太傅指着白祈天半天说不出话来。
白祈天不理会,转而对着安昌帝道:“陛下以为如何?”
安昌帝却是愣愣的。
这件事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白都联跟楚家不是姻亲吗?一般姻亲遭此大难,不都得伸手帮衬一番吗?且白都联又不是没有那个实力,怎么一丁点帮楚家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要把楚家往深渊里推?
随即安昌帝便是一喜。
这可是个摆在眼前的好机会,有了白都联的阻拦,那么就能名正言顺的毁了楚家,既不会损了自己仁善的名,又能达到目的。便是留他楚昀一条性命又如何,就当卖个面子给白都联,好处总是多于坏处的。
顿时他便看这白祈天顺眼起来。
安昌帝轻咳一声,正要开口,便见林太傅又跪了下来。
“陛下,不可啊!万万不可人祭,万万不可人祭啊!”
这老东西又开始了。
安昌帝恨得咬牙。
此时,一道清俊的声音从后边传来,正是谢嘉平,他说道:“陛下,臣也以为不可。”
他此时说的不可,并不是不可人祭的不可,而是不可更改的不可。
“陛下仁善,不忍杀戮众多,这才感动上天,让圣女求来了另一个解决之法,这是上天眷顾陛下,眷顾怀安。此时岂能因为白少主的一己之私而将天意弃之不顾?臣并没有将人命放在天平上衡量的意思,但为了陛下着想,此事不可改啊。”
年轻人的这番话字字肺腑,倒是又提醒了安昌帝一件事。
的确,圣女之前说过,是他的仁善感动了上天,这才给了新的解决之法让他应对楚国公的刁难。楚国公不是有恃无恐,笃定自己不会取他性命吗,那么上天就要他儿子的性命,且只要一个,这下果然楚国公再也没有了反对的余地,这件事便定了下来。
要是此时改了,上天怪罪下来可怎么办?
安昌帝陷入了沉思。
他从前并不是一个迷信的人,生在皇家,母族不显,资质平庸,但圣女说过他有真龙之相,他本来不信,却没想到他那些优秀的哥哥弟弟一个个不是早死就是遭了意外,平白让他捡了一个皇位来做。这让他从此对圣女深信不疑,包括十八年前宁王的事情,他也坚信这是上天给他的示警,必须将这个煞星送得远远的才好。
这么多年,他一直遵循着天意,就连这次对付楚国公府,他都事先问过了圣女的意思,才敢顺水推舟。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直到白都联的出现。
安昌帝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所有人都等着他的反应,唯有白祈天径自坐了下来,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饮下,有些漫不经心的道:“陛下不必如此烦恼,此事并不重要。我此番前来,是有另一桩大事要问一问陛下。”
众人微怔,他们不明白为何白祈天突然转变了态度。
安昌帝也有些疑惑,道:“你说。”
“我刚到怀京不久,所以对这人祭的前因后果并不是非常了解,想问一问,圣女对此事究竟是如何说的。”白祈天问道。
问这个干嘛。
安昌帝皱了皱眉,还是摆手让侍立在一旁的占星院吉人出列,这是负责开宴的吉人,要问圣女的事情,自然得问他。
圣女御言何等重要,占星院的人都得记得滚瓜烂熟才是。
于是吉人张口便唱道:“圣女御言——”
“八月二十六,夜,楚国公府上空雷声大作,是为凶兆——”
“且福星陨落,天怒示警,天狗食日已不可避免——”
“唯有以罪人血脉行重七之礼祭天,方可规避祸事——”
“愿——天佑怀安——”
同样的内容在此时再说了一遍,众人还是低头作揖跟着唱道:“天佑怀安——”
白祈天点了点头,又问:“她说福星陨落,指的是什么事情啊?”
“自然是安国郡主丧命一事。”占星院吉人很是流利的答道。
“你确定这是圣女御言,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白祈天很是怀疑的样子,占星院吉人便斩钉截铁的道:“圣女的确如此所说,御言都记录在绢帛之上,随时可以查看的。”
“原来如此啊。”白祈天笑了笑道:“那真是很方便呢。”
太子却不耐烦了:“白祈天,你扯来扯去的作甚,到底想问什么?”
白祈天哦了一声,道:“我就是想知道,明明我那小表妹楚玥还活着,为何你们圣女说她死了,还闹出要人祭的事情来。这其中缘由,不知道陛下能不能给一个解释呢?”
话刚落音,场上就陷入了一片死寂,旋即又像爆炸了一般。
他说什么?
他刚刚说什么?
楚玥还活着?安国郡主还活着?!
我的娘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