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六章 撕裂的队伍
公审大会结束,天色黑下来,两匹快马几乎同时来到周公庙。
正殿之内,灯火通明,李亭见到两个报信之人。
一个是张凯派来的,他们正尾随追击李自成的残军,现在李自成正在伏牛山里,急急向着南阳而进。
一个正是陈秀才,他是从开封而来,负责接收洛阳后续之事。不过,陈秀才也带来新消息,张献忠出了四川,到了湖北襄阳一带。
“南阳之地,再也不能耽搁了,必须尽快拿下。另外,给南洋商社飞鸽传书,命他们即刻从上海调运50万石粮食,从长江转汉江最后转白河送至南阳城下。
对我们来说,打南阳犹如走平地,可是要南阳安定,就非得有粮食不可。”
南阳位于河南湖北交界之处,又毗邻陕西,近些年来兵来兵往,百姓可谓灾难深重,所有百姓又都处于饿死的边缘。
南阳又是大府,人口众多,至少现在还有50万人以上。
要彻底安定此地,非得有50万石粮运到南阳。
南阳又是盆地,地形受限制,若是用马车来运,只有叶县那里可以走方城到南阳,不知要运多久。
最快的办法,就是李亭直接动用南洋商社的船队,从上海调集货船走长江入汉水,然后用小船转运白河,可直达南阳府下。
“可现在张献忠、罗汝才等一众匪寇都在襄阳附近。”陈秀才皱起眉头,眼神中带些疑虑。
李亭叹口气道:“救人比什么都要紧。再说我们南洋商社之船队,大小船只齐备,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既然李亭这么说,陈秀才点头赶紧忙着去办理。
李亭和袁时中集合车队先行,连夜往南阳之地进发。炮队放在后面慢慢赶上来。
此刻,李亭为了赶速度,没有直接往南,而是绕行禹州,过襄城,奔叶县,直达鲁山,从鲁山带着车队急急往鲁阳关内而进。
鲁阳关往南40里到云阳关,又称作三鸭路。
此地地势险要,嘉靖年间的南阳府志:两山壁立,中有流水。晋朝张协写的最形象:朝登鲁阳关,峡路峭且深。流涧万余丈,围木数千寻。李白也有诗云:胡风依代马,雪拥鲁阳关。
来到关内,两侧山并不算高,但是延绵不绝,气势雄壮。
李亭命人一路往前,一直到云阳关,停好车马之后,然后上到两侧之山上树林枯草从中埋伏起来。
李亭设置好伏兵,等候着李自成进来,然后一举灭之。
……
李自成还在伏牛山中,随时防备着身后铁拳军骑兵到来的骤然打击。
才两三天时间,他的队伍从20万,到2万多,现在总共只剩下五六千人。
今天,偷偷跑回山寨50多个在洛阳被抓的俘虏,带来一个消息,李自成暂时藏身的山寨之上,骤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危机。
正午时分,天空依旧阴云弥漫,北风呼啸的刮过山顶,四周的衰草在冷风里起伏。
起伏的草丛中偶尔闪现出人影,正是闯王派出的各路暗哨。
这是他们以前打下山寨,地势险要,山林密布,从外面极难被发现。
山顶之上,一处衰败的草房子里,两队人对峙,手举刀剑,一脸的仇视。
西边是李自成多年的旧部,都是陕西人,如袁宗第、田见秀、高一功等,东边则是新归附的要人,都是河南人,如牛金星、宋献策、李岩、一斗谷、瓦罐子等。
现在屋内势如水火,彼此难以想让。
“都给我住手!”随着一声怒吼,李自成阔步走向中间,两边之人,自觉的收起刀剑,但是眼神之中,还是带着不服气的怒容。
望着屋内对峙的两派人,都是自己的心腹股肱,李自成心中一阵揪心的疼痛。
尤其是看着宋献策,他心里更是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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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看着宋献策,他心里更是百感交集。
是他,告诉自己是有天命在身的,他就是要灭掉大明王朝的那个人。
他就是未来的皇帝。
这是多少造反者想都不敢想之事,而他也自信地认为宋献策所说都是真的。
这半年来的发展,让他一度看到成功正在向他招手。也就在几天前,他还是兵马雄壮,包围洛阳,觊觎开封,整个中原眼看就要到手。
这美景,这梦想,所有的一切,在李亭进军洛阳的那个晚上转眼间烟消云散。
哪怕是此刻,他心中依旧难以释怀,因为那个梦实在太过诱人,而他实在不愿醒来。
可此刻,他不得不清醒的告诉自己,一切都完了,现在他要想的只能一件事:活下去。
李自成刚才还在视察暗哨,看看有无铁拳军骑兵追来的迹象,一个士卒飞跑来告诉他,聚会大厅之内,首领们之间眼看就要打起来。
李自成知道出大事了。早上他得知消息,李亭在周公庙开了公审大会,大杀跟随他的旧部,而且里面杀的全是陕西人。
当时就有人抱怨,说河南人打仗不卖命,全靠陕西人打硬仗。即使李亭的铁拳军再来,河南人可以放心的投降,而陕西人则必须死战到底。
他当时就心中一沉,这是李亭的离间之计,他的旧部基本就是陕西人,本就没多少河南人。
李亭只需稍稍调整,就能让人得出他只杀陕西人的印象。其实李亭杀人之际,哪管你是哪里人了?只要是对手,从来没见他手软过。他以前做陈州团练,一个个杀的不都是河南人?
李亭追兵在后,李自成必须先顾忌追兵,然后再处理队伍中这些胡乱的思潮。
可是,他怎么没想到,两边人的对峙,会发展到这么快的地步。
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草屋内,已经刀剑相向,彼此之间已经势若水火。
李自成一脸凝重的站立正中,他的大将,袁宗第一脸愤然道:
“李亭只杀陕西人,以后……以后那些河南人,怎么还会为闯王卖命?他们随时就可以逃跑,反正李亭会善待他们。”
“是啊,姐夫,李亭是不会杀河南人的,他就只会杀我们。那些人是不会跟我们一心的。”
高一功也急急吼道。
“是啊!”
“是啊!”
……
几个陕西的将领一脸着急的吼叫道。
“老子不干了。跟着你们一起打,却这样污蔑我等。”河南人这边,一斗谷一脸愤怒的也对着袁宗第吼道。
“我也不干了,你们想去那里去那里。”瓦罐子也跟着吼道。
这时,宋金星看一眼李自成,摇着头,一脸苦笑道:“闯王,我们是中了李亭的离间之计了。”
李自成虽有威严,此刻他发现,他根本无能为力。明知道是离间之计,此刻却难以破解。
失败之际,本就是队伍中混乱的时候,彼此推诿,乃是寻常之事。可一旦给人以可趁之机,将自己队伍中彼此的信任生生撕破,要想重新愈合,却是再也不能了。就是再愈合,也会有道明显的伤疤横亘其中。
半年前,甚至更早,李自成最困哪的时候,潜伏在商洛山中,宋金星悄悄来到商洛山跟他分析天下大势,那时候何曾有过陕西人与河南人的分别。所有的陕西人都热烈的欢迎河南人的加入,从不分彼此,从不会认为有什么不同。可是今天,却因为李亭,将这个界限明明显显的给他们画了出来。
五个月前,李自成轻松的扩充人马,肆意占领山寨,李亭只是忙着修路,看起来他简直是笑话一般。
可是,李亭一旦出手,势若霹雳,李自成的队伍就连吃败仗,队伍急剧缩水,转眼间,又只剩下五六千人马。
谁也想不到,李亭最致命的一招,却是只杀俘虏的陕西人。这一下,却是一下子将李自成的队伍一刀切开,陕西人与河南人之间的裂痕,如同鸿沟一般横亘在所有人面前,再也难以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