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你说莲夫人真能看上旻儿吗？”

　　杨雪罗拧着秀眉，在董姨娘跟前绞着帕子，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董姨娘一声冷笑，挑起细长的眼角，“莲夫人若看不上，还会有张夫人、李夫人。只要夫人动了这个心思，还怕找不到合适的人家？”

　　“可万一她要是知道了……不答应怎么办？”杨雪罗嫉妒旻儿与司徒俊彦走得近，早想给她一点颜色看看，无奈一直找不着机会。

　　刚好南宫夫人因为南宫灿远走他乡之事，心中积攒了不小的怨气。董姨娘趁机上了几次眼药，递了几回话，南宫夫人果然暗地里行动起来。

　　那莲夫人是冰人没错，但平日收入里占大头的并不靠着给寻常人家说媒，而是靠着帮一些富贵人家早夭的子女寻觅结阴婚的对象，这些年才发了财。

　　反正杨闵柔早就是个破烂货，正经人家绝不会娶，那还不如就嫁给死人。虽说有损阳寿，但至少下半辈子不用愁了，不也是占了便宜？

　　董姨娘轻蔑地一笑：“不答应？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有什么资格说个‘不’字？再说了，只要夫人认定了，老爷那边必然也不会反对。”

　　杨雪罗这才放心了些，忍不住轻笑出声，旋即坐到董姨娘身边，羞涩地摇晃起她的胳膊。

　　“姨娘，您不是说托人去打听护国公府的近况么，可有消息？”

　　董姨娘没好气地瞥她一眼，伸手点中她的鼻

　　子，“真是女大不中留！你呀，还是矜持些的好。不过的确有个好消息，护国公府那个痴傻的大公子怕是要快不行了。”

　　杨雪罗面露惊喜，“他要是死了，那司徒哥岂不是……”

　　董姨娘连忙捂住她的嘴，“小声点！这消息还没有在神光城传开，世家贵族里都没几个知道的。你爹与我一样，非常看好这门婚事，等过两日，你爹将这消息落实了，我们便即刻启程，回神光城去。”

　　杨雪罗面露桃红，难掩心中欢喜。

　　“那我明日就开始收拾行装！”

　　------

　　杨宥临站在东城门的迎风处，手在额头上搭起凉棚，眺望官道，面色极其凝重。

　　今日他已经收到三波不好的消息，夔的数量正在逐天增多。尽管现在仍然没有发现集聚在一起的夔族，但是它们开始频繁出现在天福城外的村落之中，惊吓到了不少村民，已经引起了好几起恐慌事件。

　　从正午起，已经有不少村民拖家带口，逃入天福城内。来的早的，尚且能在城西贫民聚集的区域寻找临时住所。来的晚的，陆陆续续滞留在城门附近，不知道该怎么办。有的人家甚至找到一棵树就开始搭帐篷，也不管过往行人怎么指指点点。

　　杨宥临担心，再这样下去，天福城内迟早会乱。

　　他拟定了一个安置的章程，已经拿给府尹看过，只要韩徵同意，便要请各个世家收拾些空闲的库房出来，让这些

　　百姓暂时居住。

　　天福城内盘根错节的世家贵族太多，府尹和他加起来也不够分量，除非让韩徵出面，否则那些眼高于顶的大家长，是怎么也不肯同意的。

　　“来了，王爷回城了！”这时，有守在门外的小卒高声叫喊起来。

　　不一会儿，韩徵策马飞奔而来，身后扬起高高的尘土，脸色冷肃，周身散发着冷冽之气。

　　杨宥临迅速将他迎下马，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清楚，请示韩徵的意见。

　　韩徵眉头紧皱，接过他书写的章程，只粗略扫了几眼，便掏出自己的私印，盖在了上面。

　　“我信你，不会拿天福城百姓的安危冒险。”

　　待他把这件事安排下去，韩徵立即把他拽到一边，低声道：“我今日出城，在一座山包上，发现了疑似夔居住过的巢穴。”

　　杨宥临心尖一跳，“这么说，它们真的聚集到一起了？”

　　韩徵沉默半晌，道：“目前看来，这种可能性很大。但我更忧心的是，它们如此像天福城靠近，是想做些什么？过往，我从未见过夔这样慢慢集结，慢慢行动，简直不慌不忙、从容不迫，就好像有人在暗中指挥一般！如此想来，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杨宥临喉头滚动，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液。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幽王，天福城没有抵御夔族的经验，城中大多数人养尊处优，习惯了安逸的生活，万一……”

　　韩徵何尝不知道这点，正因为知道，脸

　　色才如此难看。

　　“我现在就去与府尹商议，务必在天黑之前想出一个周全的办法！现在，你拿我的令牌，命令西、北城门的守军立即关闭城门，不准任何人进出。”

　　“是，属下这就去办！”

　　杨宥临身无官职，本不该如此自称。但为了便宜行事，韩徵让他暂时委屈一下，做自己的幕僚。如此，才堵住了周遭非议之人的嘴。

　　他飞身上马，先朝西门赶去，随后又马不停蹄赶去北门。途中经过杨府，只侧头瞥了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回到东门，向韩徵复命。

　　这一宿，杨宥临与部分府兵与青壮一起，加固东城门城墙，并在城门外挖掘壕沟，布置陷阱。为了加快速度，他把所有人分为两班，一班干活到午夜，再由二班接手。在天光大亮之时，东城门外的防御工事已经完工。

　　韩徵随时准备关闭城门，但他们站在城墙上往外看时，却见许许多多村民推着板车，背着细软，扶老携幼，急急忙忙往这边赶。

　　“王爷，还有这么多的百姓……”杨宥临面色焦急，“我亲自下去，让兵卒都去帮忙，快些让他们进来！”

　　韩徵来不及阻止他，只能暗自攥紧拳头，密切注意城外的情况。他甚至安排好了弓箭兵，让他们十步一人，守住墙头的制高点。

　　然而，他们千算万算，没能想到，最先出问题的地方不是城门口，而是在城中！

　　“夔族，夔族出现了！”

　　“王

　　爷——”

　　“禀告王爷，李尚书家的老宅出事了！”

　　韩徵惊愕万分，“怎么回事？你说的清楚一些！”

　　赶来报信的是一名府兵，因为腿脚快，所以才被上峰派了过来。只见他手脚哆嗦着，声音发颤地跪倒在地，凄厉地喊道：“是夔族，它们从李尚书家的井口里爬了出来，不知道有多少只，但是兄弟们得到消息闯进去时，那里遍地都是尸体……”

　　“全都是大个的夔，一个个青面獠牙，好像地狱的恶鬼那般可怕！”

　　说着他惊惧地瞪着眼，用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匍匐在地上，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周遭一片寂静，随后响起接连不断的抽气声。

　　韩徵当机立断，吩咐身后一名玄衣铁甲兵，“你带一支小队过去，尽快消灭这群突然出现的夔！再告诉丁四，让他立刻带人去封闭井口！”

　　“是！”

　　“杨宥临听命！”他道。

　　杨宥临猛地抬起头：“请王爷示下！”

　　韩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问：“天福城诸多世家子弟里，可有比你更为勇猛之人？”

　　“无！”杨宥临斩钉截铁地回答。

　　韩徵面露不忍，伸手在他肩上重重拍了数下，“去吧，套几辆马车，把世家子弟中最优秀者集中起来。由你率领，带着他们即刻离开天福城。我亲点一队兵马，护送你们出去。”

　　杨宥临神色怔然，“难道，难道……”

　　“我在，天福城就在。但你们必须走，其中缘由，想

　　必你比我更加明白。”韩徵与夔族周旋多年，深知发动全程百姓抵抗，并非上上之策。那是绝境之中，不得不做出地抉择。但现在还有机会，他必须保证年轻的这代万无一失。其余人，他再来想办法！

　　杨宥临挺直脊梁，拱手施以重礼，狠狠一咬牙，便转身离去。

　　怎么办，他该带哪些人走？万一众人不肯听从他的号令，他真的能将他们安全地送到神光城吗？

　　对了，还有旻儿。

　　他必须要让旻儿与他一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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