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枫山庄里，有一个奇怪的现象，除了聂茵儿，上上下下，很少有笑脸，何小钥偶尔看到丫环在角落里说着什么，刚想靠近便发现他们像惊觉的鸟儿散了。

　　“喂，你们……”她想说自己没有恶意，可惜，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于是，她闷闷地回到了住处。

　　伺候她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叫喜儿。

　　名字叫喜儿，可是看上去一点都不喜气，整天皱着眉头，人又瘦又单薄，好像随时会被风吹倒。

　　“小姐，您看上去不开心，怎么啦？”她小心翼翼地过来问。

　　何小钥被这话逗乐了，分明她看上去更不开心。

　　“我没事，只是觉得庄里的人却怪怪的，好像不喜欢我的到来。”

　　“没有呀，他们都很欢迎。”

　　“可是，没人理我。”

　　喜儿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庄里很久没外人来了，大家不习惯而已。”

　　“好久？有多久？”

　　“两年多了。”

　　何小钥想到聂茵儿跟自己说的话，忍不住问：“就是后山上埋尸之后么？”

　　喜儿的脸唰地变成惨白，颤声：“我不知道。”

　　“你怕什么？”

　　“小姐，饶命！”喜儿扑嗵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那副样子，好像快要把地上的青砖磕碎，可惜，她是血肉之身，额头出血了，还是在磕。

　　何小钥看得心疼，赶紧将她拉了起来：“别担心，这事是你们家小姐告诉我的，跟你无关。她心地不错，不会罚你的。”

　　“我……

　　”喜儿欲言又止。

　　何小钥望着她，期待她再说些什么，可是四目相对半晌，最后喜儿又垂下了头，低低地问：“小姐，饿不饿，我去厨房给您拿些点心？”

　　“不用，你下去拿点药去止血吧。”

　　喜儿捂着额头退下去。

　　前脚刚走，聂茵儿一阵风地跑了进来：“妹妹，呆在房里闷了吧，来吧，跟我一起出去散散心！”

　　“你要带我去哪里？”

　　“别问，来！”聂茵儿兴冲冲地拉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出了后院大门，一直往山上走，路两边草木疯长，鸟鸣清脆。

　　何小钥低下头，看着她纤长如玉的手，暗暗觉得自己不该，刚才竟因为几个下人不理自己，怀疑她有问题。有些感情装不出来的，特别是那张灿亮的笑脸，热情洋溢，像是一团火，能将任何人融化。

　　“好啦，就是这儿！”聂茵儿松开手，指着前面的一座小土堆问，“你知道这是哪里吗？猜猜看！”

　　何小钥当然不知，摇了摇头。

　　“我就把那个负心汉埋在下面！”她说时，眼中射出一对寒光，像要杀人。

　　“他已经死了，你不必再介怀。”

　　“我还是便宜了他！”聂茵儿愤怒地道，“我被他丰姿所吸引，以为他是我梦想中的夫君，谁知他却看中了我的家财，占我山庄，想将我娘毒死。”

　　何小钥心在颤抖：“这种人死有余辜！”

　　“若不是我娘不信男人，早对他起了疑心，暗中留有一手，

　　就真的被他……唉，这一切都怪我鬼迷心窍。他不仅想杀了我娘，还想控制我。”聂茵儿说到这，近乎哽咽。

　　何小钥心疼了，上前拉住她的手：“别想了，他已经死了。你忘了吧，好好过以后的日子。这世上还有好男人。”

　　“谁？”

　　“……”何小钥喉咙一梗，说不出话来。

　　聂茵儿恨恨地说：“别说我们的爹，他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却不是个好父亲。当年，他救了我娘，与她做了露水夫妻，可是后来就将她忘了，爱上了你娘。我娘不怪他三心二意，毕竟身为他这样的英雄人物，三妻四妾并不足奇。我娘恨的是他只宠你娘一个，等了一年又一年，还是落了空！”

　　“抱歉，以前的事，我并不知情。”何小钥尴尬地道。

　　“是啊，你当然不知道，那时候你还没出生。”聂茵儿注视着她，眼底带着一丝异样的亮光，“之前，我不知道你的存在。当然得知这世上还有一个你，你知道我多开心吗？”

　　何小钥对上她的视线，心虚地说：“我也很意外。”

　　“我娘的病是不会好了！”聂茵儿垂下头，忧伤地说。

　　何小钥忽然想起了一个人，立马道：“要不，你找林神医来试试？”

　　“我听过他，医术高明，只是江湖上，他的名声并不大好，杀的人比救的还多，我不想去求一个疯子！”

　　“其实，他为人还是不错的。”

　　“你们很熟？”

　　“如果你愿意，

　　我去求求他！”何小钥自告奋勇。

　　聂茵儿摇了摇头，失望地道：“不用了，我觉得就是大罗神仙下凡，我娘也救不回来了。拖了两年多，我已经知足！”

　　“不拭拭怎么知道？”何小钥急切地道，“相信我，神医的水平可以起死回生。”

　　聂茵儿沉默了片刻，道：“好吧，可是你知道去哪里找他？”

　　“**谷！”

　　“那儿可不是一个随便能去的地方。”

　　何小钥信心十足地道：“放心吧，我去找他，到时候一定带他来见你。”

　　回到山庄，她便收拾东西离开。

　　喜儿在一旁帮忙，细心地将衣服和干粮放在包袱里，望着她很久，幽幽地道：“小姐，您要是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为什么？”何小钥笑道，“这儿挺好的，我很喜欢。”

　　喜儿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

　　**谷入口，少不了多少死尸，渐渐发臭。

　　何小钥一边骑着马过去，一边捂着鼻子，心里很郁闷。

　　这些人怀揣着武林霸业的春秋大梦，拿命去拼，最后沦落到曝尸荒野，被野兽啃食的地步，连座坟也没有。

　　既可怜，又可恨！

　　她走着走着，总觉得自己在林子里晃，好像又回到了原处，吓得赶紧停下。上次来的时候，好像没有这么多石头，难道是迷路了？

　　她下了马，一步步往前，四处寻找印象中的路。

　　呼——

　　一阵风吹来。

　　她闻到了一股草药的味道，感觉异常熟悉，于是循着这

　　个气味一直往前走，看到个身穿紫色衣裳的女人蹲在路边烧火，可能觉得火烧得太慢了，她还不停地用嘴吹。火堆上的林架上，拱着一只土罐子，尖嘴里雾气氲氤。

　　渐渐地，水沸腾了，药味也更浓了。

　　何小钥盯着那个女人，悄悄地往后退。

　　“来了，为什么要走？”那个女人头也不回，却听出了她的脚步声。

　　“婆婆，别来无恙？”何小钥挤出一丝笑来。

　　疯女人站起来，缓缓地转过身。她的脸上沾了些黑烟，却掩饰不了原本的美貌，眼睛汪亮，眉宇间透出一股难以掩饰的秀气。

　　“为什么回来？”

　　“我想念婆婆了，想来看看您。”何小钥睁着眼睛说瞎话，只是为了取得对方的好感。可是说完，她脸颊禁不住一红，又觉得丢脸。

　　婆婆一直对她不错，骗她于心不忍。

　　“算你有良心，可是刚才为什么见到我了，又逃走？”

　　“我没逃，是怕打扰婆婆做事。”

　　疯女人脸色好看了一点，指了指身边的位子：“来，你坐下。”

　　“好。”何小钥乖乖地坐在火堆边，望着那个土罐子，关切地问，“婆婆哪里不舒服？”

　　“这药不是为我自己煎的。”

　　“那……”何小钥意识到附近还有其他人，不禁心中一紧，刚想站起来看看，却被疯女人按住了肩头，不得不重新坐了回去。

　　“别担心，他是个好人。”

　　“他在哪儿？”

　　疯女人微微一笑：“他说去给我捉

　　鱼吃，天还没亮就走了。很快的，应该回来了。”

　　何小钥觉得她上当了，谁会天没亮出去，现在还没回来。分明就是骗她的，让她空等一场，然后逃之夭夭。

　　真可恶。

　　她想到自己曾经也这样，不禁觉得羞愧。

　　聪明如果用在诡计上，那么不值得称道。

　　“药煎好了，他如果再不回来就冷了。”疯女人有些担心地站起来，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语，“我还是再去弄点柴来。”

　　“不用去了，我想他可能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这样说？”疯女人注视着她。

　　何小钥本来想说那人骗她的，可是话到嘴边又改变了主意：“我想他迷路了吧，要不然不会这么晚都不回来。”

　　“他不会迷路的。”疯女人肯定地说。

　　何小钥说不通她，干脆闭了嘴。

　　过了一会儿，她想到自己是来找林神医的，便站了起来，望着远处：“婆婆，要不我帮你去找他吧？”

　　“不了，他说他会回来的。”疯女人口气坚决。

　　何小钥拿她没办法，只好抽出木柴塞到火堆里，心里像在火上煎似的烦躁，不一会儿，又说：“那我帮您去林子里再弄些柴火来？”

　　疯女人还是摇了摇头：“烧完这些再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何小钥更不安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刚想找借口说自己饿了，设法离开。便听到林子里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啊，他回来了！”疯女人惊

　　喜地道。

　　何小钥大吃一惊，扭过头望着林子。只见里面走出来一个老者，袖子捥得很高，衣摆还是湿的，他手里提着两条杀好的鱼，用草绳串起来，兴冲冲地道：“哈哈，这溪里的鱼就是活，总算让我歹住了两条。今晚，就炖了它们！”

　　“林神医？”何小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神医撞见她的目光，也是一惊：“丫头，你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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