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命人将由府来的人领进来。
却是周妈!
由明儿见是她,心里一沉,有些不祥预感。
周妈进来,见过夫人,欲与由明儿行礼时,眼泪却成串的落下。
“周妈,难道是老太太有事?你怎么哭成这样?”由明儿扶起她来,疾声问道。
“大姑娘,老太太不好已经有些日子了,只是不准我去告诉老爷和夫人,昨天是因为侯爷夫人去寺里烧香还愿,老奴才知道姑娘业已经回来,今儿这才找个理由跑出来见你,求姑娘发发慈悲,救老太太一命罢。”周妈哭道。
她这话音未落,由明儿未待开口,侯夫人到是急了,惊声道:“前些日子我去庙里替老爷求神还好好的,这才几天,怎么倒就不好了?我这就准备车马,送你们过去。”
说罢, 便将管家叫进来,让他速备车马,送她们主仆去铁槛寺。
由明儿和周妈告辞,侯夫人亲自将她们送出门,瞧着她们上车走了,方才转回。
一时到了铁槛寺。
周妈领由明儿进了由老太太禅修的禅房。
由老太太正合眼养神,听见脚步声儿,眼皮子动了动,却是没有张开眼。
由明儿上前瞧一眼,只见老太太面色黯淡,脸上的肉都瘦干了,看上去一点生气都没有。
“老太太,明儿看你来了。”由明儿侧身坐到床沿上,轻轻唤一声。
老太太闻言,豁的张开眼,紧紧盯她两眼,嘴唇蠕动着,眼角便是溢出豆大的泪珠儿来。
由明儿将手搭到她腕子上,与她诊了诊脉,却已经是灯干油枯之势,无力回天了。
“老太太,我留给你的药丸子你怎么不吃?”由明儿心里发酸,悲切问道。
老太太示意她将自己扶起来,倚着锦被斜坐着,咻咻喘两口粗气,这才开口说道:“我还以为这辈子再见不着你了呢。这世上我也就只挂牵着你一个人儿。”
“老太太休要如此说,我这有现成的药丸子,连服几日,便能痊愈。”由明儿道,袖里摸出几颗药丸交给周妈。
老太太摇摇头,叹口气:“好孩子,你这药是灵药,可救的了病救不了命。我老婆子就是这样的命,合该这样去死,不消再吃什么药。”
“老太太,你这倒底是为什么呀,有话只管跟孙女儿说,但凡能帮你的,我都能帮你。”由明儿拉起她的手,哑声问道。
老太太双眼滚下泪来,呜咽半日,方命周妈过去把禅房的门关了。
周妈会意,走出去,将门关严实,坐在门台上亲身守着。
老太太这才拭了把眼泪,开口道:“好孩子,我眼看就不行了,这件事一直是压在我胸口的大石,原本以为我会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去,这样对大家都好。可老身再想不到,果然是举头三尺有神明,苍天究竟能饶过谁,这辈子做过孽,早晚是要还的。”
由明儿听她说的严重,不得其意,只好默默听她说下去。
但听老太太又接着说道:“自从你母亲死后,我日日睡不着觉,略打个盹,都梦见那孩子跪在我跟前伸冤,埋怨我纵容儿子宠妾灭妻,埋怨我教子无方,对不起由家的列祖列宗。
每次从梦醒,我都是心疼万分。这事确是我做的孽,对不起你娘。所以临死之前,我一定要告诉你真相,求你到你娘坟前替我分辨一句,真不是老婆子我不肯帮她,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啊。”
由明儿起身倒了杯茶给她,叹息一声:“老太太,其实孙女儿我也瞧出点端倪来,也曾问过周妈,可她欲言又止,总是不肯实说,也是无可如何,没办法插手。”
老太太拉着由明儿的手,泪如雨下:“好孩子,老婆子我今儿就告诉你实情,这对咱们由家来说,是个惊天的秘密,若是被别人知道,可是墙塌院倒的大事!
我娘家是什么来历,想你是知道的。当初下嫁你祖父,我爹娘和几个哥哥都不能够同意,说是门不当户不对,由家的门弟配不起我们,不肯同意。
可我那时却是看中了你祖父的人,慕他人物生的好,又有才华,非他不嫁。
因为父母实在是反对,我便仗着自己是家里的老姑娘,父母宠爱娇惯,生出个不要脸的主意,告诉他们我怀了你祖父的骨肉。
父母听我如此说,才不得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当年我嫁给由家,也算是风风光光,自嫁过由家之后,与你祖父伉俪情深,恩恩爱爱过的也算美满。
可于我娘家,毕竟是不能够认同我这门亲。每次回去,我爹和娘亲必在我耳边念叨几句,若不是瞧在我肚子里孩子的关系,必不能够同意我下嫁受屈。
父母总是固执的认为我下嫁就是受屈,无论我在他们跟前说多少你祖父的好话,也总是不能改变他们对他家的印象,他们对你祖父以礼相待,不过是因为我的缘故。
可我当时青春年少,认定一个人便想跟他一辈子,并不因为父母的话而改变。
可后来,事情却就坏在我这个谎言上。
所以说建立在谎言上的美满总是不能长久。
婚后不久,我生了一场病,请大夫来诊,却告诉了我们夫妻一个惊人的真相,我竟然是个石女,没有生育能力!
虽然你祖父他并不以为意,安慰我说,不管我怎么样,他都跟我白头偕老,不离不弃。
可我心里知道,若是这件事让我父母和几个哥哥知道,他们必会想尽办法破坏这桩婚姻。
依我们当时的家境,别说我不能生育,就算残缺不全,也有的是达官贵人上门求配。
所以,我得想个办法瞒天过海,搪塞过我娘家才行。”
由明儿听到此处,不由大吃一惊,失声道:“老太太,这么说,我父亲并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老太太点点头:“周巧是自幼伺候我的丫鬟,最是我的心腹,我找她来商量,定下一计,让她去乡下找个与我差不多月份的孕妇,买下她的孩子,来个李桃代僵,我这边假装继续怀孕,待那孕妇生产之时,将孩子秘密抱来,充当是我生的。
也是凑巧,周巧亲自去乡下,果然就找着这样一个孕妇,给了她家一千两银子的定金,说好,等孩子降生,再付另外两千两,条件是他们合家要搬到别处,不准再回京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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