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后院，银杏树落叶铺了满地。

　　众人踩在枯叶上，发出“沙沙”的脆响。

　　站定在银杏树下，严凌风扫视一眼跟来的众人，目光最后落定在妇人脸上，道:

　　“令媛血凝速度似乎要比常人慢一些，那伤口若换作寻常人，撒第一遍药粉时理应能止住……”

　　“是！”妇人早已擦掉眼泪，只剩一双眼眶仍旧泛红，忙不迭回答:

　　“她平日玩闹时划破手脚也是如此，但不算很严重，大夫，这有什么问题吗？”

　　严凌风拧眉沉默，斟酌着措辞又询问了她一些问题。

　　听完妇人的回答，严凌风脸色越来越凝重。

　　“她身体可能患了一种罕见病。”

　　“什么？”妇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大夫，你会不会诊错了？”

　　“你先别急。”严凌风心下隐隐有了判断，婉言道:

　　“目前只是猜测，究竟如何还需观察几日，若真是那病，要尽早治，否则她的血凝速度会越来越慢，拖到最后，最坏的结果……任何一点小伤也可能危及她的命。”

　　妇人脸色登时煞白，双目涌出泪水:“大夫，求求你想想办法，我幺妹儿还那样小……”

　　说着，她双膝一软，对着严凌风跪下去，不住往地上磕头。

　　严凌风连忙挪步避开她的跪拜，“我会尽力的，你先起来，尽快回去和家人商量，安排一人到药铺里照料她。”

　　顾芝芝连忙弯腰将妇人搀扶起来，妇人额头正中磕得青肿，

　　粘着泥土和一片枯黄叶片，哭得可怜，咬牙问:

　　“住好几日，汤药费……要多少？”

　　问完只觉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心想看病抓药本就贵，还得住下，这下定是要掏空家底挖无底洞里砸……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好不容易找到份活儿做，眼瞧着日子刚刚有了点盼头，如今又……

　　妇人抬手掩面，眼泪流得汹涌，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众人动容，纷纷出声安慰。

　　“孩子是在我眼皮底下撞伤的，汤药费我付，趁天未黑，你快赶回家去商量一下。”顾芝芝拂去她额头的污垢，见她哭得动容，心里愧责不已:“对不起……”

　　“撞伤是意外，不是东家的错……”妇人抬袖狠擦了把脸颊，哽咽恳求:

　　“只求您别辞去我，我会好好做事，汤药费东家以后就从我月钱里头扣……”

　　“好好好。”见她泪流不止，顾芝芝连忙安抚答应:“我让车夫送你回家，天黑前赶回来。”

　　妇人勉力打起精神，感激涕零，众人表情唏嘘，随顾芝芝一起送她出去。

　　一行人陆陆续续离开后院。

　　枯黄叶片被风卷起落下，纷飞翻在鞋面上。

　　严凌风倚着树干，默默注视着那两道并肩而行的背影，倏地低声吐出几个字

　　“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陆锦承留在原地，闻言顺他视线看了一眼。

　　说话间，宋初雪和赵霖已经消失在拐角，其余人衣角一撇，也进了药铺小门。

　　严凌风

　　用力拭擦手指，凤眸里浮现一抹疑惑:

　　“他们之间，不对劲……”

　　收回视线，他转头看向陆锦承:

　　“你想想，既然已经捅破窗纸――互相表明心意，为什么接触到对方的手后会是那种不太自然的表情？理应不会如此才对……”

　　他蹙起眉峰，喃喃低语了好一会儿，像在向陆锦承分析解说，又像在说服自己。

　　“你是指宋小姐和赵霖今日无意间牵了手那事？”陆锦承总算听明白了。

　　严凌风点头，目光晦暗不明:“我看初雪借口跑开了……”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还不许别人害羞么？”陆锦承淡淡瞟他一眼，轻笑两声，反问:“还理应如此，你很有经验？”

　　纵然不愿意接受眼前所见，也不必如此自欺欺人，唉，有些可怜了。

　　陆锦承目光里多了几分同情。

　　“我没经验，但我不瞎……”严凌风严肃摇头，皱起眉继续分析:

　　“你别忘了，当初你和芝芝就是在我眼皮底下好起来的;

　　你们互通心意后，相处时明眼人一看就看出其中的微妙变化，比如你们看对方的眼神、细微的肢体语言……反正就是和表白前不同了！我虽没吃过猪肉，可也算是看过猪跑了，所以……”

　　陆锦承脸一沉:“你骂谁是猪呢？”

　　“我说我自己呢。”严凌风连忙改口，“你别生气。”

　　话落，又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喃喃低语:

　　“我看初雪当时的表情，好像害羞了，又

　　好像更多的是尴尬而已，她为什么会是这般反应？

　　表情或许能迷惑人，但肢体反应不会说谎，就像你和芝芝当初在我面前那眉目传情的样子，完全视我为空气……两情相悦互通心意，不应该和你们那时一样么？”

　　陆锦承目光望向远处，仿佛也被他勾起了回忆，薄唇浅浅抿出笑意。

　　“凌风，或许，每个人相处方式不一样。”

　　陆锦承目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勾了勾唇角。

　　“也许吧。”严凌风恰好垂下眼睫，没看见他视线里的深意，盯着被搓发红的手背叹气:

　　“想不通，心烦……”

　　“你慢慢琢磨去。”陆锦承手掌按在他肩头，转身离开:“别烦我。”

　　“你有经验，不留下来帮我一起琢磨琢磨……”严凌风有些着急，连忙出声挽留。

　　陆锦承步履略顿一下，旋即又继续往前，“我的建议是――从心。”

　　“如此说来，你也认为我说得有道理？”严凌风追问，可他身影一闪，已经在拐角消失。

　　日渐西移，一阵凉风扫过，满树金黄银杏沙沙作响，纷纷洒洒落下数片。

　　地面铺了一层薄薄的枯叶，和此时夕阳互相映衬，天上地下皆是金灿灿的颜色。

　　思索良久，仍不得其解，严凌风不禁有些挫败，仰起下颚，怔怔望着树冠叹气。

　　树梢飞来一只乌鸦，叫了两声，又拍打着翅膀飞走，空荡荡的后院，添了几分冬日的萧条感。

　　“严大夫、凌风……”

　　倏尔一声呼唤传来，宋初雪和赵霖身影出现在拐角处，两人同朝他招手:“那孩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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