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房内安静得可怕，好半天也没听见赵云虎开口说话，若不是赵荷花眼尾余光看见他的双脚，她险些要以为他已经悄悄离开了。

　　“我……的话说完了。”得不到回应，她有些尴尬，脸不自觉泛红了几分，慌忙往门口走。

　　反正她想说的话已经说了，他们之间没有可能，被三番四次这么拒绝，他应该能死心了吧。

　　抱着这样的心理，她伸手去触碰门闩。

　　“砰――！”门一开一合露了条缝隙，就被一只大手压得震响！

　　赵荷花心慌，忙退开两步，一抬眼，就对视上他有些受伤的眼神。

　　赵云虎眉峰痛苦纠起，哑声问她：

　　“赵荷花，是不是我一辈子都要活在后悔和痛苦之中，你才会心软一点？”

　　这个男人性子咋就一根筋呢，说也说不明白！赵荷花心里无语，皱眉反驳道：

　　“你爱咋咋的，你后悔痛苦关我啥事？反正我话放这儿了，我都这把年纪了，不想再过那种生儿育女、相夫教子的生活，我有芝芝一个女儿，我们母女俩相互扶持着过日子就足够了！”

　　赵云虎手掌牢牢压在门上，她没办法强行掰门而逃，便无声后退几步，站在一旁静静等他自个儿慢慢冷静下来。

　　她的细微动作逃不过赵云虎双眼，他怕吓着她，缓了缓，情绪内敛了许多，将她的话放到心里反复咀嚼，突然表情恍惚了下，落到她脸上的目光发生了变化。

　　“荷花，

　　你的意思是……”他手掌紧张握成拳，恍悟过来一般，低声追问：

　　“你拒绝我，是因为顾虑到……万一将来和我成亲，你要生孩子？”

　　如今两人都不是懵懂无知的年纪，坦白到这份上，赵荷花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点头答道：

　　“是！”

　　她眼神愈发坚定，暗暗心想：

　　天下间没有几个男人不想要孩子的，他至今只有一个义子，倘若她当真脑子一热答应了他，以后肯定是要和他生孩子的。

　　她年龄不小了，女人生孩子如同半只脚踏入鬼门关，她如今日子过得挺舒心的，不能为了生孩子把命丢了。

　　前半生过得太苦，后半生她想安稳舒坦些。

　　室内静谧，两人相隔好几步距离，赵云虎目光错愕盯着她的脸，眼底露出了挣扎，问：

　　“假若……我们不生孩子，你会考虑嫁给我吗？”

　　赵荷花抬头，望着他双眼，犹豫了一会儿，给出答案――脑袋轻轻点了两下。

　　赵云虎顿时沉默，胡须下的两片嘴唇仿佛被浆糊粘住一样。

　　见他如此，赵荷花便心中有数了。

　　成亲不生孩子，天下怕是没有哪个男人肯同意的。

　　正好，他死心，她也死心了。

　　“你让开吧，我该回去了。”

　　话落，按在门上的手掌仿若被抽去力气般，缓缓垂放了下去。

　　赵荷花低头敛眸，将门缝开到能容她身体穿梭出去的宽度，脚一提就侧身离开。

　　甫一出门，便看见站在一旁，佯装望天望地

　　的赵霖和须伯两人。

　　察觉到她投来视线，赵霖两人装不下去了，尴尬笑了笑。

　　她回以颔首，路过堂屋时顺手勾起带来的食盒，疾行回家。

　　回到家，赵荷花心脏不由有些滞闷，仿佛有什么被压抑住，她抬手抚了抚胸口，心知自己对赵云虎也动了心，但比起彻底而决绝后的轻松，那一丁点心动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她吐出一口浊气，放松神色，步向后院。

　　后院里，众人酒足饭饱，正在有说有笑收拾残羹冷炙。

　　顾芝芝最先注意到赵荷花回来，急匆匆跑到她身边，将人拉到角落低声问：

　　“娘，怎么样？”

　　赵荷花耸了耸肩膀，脸上绽开一抹淡笑：

　　“相信这一次，他不会再固执了。”

　　这么笃定？顾芝芝杏眸微弯，试探问：

　　“娘说了什么，我很好奇……”

　　赵荷花斜眼瞥了她一眼，将手里的食盒往顾芝芝怀里一塞，避开话题，碎碎念道：

　　“按照京城俗例，好像要包沙粽子，待会儿‘平安船’就要来了，我得赶紧准备包一个去！”

　　话音未落，她已经绕开了顾芝芝，去了后厨。

　　顾芝芝无奈，也默默拎着食盒走开。

　　把锅碗瓢盆洗好，时辰已经不早了，众人坐在堂屋内聊天，突然听见从巷子传来几声“铛铛铛”的敲锣声。

　　月莲嫂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对赵荷花道：

　　“夫人，快去把沙粽子和香烛神宝拿出来，平安船到了！”

　　说着，又转头提醒顾芝芝

　　：“姑娘你去点三支香，一并拿出去插到船头的香炉上面，动作快些，平安船不等人的……”

　　母女俩都是头一回在京城过年，虽然打听好了俗例，但对于许多细节仍然不够清楚，若不是月莲嫂提醒，她们还没反应过来。

　　当即，随着两人匆忙忙碌开，其余人也赶忙跑到前院院门口，好看平安船距离还有多远。

　　“拿来了！”赵荷花顷刻间就把放在篮子里的香烛沙粽子等东西抱了出来，紧张催促正在点香的顾芝芝：

　　“芝芝，快点儿！”

　　顾芝芝用手扇灭了香支上的火，立刻和她一起跑去院门口。

　　沙粽子是用寻常的芦苇叶子和稻草绳包扎起来的，然而里面放的却不是糯米，而是在家里各个角落捏一把灰尘，放进粽子里空包起来。

　　赵荷花包的沙粽子很漂亮，圆鼓鼓的，她双手小心翼翼，生怕怕沙粽子压扁了，踮脚望向巷子深处。

　　“铛铛铛――”又是几声锣响。

　　众人齐刷刷望着同一方向翘首以盼，不远处有朦胧的烛光缓缓朝这方向走来，等走得差不多近了，众人都能看清，是两个身材健壮的男人扛着一艘纸船过来了，船头竹竿上悬挂着一个照明的灯笼，灯笼下方便是一个香炉，炉上已经插了许多香支。

　　这时斜对门也开了，须伯一手捏香，一手拿着沙粽子等东西，放到正好走来的平安船上面，回头朝众人笑了笑，便把院门关上。

　　平安船

　　过来，母女俩也学着须伯方才那样，把东西才放好，平安船就立刻走往下一户，一边走着，两个男人还得将船左右摇晃，模仿船只在江面乘风破浪的样子。

　　“这京城习俗还挺有趣的。”夏芸娘抱着小平安开口笑道。

　　提起京城俗例，月莲嫂立刻如数家珍般，掰着手指头对大伙儿道：

　　“这只是除夕夜的小活动罢了，等到年初二那会儿才叫热闹呢，街上舞狮的、游神的、踩高跷的……保准叫你们看得眼花缭乱！”

　　霎时间，众人听得眼睛亮晶晶的，不约而同期待起年初二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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