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吧！”

　　秦宝仪含着哭腔，泪眼婆娑。

　　顾芝芝扭头四顾，没发现陆锦承在附近，按捺下心里的焦急，又退后了几步。

　　“你先冷静下来……”顾芝芝做了一个深呼吸，面朝河面，避免和秦宝仪有目光接触，道:

　　“今晚夜风真冷，我想来吹吹风而已，没想到这么巧又遇见了你。”

　　说着，她慢慢试探着往往前走了几步，流淌的河水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浪花，拍打浸泡着她的双脚，冰冷刺骨。

　　“你要做什么？”秦宝仪看见她突然脱掉了鞋袜，露出赤·裸双足，惊愕睁大了眼泪汪汪的双眸。

　　“泡脚啊。”顾芝芝强忍着冷冰冰的河水，故作轻松道:

　　“好冷啊，只是脚放到河水里就这么冷了，你说……要是整个身体都跳到河水里洗个澡，会不会直接冻成冰棍？”

　　秦宝仪打了个哭嗝儿，一时忘了哭泣，被她的话惊得张口结舌:

　　大冬天的夜晚跑来河边，不仅要泡脚，还想洗澡沐浴？是疯了吗！

　　顾芝芝一边望着黢黑的河水，一边佯装轻松和秦宝仪聊天，脚步实则在慢慢往她坐着的石头靠近。

　　“我以前住村里的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每条河底都有一种水鬼……”顾芝芝声音幽幽伴着风送进秦宝仪耳朵里，道:

　　“据说那是死在河里的鬼魂变成的，因为掉进水里的人属于非正常死亡，即非寿终正寝的人，无法投胎，于

　　是……”

　　说到此，她突然噤了声。

　　本以为她停顿片晌便会往下说，谁料，秦宝仪等了又等，顾芝芝却只顾低头望着双脚，玩起了水来。

　　无形中被勾起了好奇心，秦宝仪忍不住嗫嚅了几下唇瓣，冷着脸追问:

　　“然后呢，于是什么？”

　　“然后……”顾芝芝突然伤感哀叹了一声，语气添了几分伤感，低声道:

　　“我是乡下来的，你知道吧？我们村里也有一条环村河，小时候邻居婶婶家的囡囡，和我玩得特别好，有一次她去河边打水，掉进了河里淹死了……”

　　顾芝芝眼角余光瞥了秦宝仪一眼，发现她表情愈来愈认真专注，被自己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步伐便又挪了挪，站在离她三四步的地方，才继续开口:

　　“村里的老人就说，是河里的水鬼在找替身，把她带走了。

　　于是从此，囡囡的魂魄困在河底，永远不能投胎，生生世世在经历死前的痛苦一幕……

　　这河水多冷啊，冷得刺骨，囡囡掉进河里的那一年，也是冬天，也是这样冷的天气……”

　　话音落下，秦宝仪轻轻倒吸了一口寒气。

　　故事说完，顾芝芝的腿也挨到了那块石头。

　　再抬起头时，顾芝芝泪流满面，伸手问秦宝仪，一脸伤心:

　　“你身上有帕子吗？”

　　秦宝仪一愣，下意识便低头在自己身上寻找起来。

　　顾芝芝神色一凛，趁她放松警惕之际，突然张开双臂，抱住秦宝仪盈盈一握的腰肢，把

　　人猛地往怀里拽！

　　秦宝仪尖叫一声，整个人瞬间倒向了顾芝芝，欲要奋力挣扎。

　　顾芝芝早就观察过岸边，出手前规划好了救人路线――

　　两人抱在一起往岸上方向翻滚了几圈，像两根互相纠缠打结的麻绳。

　　身上和头上湿黏黏的，沾满了湿沙，顾芝芝顾不上脏，头发往脑后用力一甩，翻身骑在了秦宝仪身上，把她牢牢压在沙子上面。

　　秦宝仪声音尖锐，双臂拼命挥舞，可她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是顾芝芝对手。

　　顾芝芝被她吵得耳朵发疼，厉声低斥:

　　“住口！再嚷嚷我就喂你吃泥！”

　　说着，她身体往下趴，整个人叠在秦宝仪身上，当真腾出一只手抓了一把湿泥沙往秦宝仪脸上糊！

　　“呜――！”

　　这招快准狠，秦宝仪慌里慌张禁闭嘴巴，生怕一不小心便咽了一口脏污的黑泥！

　　见她终于消了声音，顾芝芝重重吐出一口浊息，仍旧趴在她身上，用身体力量钳制着她。

　　两人都是女子，身体柔软，就这么在昏黑的河岸上叠躺在一起，胸口抵着对方，感觉到彼此的呼吸起伏……

　　“没什么困难是过不去的……”顾芝芝突然放缓了嗓音，在她耳边柔声劝道:

　　“既然有勇气去死，为什么没有勇气活着，地上的蝼蚁尚且偷生……”

　　秦宝仪整个人倏然不挣扎了，安安静静躺在她身下。

　　“活着真有意义么？”良久，秦宝仪才抽噎着幽幽开口:

　　“我连唯一的期

　　盼都被你夺走了，你们只管双宿双栖，何必要多管闲事。”

　　她不再挣扎，语气虽然还含着浓浓的哭腔，但情绪似是平复了许多。

　　顾芝芝犹豫了片晌，便松开了她，翻身坐起，顺势把她拉起来。

　　“我不知道他对你原来这么重要，但我知道，有句话叫‘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

　　为防秦宝仪还有轻生念头，顾芝芝一直搂着她的肩膀，和她并排而坐，缓声应道:

　　“你把希望寄到某个人身上，和市井里的赌徒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他们赌的是银子，而你赌的是人生。”

　　秦宝仪怔愣了一下，潸然泪下，脸颊上本就糊了不少脏兮兮的泥沙，一哭，顿时更脏了。

　　“可是……”她捏起袖角拭泪，喃喃低泣:

　　“你不懂，除了把希望押到别人身上，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我一生下来就注定身不由己……”

　　她哭得连声哽咽，光滑细嫩的脸颊，被粗糙的泥沙刮得发疼，断断续续道:

　　“我娘……从小就去了，我爹……只看重我哥哥弟弟们，我和姐姐两个……被她当成商物一般，需要时，就逼我姐姐作为傀儡，嫁给三皇子……”

　　见她哭成一个花脸猫似的，顾芝芝有些于心不忍，手指伸进衣袖里，悄悄从空间里拿出一条新帕子出来，替她把脸上的泥沙和眼泪轻轻擦掉。

　　“你别哭坏了眼睛，慢慢说……”顾芝芝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轻轻抚着她的背，

　　低声安抚。

　　秦宝仪情绪稳定了一些，缓了缓紧绷的嗓音，抽噎着继续道:

　　“我姐姐已是一颗弃棋，现在轮到我了，起初我爹想让我做三皇子继妃，代替我姐姐的位置，后来，三皇子失势，我爹在朝中也孤立无援，就又改了主意，想把我送给五皇子……”

　　丞相府的千金身份，表面风光，实则只是金玉其外，她这一生的命途，早就被人定下了。

　　顾芝芝唏嘘，怪不得她要买那断鼠散自尽……

　　秦宝仪哭得嗓音沙哑，问:

　　“如果你是我，你就能体会我的痛苦了，你根本别无选择。”

　　“如果我是你，我会逃……”

　　逃跑尚且有一线希望，倘若失败起码也努力过了。选择自尽，这一生便直接戛然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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