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简陋的农家小院里，顾芝芝和宋夫人合力抬出了破旧的桌椅，摆在院子阴凉处。

　　“两位差爷辛苦了，快先坐下喝口水解解渴吧。”顾芝芝倒了两碗凉白开，招呼道。

　　两个量地的“丈夫”将肩上沉甸甸的褡裢解下，放到一旁，简单打水洗了手，就不客气地端起碗大口喝水。

　　一饮而空，水碗刚放下，赵氏和宋夫人就相继端着饭菜过来了，摆在桌上。

　　饭菜是早上就煮好了的，用炭火在锅里微微温着，到这时还有些余温，却不至于太热，正好入口。

　　顾芝芝忙拿过那两个空碗，走去灶房，揭开瓦锅，结结实实盛了两大碗米饭。

　　米虽然是碎米，但没有掺任何谷糠进去煮，桌上三个菜，一荤两素，还有一陶盆菌类汤，对于农家人来说，这顿晌午饭很不错了。

　　对面而坐的两人相视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宋夫人嘴边含笑，“饭菜都齐了，两位差爷请慢用，要添饭尽管告诉我们一声。”

　　说罢，她轻轻扯了扯赵氏和顾芝芝，三人退到了早饭门口，坐在矮凳上，默默等那两人吃完写契约。

　　赵氏坐在顾芝芝身侧，嗫嚅几下嘴唇，几次想找借口喊她到一旁问话，但顾虑到家里现在有外人，特别桌上那两位还是衙门中人，又只好将满肚子话咽回了喉咙里，心里惴惴不安。

　　“你别担心……”宋夫人见赵氏一脸欲言又止状，低声安抚道：

　　“刚才量地他们挺用心的，没故意缺了短了，这契约八成能签下。”

　　她以为赵氏是担忧买田地的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赵氏闻言，唇边忙扯出一抹笑，脸上露出感激，心里却在苦笑。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片嘈杂声，有道声音高喊道：“还有这家没搜查！”

　　“汪——汪汪汪！”

　　一直默默趴在角落里的阿黄，突然警觉地冲着外面狂吠起来。

　　几人脸上讶然，不约而同转头望出去。

　　因为家里有外男在，院门一直是打开着的，几人刚转过脸，就见到捕头带着村里一群男人直接闯了进来。

　　狭小的院子瞬间挤满了人。

　　坐在灶房门口的三人立马“腾”地站起身，有些惊慌退到墙边，手足无措。

　　“芝芝……”见到捕快带了这么多人闯进来，赵氏脸色一白，以为他们已经查出了真凶，抓她们母女来了，身体情不自禁哆嗦了起来。

　　顾芝芝悄悄握紧了赵氏的手，忙低声对两人解释道：

　　“娘，伯娘，差爷下了命令要搜村找顾大福，眼下是搜查到我们家来了，是例行巡查而已，别担心……”

　　两人上晌一直在村西量地，对这个消息毫不知情，闻言，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

　　捕头眼睛只冷冷斜了几人一眼，手臂用力朝前一挥：

　　“搜！”

　　得了命令，村民们立刻一窝蜂涌进了屋子里、灶房里，胡乱翻找了起来。

　　“乒乒乓乓——”屋里情况不知，但灶房里传出了一顿揭锅声。

　　赵氏顿时急了，探头往灶房里一瞧，就见到里面一个村民拿着筷子，正要去夹锅里的菜，她顿时一声大吼：

　　“你给我放下！找人找到我家锅里来了是啥意思啊？锅里能藏下顾大福那么大个人啊？”

　　这些饭菜是她特意留出来，等送走那两名“丈夫”后，用来招待宋夫人的，眼下竟然被这人借着搜查的名义来偷吃，她心里顿时烧起一把火，跑过去一把抓住那人后衣领往外拽。

　　那人被她一声吼，本就做贼心虚，现在被她一拽，立马吓得扔掉手中的筷子，撞开她跑出灶房，一溜烟钻进了堂屋。

　　赵氏见状，立马想起卧房柜子里还藏着几匹布，心中一骇，拔腿就追了进去，嘴里大喊着：

　　“你们轻一点翻，别弄坏我家里东西了！”

　　顾芝芝双眉轻轻蹙起，怕有人想浑水摸鱼，忙跑到院子角落，把鸭子抱在怀里，将那两只小狗崽装进背篓里。

　　捕头立在院子里，目光冷肃地巡视一遍，才慢慢朝堂屋走去。

　　那两名正吃饭的“丈夫”早就放下了碗筷站在一边，见捕头走进，忙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头儿！”

　　捕头低低“嗯”了一声，视线扫过他们面前的饭桌，“没你们的事，继续吃吧。”

　　闻言，那两人又齐齐应了声“是”，才缓缓坐回原处，心无旁骛地继续吃饭。

　　家里乱哄哄的，顾芝芝放心不下，将鸭子和狗托给宋夫人照看，也抬步跟进了屋里。

　　她刚进门，突然就听见捕头冷肃的声音从西厢房传出来：

　　“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差……差爷……”紧接着响起赵氏磕磕巴巴的说话声。

　　顾芝芝眼皮剧烈一跳，心里暗道不好，难不成真被捕头看出西厢房有什么端倪了？

　　她心下紧张，立刻拨开人群跻身进去，站在赵氏身边，眼睛不动声色打量了卧房一遍，随后杨起脸看向捕头，问道：

　　“差爷，我家里有什么不妥吗？”

　　捕头闻言，凝目审视她，严肃问道：

　　“明明有两间房，你们母女为什么要挤到一间房里睡？”

　　并且，据他目测，西边这间卧房貌似比东边那间还要宽敞些，她们放着大的房间不睡，偏偏跑去挤在小房里？

　　这两人和顾大福关系匪浅，他不得不多谨慎些。

　　顾芝芝闻言，心一紧，暗道此人果然不容小觑，当即敛起脸上的疑惑，认真回答道：

　　“差爷，不是我们不想住这间房，而是实在住不得，您也瞧见了我家的房子有多破了，前段时间西边这间卧房破了一个洞，掉下来好多泥块，大的有这么大一块呢……”

　　她伸出两根食指虚虚比划了一下，又指了指漏风的房顶，继续道：

　　“那些泥块把地面都砸得凹凸不平的，还有部分砸在了炕上，幸亏当时是白天，我人不在炕上躺着，要是夜里，我这脑袋都得砸出几个血窟窿来，所以我们母女才迫不得已挤到一间房里去住的。”

　　说完，顾芝芝无奈低叹一声。

　　捕头顺着她视线认真观察了房顶片刻，双眸微眯：

　　“是么？”

　　感受到他凌厉的审视目光，顾芝芝一怔，重重地点了点头，心脏砰砰直跳。

　　这说辞是她和赵氏早就想好了的，能骗过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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