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事情已办妥。
一个身着黑色劲装,长相普通的中年男子,同汪淮低声禀报。
汪淮点头,挥手示意他退下,人却是在翻着手中案卷时,分了神。
他本不想要席光赫的命,送那东西给席德庸,也只是给他提个醒,让他自己处理,给他个交代。可谁知席德庸如此不经事,竟就这样一病不起。
席琇莹的下场他看得清,自然不屑与一个女人计较。只是她欺负小姑娘没有靠山,让他很不高兴。
所以他便铲平这席琇莹的靠山,给小姑娘一个交代。
汪淮出手这样快,连一丝反应的时间都不给席府一众,这让席光耀很是畏惧。自己父亲倒了,上头的兄长又忽然暴毙,族长家主这一重担,便落在了席光耀身上。
;无论如何,璘儿同荔娘我是一定要接入府的。
席光耀做席府下一任的家主,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如此一来,家主身下只有一个身有残疾的嫡子,是万万不可能的。若是席光耀再出现什么意外,这席家可就彻底没了支应门庭的顶梁柱了。
虽然席文栋是席府长子嫡孙,可经此接二连三的意外,众人都看得出席文栋撑不住席府。
;你做梦,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把那私生子带进门。
席二夫人脸色冷凝,声音十分坚决,若是想要带私生子进门,便踩着她的尸体进来!
荔娘搂着不过三岁的席睿璘,柔声细气地安抚席光耀。
席二夫人嗤笑,她怎会不知后院的女人有多贪心,那害她一辈子的妾室,刚开始不也是这样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可实际上,她们的心肠,也不比在朝堂上厮杀的男人们软多少。
席光耀一直嫌弃席睿玟身有残疾,如今若是让他接这个外室同那私生子进府,她的玟儿还能有活路?之前玟儿在府中几次三番的出现意外,不就是他这当爹的痛下杀手?
如今他坐上了家主之位,只怕更要急着铲除玟儿,给这私生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了。
握紧手中巾帕,席二夫人冷冷道:;莫做这等痴心妄想了,只要我同玟儿活一天,你就别想让人进门。
席二夫人说完,便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夫人,二老爷领着那女子住进了颐秀堂,说是……老太爷同意了的。
揽梅望着自家小姐,心疼地道。
她家小姐这辈子,真的是太苦了。
席二夫人闻言,直接掀了榻上小几,小几上的药材散落一地。
这些俱是她为席睿玟准备做药膳的食材。
;欺人太甚,我去找父亲,我倒要看看,这席府究竟无耻到何等地步。
揽梅上前搀扶席二夫人,心中却难免酸涩。
以如今席府的境况,这个私生子,太老爷同老爷是一定会让他进家门的。
席德庸躺在木椅上,因着半边身子无甚知觉,所以口齿也是含糊不清的。丫鬟用调羹把碗中的药一点点喂进他口中,即便这样,也还是有一部分药从嘴角中流出。
席二夫人看着昔日威风凛凛的公爹,心中闪过一丝黯然。
她也知一个身体健康的嫡子对一个家族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也不是不懂她的玟儿不能支撑门庭。可她先是一个母亲,后是席光耀的妻子,最后才是席府的媳妇。
;父亲,您当真决定让那外室同私生子进门?
席二夫人睁着圆目,望着眼前这个耄耋老人,忍住心下酸楚。
;无子……不可……记你名下……为嫡,否……你……合离。
席德庸口齿含糊,但他的意思很坚决,那对母子,如今是一定要接回府的。不仅如此,那孩子还要记在席二夫人的名下。
那孩子不能背着私生子的名义长大。
;父亲当真打得好算盘!
席二夫人眼中含泪,当年他席府需要自己娘家帮扶的时候,那副嘴脸那等姿态,放得有多低?
她的公爹,这朝中二品大员,在她父亲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玟儿活着一天,便绝对不允许席光耀再有子嗣。
可如今呢,她母族败落,席府便就这样欺辱她们母子!
走出寿安堂的席二夫人,望着院中那一排排被人精心呵护,开得正艳的贡菊,心头浮现出一句她幼时极喜欢的诗句。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她走上前,掐断一枝菊花,举至鼻前闻了闻,随后又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揽梅道:;走吧,回去给玟儿煲些药膳粥。
揽梅点头,看着自家小姐眼神渐渐恢复到了闺中时候。
那时候的小姐,不曾受过这许多的磋磨,心思坚毅,活得畅快。
哪像如今……
揽梅俯身把手中火折子吹熄,又接过她家小姐精心配置好的药膳食材,一点点放入煲粥的砂锅中。砂锅咕嘟咕嘟,里面的米花上下翻滚。
席二夫人看着那米花出了神。
;小姐,这粥好了。
揽梅看着她家小姐,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打开后倒进了那药膳粥中。又用调羹搅匀,看着那药粉融化在浓稠的粥里。
她抬起头,虽有不解,可并没有出声制止。
;揽梅,你跟我多久了?
;小姐,已经……二十三年了。
席二夫人红唇微勾,轻轻笑了起来:;这么久了?你刚到府中的时候,还是个扎着牛角髻的小女娃呢。
她放下手调羹,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上面放着的是揽梅的卖身契。
;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
她们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她十几岁从江南远嫁上京,便是揽梅一直陪着自己,看着自己在席府苟延残喘,陪着自己拉扯玟儿,艰难求生。
揽梅知自己同玟儿在席府危机重重,便片刻不敢放松。如今她都年过三十了,也不曾婚嫁。不过就是怕自己身边没有得用的人罢了。
;揽梅,你走吧,离开席府去过自己的日子。
;小姐,你在哪,揽梅就在哪。
揽梅温声回道,转而又朝着她家小姐粲然一笑,接过她手中的银票同卖身契,直接扔到了炉火中。
她想,她知道她家小姐,要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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