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颜如玉他们几个就跟外来的飘魂似的, 尽管存在于这天地间,却不被任何人窥见。
这看起来更像是最后的终结。
画卷中的公孙谌厌烦地撇了撇嘴,“真是一群恼人的爬虫。”他懒洋洋地招手, 火焰乖巧地栖息在他的发间手指, 仿佛是在亲吻着他。
“一起上吧?”他道, “我赶时间。”
天上存在有无数颗头颅,然头颅之下,是狰狞的面容。魔兽有之,修士有之,魔修更是喧嚣之上, 滚滚气息如洪,却是这般可笑有趣的画面。这些本该成为生死仇敌的家伙有朝一日居然聚集在一起, 成为了同盟。
乌云密布, 雷声滚滚,他们凶恶地看着公孙谌, 咆哮的声音如同雷鸣。
“公孙谌,你的死期到了。”
他哈哈大笑。
“那便来取啊!”
烈火铺陈开来,灭绝了一切的生机。
无数身影重叠在一处, 这是一场蔓延了许多年的战役。
甚至不能说得上是简单的战役。
古老的苍树摇曳着树叶, 在其下渺小的土地上, 无数更加渺小的小人缠斗在一处, 痛苦的气息始终缭绕不去, 死亡笼罩着这片天地。
公孙谌的力量实在过于强大, 他轻易掀起的浪潮,哪怕要灭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五年、十年、百年……
世间持续得最久远的一场战役, 始终看不到落下的幕布。
“哈哈哈哈哈——”
公孙谌立于尸山血海中, 舔舐着猩红的血液, 整个人仿佛从炼狱爬了出来,正是疯癫张狂的模样。他望着身旁至少还有百人的身影,声音突然变幻得诡异了起来,“这百年的滋味如何?”
他骤然停下,亲自撕开了胸口的伤痕。
泼溅的红血浇在烈火上,仿若是最佳的助燃,一瞬间原本将要停歇的红莲爬至各人的身上,滋滋灼烧着他们各自的灵气。公孙谌大笑着往最中间走去,于那棵屹立在最初的中间、始终安静观摩着所有争端的苍树。
当白衣、不,应当是红衣男人站在树下的时候,他的手指尖不知夹杂了什么东西,仿佛是一小团黑色的浓雾,又像是打着旋儿的灰团子。
“若你真的是■■,你会做出什么选择呢?”
公孙谌似笑非笑,无视了身后袭来的杀意,硬生生凝聚了最后的一点力气,将那灰色团子整个塞进了苍树的体内。亘古不变的古木仿若颤抖了一下,又像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而为了提气将灰团送进苍树内,公孙谌不惜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几十道不尽相同的光芒摄入公孙谌的背脊,彻底打断了他的脊椎,他踉跄一下跪在苍树前,抬手抹去了唇角溢出来的血。
公孙谌的声音有些倦怠,更是透着恣意的疯狂,“这留下的破绽,可真是够你们享受的,不过这就足够了。”
他偏了偏脑袋,硬生生再抗下两拨攻击。
“只是这世间能杀我公孙谌的人,可还未出生呢!”
无尽烈火从他身上经脉,血液流淌而出,仿佛是无边无际的火海,无人得见公孙谌的模样。这场大火整整燃烧了三年,就连之前还在与公孙谌搏斗的各族也不得不退让。
等到一日,大火彻底熄灭时,入梦来派人踏足其中,才在苍树底下发现了公孙谌的尸身。
确实无人能够杀了公孙谌。
杀了公孙谌的人,是公孙谌自己。
入梦来的人将公孙谌的尸身带了回去,而这片彻底失去生灵的土壤上,唯独苍树依旧隐隐绰绰。那几乎遮天蔽日的庞大树冠笼罩在天上,浓得仿佛要滴落下来的生机凝固在树梢上。
如此诡异的存在,如此庞然的异物。
公孙谌的存在实在是过于诡谲,为了防止他日后卷土再来,入梦来提议将公孙谌的尸身分为几块,镇压在不同的地方。
彼时,在纷纷赞同的语句里,一直凝固不动的苍树又微微摇动了一下。
树梢仿若有一闪而过的灰气。
镇压公孙谌的事情了了后,虽然牺牲了无数的生命,尤其是有大量的凡人在修士战火中死去,但这毕竟是劫后的修复。不管是修士还是凡人,他们都相信在灭除了恶魔后,他们将会如故事所说的那样迎来美好的结局。
如果真是那样……
颜如玉睁开眼。
他诡异地觉得自己不是自己,又觉得自己是自己。
原本他是看故事的人,现在,他也成了故事中的一员。
公孙谌塞进来的那些灰团子实在是太苦涩了,苦涩到了极致,就连舌根都在发苦。
让他想到,原来他还有舌头。
他古古怪怪地注视着那些灰气在树体上蔓延。
入梦来发现不了,可他要发现这些问题很是容易,想要清除异物也非常简单。可是他不想这么做,“想”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让他懒洋洋地泡在暖水里,一次次地忽视了天生的预警。
如此百年间,一日,入梦来侍奉的人过来,正要与以往一般将供奉的灵根献上,却在抬头的那瞬间发出了惨叫声。那声音实在太过惨烈,不知道的还以为遭受了什么酷刑。
可是苍树已经许久都不曾剥夺过其他人的灵根啊!
其他入梦来的魔修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却发现那魔修只是矮倒在地上不断惨叫,却看不出来究竟是哪里受伤了。
为首的魔修怒斥道:“要发疯也往别处去,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头,头!”
魔修一边惨叫着一边撕开自己的皮肉,边哭边笑地的模样异常恐怖。哪怕有几个人压着他,用法术束缚着他,他硬生满地打滚蹭开了自己的皮肉,活生生就这么疼死过去。
他的惨状让人吃惊,就好像……
“那地方”。
可是“那地方”之所以如此凶险,乃是因为里面沾染气运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一着不慎就容易出大错,可是这里是苍树的地盘,怎么会……
为首的魔修想起方才那失控魔修的话,下意识抬头往上看。
头。
他的眼里流露出惊恐,“头……”
方才那魔修说得没错,是头。
苍树之上,原本以万计数的脆嫩绿叶都蜕变作一颗颗灰蒙蒙的脑袋,他们挤挤挨挨蹭在一处,偶尔发出低低的好像痛苦的呻吟。整一棵遮天蔽日的树冠爬满了蜿蜒的青丝,如同自大地蔓延而上的血脉,至于最顶上那无数的头颅,每一张都别有不同!
底下的魔修纷纷跟着抬头。
“别看!”
这提示来得已经太迟了。
疯狂的呓语冲入他们的头脑,爬满他们的骨髓,占据他们的头颅,在无法承受的瞬间挤爆所有的经脉,让他们逐一逐一死去。
苍树的异动如何不引起华白刀的注意呢?
哪怕华白刀不想亲身前往,可苍树的剧变如果不亲眼确认,谁能保证计划能如旧继续下去?
华白刀确实与众不同。
寻常魔修看了就要发疯的景象,对他而言也就是吐血重伤罢了,倒也不会有性命之忧。雌雄莫辨的脸上流露出浓浓震惊的神色,他自言自语,“这不可能,这些都不过是凡人……”
“凡人。”
有一道声音学着他,与他重复着最后的字眼。
当初公孙谌融入苍树体内的,正是几百万冤死凡人的魂魄,在这过去的百年间逐渐融入苍树体内,一点一点侵占着所有的生机,最后将所有的树叶都变幻做了人脸,与无数冤死的怨气一起彻底激活了原本沉睡其中的某个“人”。
他看天,看地,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
他该回去。
回去哪里?
回去的时候,祂就该醒来,祂醒了,梦也自然该醒了。
他该走……走去哪里?
重复杂乱的思绪一行行浮现出来又被一行行擦去。
直到最后落下一行。
找。
他的手轻飘飘地落在华白刀的脑袋上,“你,知道,他,哪里吗?”
牙牙学语般的字句,要说个明白就已经很艰难了。可那疯狂的呓语对于华白刀来说还是难以承受,一下子呕出了更多的血。
他有点可惜地看着华白刀。
他决定自己找。
于是他心神一动,华白刀在他的面前消融成水,又长成一朵花。
他摘下了那朵花。
于是无数的记忆铺陈在他的面前。
他一点点看过去。
“死”。
他敏锐地留意到这个字眼,原来他要找的东西,已经死了。
东西,公孙谌,公孙谌。
公孙谌!
被数百万的亡魂激发的少少人性几乎要崩塌,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重新再回去原来的位置。
他抬手摸上心口的位置。
身后呼唤的声音越来越强烈,那是血脉相融的召唤。
可心口刺痛起来,人性再次稳固。
他的手指张开,仿若在感应着镇压之地的所在,很快,就有好几条蜿蜒的线条爬生到他的手指,调皮地缠绕在了一起。
公孙谌的尸身位置。
他小心翼翼、非常谨慎地将线条缠绕在一处,然后嗷呜一声吞了下去。
他高兴地笑了。
笑起来的时候,太阳刚好初生,照耀在这片时隔百年再度染上血色的土地上。
他快活地走到了苍树下,抬手按在了树干上,额头轻轻靠了上去。
一瞬息,沧海桑田,时间线飞快地后退,掠过无数道景色尤其飞速,仿佛是时光的倒影。大树变成小苗,死去的人重又回来,满目疮痍的大地上重新遍及着人族的脚印。
掠过某处,他微微一动。
仿若听到有一声清脆的孩童初啼声。
天乐七十二年,公孙谌诞生。
只是一掠而过。
他重重砸进了一具小小的肉身里,睁眸的瞬间,无数记忆快速隐匿褪去,只余下短暂而浅浅的一小段经历。
颜辉守在碧落主峰,面无表情地杀了自己的小舅子。无数人在此刻跟发了疯一般冲击碧落主峰,让升起阵法的主峰也差点无以为继。站在他身后的蓝叶舟却是满脸喜色,一心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控之中。
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咔哒!
是清脆裂开的声响,仿若有什么坚硬的东西碎裂开来。
咔哒,咔哒,咔哒——
若说只是一下,现在就是无数下,疯狂裂开的甬道终于承受不住这极致的力量,所有画卷都瞬间消失,甚至还在不断倒塌。
被猛地弹出来的一行人勉强站定,可却有一人还在不住下坠。
颜如玉已然晕厥了过去。
倘若这里的一切都是凭借着自身的力量才能映射,那方才那画卷的前半段,就是黑大佬和白大佬的力量,而画卷的后半段……
却是颜如玉。
白大佬的速度极快,袖子猛地抽长将颜如玉卷住。
“走。”
他干脆利落地说道。
甭管之前看到的究竟是什么,此处碎裂,已成废墟。
这处甬道不断轰塌,碎裂倒塌下去的碎片仿若是在追逐这前面飞行的他们,只是距离终有长短,当破开最后的尽头时,已是天光大亮。
颜如玉甫一接触阳光就忍不住挣扎起来,手指抠着喉咙,嗬嗬作响的声音仿若堵塞,拼命全力也无法呼吸。白大佬微蹙眉头,扫眉看了眼现下的情况,半是恼怒半是无语地捏住他的鼻子,然后吻了下去。
唇舌间传递过来的新鲜空气让失控的颜如玉不住渴求,舔得滋滋作响,却是为了救命的空气。
“咳咳咳……”
重新恢复呼吸后,颜如玉瘫软在素白公孙谌的怀里止不住咳嗽。他浑身虚软难受,就好像刚刚大病一场才将恢复,连手指都几乎抬不起力气。
他勉力捂住嘴巴,“这里,是在哪里?”
漆黑公孙谌的声音传了过来,“离开了地下宫殿,方才的力量直接引发了底下的全面坍塌,如今应该都倒得差不多了。”就在现在,他们敏锐的神识也能感觉得到那些原本还试图在地下宫殿里找到自己想要之物的魔修不断逃窜的动静。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分明颜如玉在救下他们的时候就已经警告了让他们离开,可他们却是不愿意。
颜如玉软在素白公孙谌的身上不想动弹了。
就算现在白大佬要卸掉他一只胳膊还是一条腿,他也打算装死不动弹。
颜如玉实在累极,勉强问出一句就足以,现在更是就连话也说不出来。
漆黑公孙谌喂他喝了些灵液,好不容易让他恢复了点活力,但是下地想要走动的时候,两条细腿还是不住打颤,素白公孙谌不耐烦地捏眉看了几眼,拦腰将人抱了起来。
“别瞎折腾了,就你这德行能作甚?”
颜如玉的额头猛地磕在公孙谌的肩膀上,有些奇怪地抬头,“你这……你恢复了?”他下意识抱紧素白大佬的肩膀,勉强越过肩头去看黑大佬。
“你也恢复了?”
如果是之前的素白公孙谌,就算是捏着鼻子也绝对不可能抱他的。
捏碎手脚当个抱枕倒还是有可能。
白大佬似笑非笑地说道:“颜如玉,你的胆儿可真不小,若是我之前当真捏碎了你的心,你岂不是要到轮回才后悔?”
颜如玉反诘,“十七哥不会让你这么做。再则我都不知道我有没有轮回,说不定就我这么诡异的出身,来来回回也就这么一辈子罢了。”
他这话说完,联想到方才在甬道里看到的内容,下意识收了声。
尽管颜如玉确实对自己的来历有所猜测,只是还未亲眼看到前,总觉得不过是虚幻。可再多的思考与想象,都不如刚才所见那一瞬的震撼。
素白公孙谌饶有趣味地说道:“你应该还有别的话要说。”
颜如玉:“……说什么,说我原来是一棵树吗?”
漆黑公孙谌平静地说道:“那可说不准,你可是芽孢,说不定还是一颗种子。”
颜如玉忍不住抿唇,他想笑,但是想想现在笑实在是太累了,还不如强行忍住。他的额头在素白公孙谌的肩膀上滚来滚去,无奈地说道;“莲容,十七哥,你们觉得方才所见……是真的,还是假的?”
漆黑公孙谌反问:“如玉觉得呢?”
颜如玉嘀嘀咕咕,“十七哥学坏了。”
这种反问代替回答的习惯,分明以前只有白大佬才会。
颜如玉休息了半日,身体的疲软才开始恢复,只是白大佬似乎已经剥夺了他自己行走的权利,在回去的时候仍旧是抱着颜如玉。
白大佬淡漠地说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回去看看不就得了?”
毕竟他们已经知道了藏匿墓穴的地方,只要一探便知。
…
尉迟秀林发现那些异乡人的失踪是在十几天后。
在被夺走了名字之后,她虽然不至于重伤,身体却很是不适。闭关了几天后,才感觉经脉的灼烧逐渐平复了下来。
只是等她出来的时候却惊讶发现,原本暂住的那些外乡人居然全部消失了,而邻居大叔居然守在门前,像是担心得要命。
尉迟秀林:“我很好,只是这几天一直在调息,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现在正是中午,你疯了吗?”邻居大叔在尉迟秀林小时候曾经接济过她,虽然看着是个老头,但其实岁数只比尉迟秀林大上几十岁。
老头:“前些日子我遇到了那些外乡人,他们说你的名字被夺走了。”
这一句话,就足以让魔修吞下了其他的质问。
“虽然确实被偷走了名字,不过他们已经告诉了我新的名字。”魔修下意识摩梭着手腕上的白痕。
老头:“奇怪?他们与我说的却是,你的名字原本就是尉迟秀林。”
女魔修哈哈大笑,忍不住笑得流眼泪,“这样的话你也信?只不过是那些外乡人在逗我们罢了,难不成你觉得会有人能抵抗过这里的力量,还能记得住我的名字?”
尉迟秀林的话不无道理。
老头儿在确定她当真无碍后,便利索离开了,像他们这样的性子,愿意守在对方门前十几天就已经是关系极好了。若是换做那些关系一般的在此时不落井下石,才叫奇怪,虽然这里已经只剩下一千多人了,可是也有一些蔓延至今的仇恨还无法解开。
魔修之所以没有将实情告诉邻居,是因为她觉得那几个人所说的话是真的,尤其是那个矮个子外乡人。
当他告诉自己名字叫什么的时候,尉迟秀林心里竟然没有半点怀疑,就下意识认定他说的话是真的,这种感觉非常奇怪。
她并不喜欢欠人情。
不论如何,当她将自己的名字确定为尉迟秀林的时候,她没有感觉任何的异样,说明这个名字已经与她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至少不会不受认可。
不然他们还得去抢别人的名字,尤其是那些死人的名字。
女魔修有些懒散看着自己大红的指甲,自言自语说道,“走就走了,怎么不说一声,我差点没圆上。”
“什么走了?”
一道好奇的声音蓦然从身后响起来,吓得魔修跳起来。
这里的魔修向来以隐秘气息为要,轻易不能够被旁人发现踪迹,但与此同时他们也会竭尽全力去感受旁人的存在,避免自己落入被动的处境,所以魔修很多都是偷袭的好手。
就如同尉迟秀林。
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近身却毫无感觉。
颜如玉笑着说道:“抱歉抱歉,原本只是想与你打个招呼,却不小心听到了你的话,倒是吓到你了。”他说话的时候还有点有气无力,不过人其实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尉迟秀林上下打量着他被抱着的姿势,“……算了,也不必告诉我你们去了哪里。”她的声音里透出一个身为空窗期的女魔修应有的忍辱负重。
怎么会有人比魔修还荒淫无度!
颜如玉总觉得女魔修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问了几句,她却不肯说,这也罢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他们还是重新回到这里。因为透过方才的窥探,他们已经知道第四具棺材是在这里,只不过被隐匿起来罢了。
颜如玉好心提醒了一句,“你最近若是没有什么事,可以出去外面走走,别待在城里。”
尉迟秀林:……无耻,真是无耻!
在外面鬼混也就算了,怎么到人家家里来颠龙倒凤?!
她决定这段时间呆死也不出门,就看他们究竟有多大胆。
两人的对话几乎南辕北辙,面上看起来都非常和善。
公孙谌倒是看出了一点,嗤笑一声却也不理,只等天黑。
这里天黑得有点晚,比外面慢上半个时辰,等到天幕逐渐灰暗下来,外面的声音才开始热闹。听着外面的动静,颜如玉慢吞吞吃了一块糕点,心想这么热闹的氛围,要是待会儿大佬一露面,那不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毕竟大佬想做的,可是拆毁这座城墙。
除了诡异窃夺的力量之外,若非没有其他的缘由,那为什么魔修们都只住在这小城里,而不尝试着在外面另辟居所呢?
是因为流沙。
小城之外,土壤几乎不存,只有大片大片荒芜。
如那杀人的流沙,在小城之外,任何一处都有可能出现。这听起来有些好笑,毕竟流沙再是自然之力,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灾难。
可是此处的流沙与别的地方不同,吞没修士后,流沙内会有一股极大的力量束缚住修士们的修为,单凭**的力量实在难以挣脱。也曾经有人试过不要妄动,任凭流沙吞没,而那些人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已经尝试过一次的颜如玉自然清楚那些被吞没而没有死亡的魔修,会被送到地下宫殿。
仿佛那些流沙就是受宫殿驱使,才会不断在各处游动吞没着魔修。
颜如玉其实有些好奇地下宫殿里面藏有的秘密,只不过凡事大佬优先,而且经过他们的一番肆虐,地下宫殿已经彻底倒塌。就算想要重新去探查,也会比之前难上千百倍,还不如就此放弃。
只不过颜如玉记下了那个魔尊的名字。
已经到了子时。
时间的变化,对于魔修来说并不敏锐,因为岁月实在太过漫长,短短的一日两日并没有什么差别。
只不过今天似乎有些奇怪。
正在观摩着一颗翠绿晶核的男魔修暴躁地裂开嘴,“哪个蠢物又偷偷背着大家在暗地里炼丹药,还他娘炸了!”这地面摇晃的巨响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毕竟总会有一些另辟蹊径的魔修,觉得自己就是不世出的天才。偏偏不按着循规蹈矩的修炼来,反而剑走偏锋去琢磨什么歪门邪道。不过话又说回来,魔修要是都能正正经经的,那也不叫什么魔修了。
因这不是第一回,所以他们也顶多以为又是哪个没长脑子的魔修过于激进练出了效果显著的丹药。
“你这翠绿晶核究竟是什么来头?我为什么看不出来。”男魔修又撅着屁股回去继续观察这颗翠绿晶核。他守着的这个摊位是尉迟秀林的摊子,这倒霉魔修似乎已经是第五次失去自己的名字了,正在摊位的边上立了一个硕大的牌子,上面就龙飞凤舞写着自己的名字。
尉迟秀林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是我朋友放在我这里的。不卖,你小子赶紧给我滚,我方才就跟你说过不卖不卖的,怎么还瞧个不停?”
男魔修看了一眼,在阴影的角落里,确实坐着个人在闭目休息。
他压低声音说道:“他和你是什么关系?我和你的关系才叫亲厚。这样吧,我给你出这个数,你把这晶核偷偷卖给我如何?回头我就藏起来个三年五年的,晾他也没什么力气去找我。”他的话刚说完,尉迟秀林就翻了个白眼,劈手将东西夺了回来,随手往后一丢。
不知那人养了什么小宠,立刻离身往上一叼,旋即甩着尾巴将东西塞回去给那人了。
“朋友,懂吗?”尉迟秀林比划了下手指,“不是用钱能买卖的关系。”
她说得义正言辞。
坐在后面半睡半醒的颜如玉摸了摸脸,觉得尉迟秀林的脸皮肯定掐起来很舒服。
因为够厚。
轰隆隆!!
正在两人扯皮的时候,又一阵剧烈的响动惊得他们四处观察。
“谁?”
“这动静不太对劲……”
“不可能是丹药的动静,刚才这地儿……”
“……疯了!”
“墙塌了!!!”
最后的那声叫嚷舌绽春雷,一下子将整个小城的魔修都彻底唤醒。
轰隆!
轰隆隆!
如同天上打雷一般的动静,却让他们陷入了死寂的安静。
“究竟是哪个疯子……”
离得最近,颜如玉听到了男魔修咬牙切齿的话。
尉迟秀林的脸色很难看,她一把将东西卷起来,然后抓住颜如玉,“快走,这不对劲。”
颜如玉跟着她小跑了几步,立刻瞬移回到了她的家中。
“什么不对劲?”
尉迟秀林阴沉着脸色说道:“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过人发疯想要打破城墙,但是不论哪个都做不到……就算是曾经说是无限接近于那位魔尊的魔修,也失败了。”
一面无法被打破的墙壁,在今天晚上突然被打破了,这如何能让他们平静接受?
尉迟秀林的视线蓦然看向颜如玉,“向来跟着你寸步不离的那两个人呢?”
颜如玉:“他们正在做点准备。”他说得含糊不清,一时间因为尉迟秀林自己的心神不宁,所以也没有太多关注。
只见女魔修怒骂了一句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该在的时候不在,然后就风卷残云地开始收拾起家里的东西。重要的珍宝自动跳入她的包裹,所有的家具全部都合并起来,最终贴合在墙上,眨眼间就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屋子。
而颜如玉憋在喉咙里的那句话才冒出来,“我也是男的。”
尉迟秀林忙里偷空看了他一眼,敷衍地点头,“是,你是男的,只不过就你这身板,你压不住他们俩。”说到这里,女魔修忍不住揶揄地看向他。
“我记得你之前在看本子的时候,观摩学习看的也是下面的那个吧?”
颜如玉面无表情地说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尉迟秀林爽朗大笑,在说话间就收拾了全部的东西,然后薅着颜如玉直接瞬移到了城外。她很谨慎,在乱潮中没有跑得很远,保持着一段距离警惕地观察着城内的情况,如非必要,她是真的不想离开城墙的庇护范围。
只是万没想到说是坍塌已经过于委婉,高耸的城墙被彻底踏碎,所有滚落的石块冰冷地堆砌在边缘上。而在最后一面墙也瞬间轰塌后,整个大地开始剧烈晃动起来,原本小城的位置彻底塌陷了下去……仿佛,仿佛在尘土之下,还埋藏着什么。
而尉迟秀林惊骇地看向那凌空站定的两道身影。
看起来,怎那么眼熟?
她蓦然看向她眼里漂亮可怜乖巧的瘦弱少年,只见他眉眼微弯,似乎在面巾下露出个尴尬的笑容,“这就是他们在做的准备。”
茫然中,尉迟秀林咆哮道:“你跟我说这叫‘一点’?”
整个城都掀开的“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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