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桃花现在基本上是不出门，大部分的时间就是在家里头做做罩衣，或者是给二哥家的几个孩子做几件衣裳，现在这平静的日子，是她前头多少年都盼不来的呀。

　　只是这平静的日子，也并非是真地平静。

　　卢老太太带着小柱媳妇上门了。

　　陈小芳和四凤都去工坊了，倒是三豹媳妇在家，只是她一个当孙媳妇的，在老太太面前还真地是不敢多话。

　　“桃花呀，先前族长和几位长辈那里我都打点过了。我这次主要就是来看看你，你说你回来这么些日子，咋也不出门呢？”

　　卢桃花苦笑道：“娘，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您也是知道的，您真觉得我在村子里随意走动会比较好吗？”

　　这话把卢老太太给噎地表情僵硬。

　　小柱媳妇连忙道：“瞧姐姐说的，娘也是关心你，娘是怕你总在家里头闷着再闷出病来。咱们这里是乡下，哪家的女人不出门的？再说了，你在自家哥哥这里住着，又没碍着别人，理他们作甚！”

　　卢桃花只是笑笑没说话。

　　卢老太太拉着女儿的手，几句话之后，这眼眶就红了。

　　卢桃花也是见不得这个，不一会儿也跟着掉起了眼泪。

　　等到这娘儿俩哭地差不多了，卢老太太这才说起了正事。

　　“也是娘没用呀！你瞧瞧你二哥现在这日子过地好了，三豹有出息了，就连四狗那个傻的如今都是旁人讨好的对象了。娘心里头苦呀！你这几个侄子总怨我偏心，可是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便是自己长出来的手指头都是长短不一的，你说我还能咋办？”

　　卢桃花没明白她的用意，只是顺带着点了个头。

　　卢老太太又抹了抹泪。

　　“大房的也说我偏心，你二哥也说我偏心，你说我容易吗？这么一大家子人，吃喝花用哪里不要钱了？再说五福读书的事儿，那是你爹在世的时候就定下的，我一个老婆子还敢忤逆你爹不成？这不是就想着完成了你爹的遗愿罢了，咋就这么难呢！”

　　话题终于拐到了卢五福上学的事情上。

　　“娘，快别这么说，现在五福不是读的好好的？我听说都中了童生了，等来年再下场，必然能中个秀才老爷回来的。”

　　卢老太太一听这话，总算是眉开眼笑了。

　　“还是我闺女懂我，也心疼我！没错儿，等明年五福下场，一定能考个秀才回来。到时候，那可是咱们卢家村的独一份儿呢！”

　　“娘，您以后享福的日子多着呢。”

　　卢老太太这会儿却是又摇摇头，一脸无奈道：“可是这读书也要花银子呢。前头县里有位陈公子弄了一个什么文会，我听说没下过场的卢老憨家的小牛都去了，可是我们家五福明明中了童生，却没去成，不就是银子闹的！”

　　卢桃花一听银子二字，这刚刚共情的那种感觉好像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这一会儿，大脑好像是清明了不少。

　　“娘，您说的这个我也不懂。”

　　卢老太太试探性地看了她两眼，一脸愁容道：“唉，也是我没本事，当年你爹活着的时候还好一些，自打没了你爹，你瞅瞅这兄弟几个闹成了什么样子！”

　　卢桃花沉默了一下。

　　“娘，三豹和四狗也的确是受了委屈。您就别再怨二哥了。”

　　卢老太太只觉得心塞！

　　她是来说这个的吗？

　　她是来要钱的好吗？

　　这个不开眼的赔钱货，咋就不知道顺着她的话说呢！

　　真是个没眼力见儿的，难怪那万屠户都不要你了！

　　卢老太太勉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再次叹道：“是呀，不怨你二哥，都怨我！”

　　这话一说出来，那卢桃花就觉得自己是捅了马蜂窝了。

　　老太太这一哭，可是把她吓得不轻。

　　好不容易哄地不哭了，还得再帮着劝解。

　　“桃花呀，我也不跟你说虚的了。你外甥五福这后半年的束脩早就催着交了，可是我们手里头一直困难，所以也就拖着。这不是上回五福回来，说是先生说了，再不交束脩的话，那书也就不必读了。你说说，这不是拿刀捅我的心窝子嘛！”

　　卢桃花终于明白了，这是想让她给卢五福拿束脩呢。

　　不过，卢桃花没急着开口应承下来，她现在手里头是有银子，可是她们娘儿仨还得花用呢，特别是等大女儿若是说上了合意的亲事，还得置办嫁妆呢。

　　“娘，您别急。二虎不是在县里找了活干？我听说大哥家日子过地不错呀。”

　　“那抵个什么用！”

　　卢老太太摆摆手，最后似乎是有些为难，但还是开了口。

　　“桃花呀，娘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娘这也是豁出去这张老脸了，你能不能借给娘十两银子？”

　　卢桃花听到这里，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先前娘一直吊着她，只提了银子，却不说数目，她心里头自然是有些害怕的。

　　如今一听只是要借十两，那自然还是觉得可以接受的。

　　只是，卢桃花也不可能直接就一口应下来，多少有些为难。

　　“娘，我也不敢骗您。孩子他爹虽然给了我些银两，可是这些钱的花用我都是要记帐的。将来两个女儿出嫁，还得给她们置办嫁妆。再说了，若是我这花用太多，万家那边也会生疑的，到时候万一再影响了两个女儿的亲事，我可就成了罪人了。”

　　卢老太太想发火，可还是想法子给压下去了。

　　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现在就差这一步了，可不能再白瞎了这么半天的折腾。

　　“桃花，娘也知道你为难。娘不是说了吗？这算是娘借你的。二虎在县里的确是找了差事，只是之前发的月钱送回来，家里头几人吃药可是都给折腾没了，要不然，我也不能涎着这张老脸来找你要钱。”

　　卢桃花犹豫了。

　　若是老太太一开口就管她要钱，那她的态度自然会强硬一些，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可是现在老太太这般示弱，开口又是借，她这个当女儿的，也不好说话太硬了。

　　卢老太太一看女儿这个反应，就知道这十两银子有门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