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五号——

　　张、夏两家在早上六点半，发现自家孩子不见踪影，也打不通电话，各个都一脸懵逼。

　　两家人相互隐瞒对方，寻思着该如何收场，给对方一个交代的时候

　　时光飞逝。

　　过了接亲的点，不知情的亲朋好友陆陆续续赶到宇豪酒店。

　　事到临头，两家人仍旧没有联系自己的孩子，迫不得已，偷偷聚在一起商量，扯了一个都比较满意的借口，先是一番诚挚的道歉，随后委婉请求到场朋友暂且离开，日后再约时间，逐一当面道歉云云。

　　待众人离开酒店，两对老夫妇面面相觑，半晌之后，人人丧着脸，焦急败坏各回各家。

　　午后一点整。

　　付尤提着行李箱急急忙忙从火车站赶回外公外婆家，本想换一身衣服再去酒店，熟知，一开门，看见二老就坐在客厅。

　　室内每一扇门，每一扇窗，乃至连花盆上都张贴了或大或小的囍字，喜庆的红色挂饰也随处可见。

　　片片红与两位老人的脸色一相比，再没有眼力的人都看得出其中悬殊。

　　程怡急得流了不少泪，时隔久了，两只干涩凹陷的眼睛边框还是微红色。

　　坐在她一旁的张龙飞和老伴一样，没有察觉外孙回家，魂不在身上，双目直愣愣盯着四十二寸挂壁电视机屏幕上的影子，一动不动。

　　两老人就跟石膏像似得。

　　付尤见状也不好打扰，背过身，蹑手蹑脚出门。

　　外面起了很大的风，绿化带内的玉兰、合欢树还有红枫的树叶飒飒作响。

　　小卖部的门被锁住了，付尤皱起眉头，立马转身去隔壁楼。

　　“付尤你回来了，加一和她爷爷奶奶都不在家，你五六点钟再来吧。”

　　说话的人是王城，他腋窝里面夹着真皮公文包，手里拿着车钥匙。

　　付尤礼貌性的道了谢，随后走进另外一扇电梯。

　　“叮”一声，两扇电梯门几乎同时打开。

　　王城走出来的同时，歪头冲着付尤微微一笑，哪怕对方根本不回应自己，他脸上的笑容只多不少。

　　那不明含义的笑容，看得付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停住脚，稍有些嫌弃状瞥向王城钻进玛莎拉蒂的背影。

　　风，好似一巴掌呼在付尤脸上，过了几秒，有一丝丝刺痛。

　　【胖子，我回来了，你在哪儿呢，有空没啊？】

　　商量秒回消息：【老大，我在送货了，挺忙的哈，待会儿下班了，我飞一般去找你，等我哈。】

　　【？？？……好吧。】

　　商量父母反对他做全职博主，说他脑子发热，异想天开，净想着天下掉馅饼，几夜爆红的好事，唯有脚踏实地干实事，才有奔头。

　　起初，他想着法子逃避父母各种“问候”假装自己人间

　　蒸发。

　　那段时间，他停止更新视频与少得可怜的粉丝互动，也没有和红颜知己丁思钰联系，成天泡在网吧，或是窝在酒店房间吃吃吃，体重直线上升。

　　干送快递这份工作，他不止是想要减肥，也是给自己一个缓冲时间，去想想今后当一名合格的博主该怎么做。

　　休息时间，有人见商量细皮嫩肉，做什么都笨手笨脚的，根本就不像是吃过苦头的人，问他之前做什么。

　　知道商量原是富二代的身份，淳朴的长辈对他竖起大拇指，也有人说他吃饱没事干，倒不如，把职位空出来，让给真正需要的人。

　　到底是真心为他人着想，还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假装自己很善良？

　　谁知道呢。

　　二次元、饭圈、国外社交平坦，商量都有账号，常常混迹于其中寻找志同道合的朋友，打发时间，貌似在网络上一句赞美轻而易举就脱口而出。

　　现实中，赞美和“我爱你”“我喜欢你”得需要爆发期。

　　商量送完最后一单快件，坐在他买的二手三轮车上，一面啃风干之后的馒头，一面给付尤发消息。

　　将近八点钟。

　　商量坐在妖遥酒吧等付尤。

　　“哟，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商大少爷居然来了。”

　　肖晓坐在商量左手边，说完话，一口一只叉烧包。

　　“害，你别打趣我了，肖晓，你看见加一没有？”

　　“没，光这个酒吧就够我忙的，我还哪有时间去八卦其他事啊，你慢着喝，我去上楼去了。”

　　商量有点感冒，从兜里掏出一袋纸巾，刚刚抽出一张纸，付尤这会儿迈着大长腿走进来。

　　“老大你想喝点什么，我来请客，”商量前鼻音很重，说完，扭头冲着阿九招手，“小二，来杯伏加特。”

　　“不用，来瓶啤酒就好。”

　　付尤给阿九打手势，下一秒坐下，伸手拍拍商量左肩头。

　　“老弟，怎么突然想送快递了？”

　　商量指着自己凸出来的肥肉肚，“减肥呗，累是累了，一天结束倒头就可以睡着，也治好了我的失眠症，一举两得啊。”

　　付尤支持商量的决定，举起啤酒瓶：“用自己赚的钱特别踏实。”

　　这句话商量今天才感同身受。

　　“老大，你说得没错，父母有钱是他们的，我伸手要再多，买吃的，食之无味，买我喜欢的，感觉也就那样，还是自己赚的钱香。”

　　两人不知不觉聊起了未来蓝图。

　　对面调酒的阿九，从头听到尾，时而点头微笑，时而撇下嘴角眯起眼睛盯着付尤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时而停下手里的动作回想自己二十出头的时候在想什么……

　　等他再侧头看过去，那边的两个位置已经空了。

　　付尤和商量结了账

　　，这会儿站在一卤鸭店门口，看广场上迎着冷风跳舞的大爷大妈们。

　　“老大，你应该不单单是来找我喝酒的吧？”

　　付尤赴约之前，已经去过小卖部和宁加一家，都没有人，他猜测宋奶奶或是宁爷爷的身体出了小状况，有什么话，等他们回家再说。

　　“也算是吧，不过现在没什么事情了，你是我这里唯一的好兄弟，我不找你找谁呢？”

　　商量猛地点头，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告诉付尤，他从父母哪里听到有关宁、张两家的八卦。

　　“这样啊，也没什么，长辈的事是长辈他们的事，我跟宁加一还有你，跟那些没关系。”

　　听到付尤这么说，商量登时松了口气。

　　“你这是怎么了？还以为我会跟宁加一吵架吗？”

　　“说真的，老大，我亲耳听到宋奶奶和你外婆吵架，确实挺凶的，从前关系那么好的两个人，说翻脸就翻脸。我真想不明白，至于那样吗？”

　　“你何必跟自己找麻烦呢，想不通就由它去了，好好送你的快递，休息好就够了。”

　　付尤没穿秋裤，短袜子，脚脖子都冻红了。

　　“咱别看了，回家吧。”

　　商量：“行，老大，我有辆三轮车，送你回去吧。”

　　“正好，给我骑一骑。”

　　付尤骑三轮载商量，光他的人觉得还好，蹬起脚踏板，好似拖了一头牛。

　　“胖子，你可得管住自己的嘴巴，千万不能够再长肉了。”

　　商量“嘻嘻嘻”笑。

　　“到了，你自己骑回家，路上小心啊。”

　　付尤转身走进楼道，迎面看见一化着浓妆的女人。

　　两人几乎同时摁下电梯。

　　女人看了数字，扭头看了付尤几眼：“你是张家的什么人？”

　　“你是谁？”

　　“张克成你认识吗？”

　　“我舅。”

　　“哦，我差点就成为你舅妈。”夏菲儿心想，这会儿张克成侄子也在，还是不去找他了。

　　付尤见女人没有出电梯，电梯门合上之后，他若无其事去开门。

　　“外婆，外公，我回来了。”

　　程怡不久前才看见外孙的行李箱，这会儿在厨房心不在焉择菜准备弄晚饭，没听到付尤的声音。

　　“外公，都这么晚了，还帮茶花修枝呢。”

　　张龙飞放下修剪刀，硬生生挤出笑容，反身往客厅踱步。

　　“你回来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出去干什么了？”

　　“和商量叙叙旧，没干什么。”

　　张龙飞点点头，捧起茶杯坐在沙发上，“你外婆正在做饭，你要是饿了，去冰箱里看看，应该有吃的。”

　　“我不饿，外公，舅舅他……”

　　不等付尤说完，张龙飞脸色骤变，茶杯哐当一声放在木几上。

　　“你舅舅他，”张龙飞没脸

　　说出口，“算了，不提他了，这一次回来可以待多久啊？”

　　“我也说不准，十天半个月吧。”

　　张龙飞轻轻“咦”了一声，面露疑色看向外孙：“你老板允许你请这么长时间的假啊？”

　　“也不是，外公，我想在这边取景画一幅风景画，什么时候画好，我就回北京。”

　　付尤知道自己这么说，外公兴许不懂，但他也不好过多解释，毕竟，为了赚钱，他已经答应替老师完成作业，然后以他的名义在某画廊出展。

　　“哦，这样啊，”张龙飞捻了捻胡子，“付尤，你现在就靠画画赚钱啊？”

　　“……差不多吧，我打算学摄影，设备都挺贵的，我正在攒钱。”

　　张龙飞为此很欣慰，“想学一门手艺是好事，差不多少，外公补给你。”

　　“外公，这万万不行的，我自己有能力赚钱，您的钱还是留着过日子。”

　　这时候，程怡端菜上桌，瞧见付尤坐在客厅，招手叫他赶紧来吃饭。

　　吃到一半，程怡突然停下筷子，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付尤。

　　“待会儿你打给你小舅问问他现在在哪儿，不管有什么事，马上回家。”

　　付尤听外婆不容反驳的语气，只能够点头。

　　十点半。

　　付尤打了三通电话，都提示对方已关机。

　　又过了半个小时。

　　付尤打通了。

　　“小舅，今天不是你结婚的日子吗，你人呢？”

　　“是你外婆让你打的吧？”

　　“……”

　　“帮我转告他们，我暂时在外面住，我对不起他们。”

　　“小舅，小舅，！”

　　电话另外一头是剩下机械的提示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