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香江港。

　　香江港是香江一处知名港口，位于香江岛和九龙半岛之间。

　　这处天然良港，同时也是个国际港口，为远东的航运中心。

　　李均打车到了码头，站在岸边。

　　码头非常繁忙，各国轮船来去如织，海面上汽笛声呜呜做响。

　　岸边的起重机吊机忙碌来去，一派繁华之景。

　　李均粗略估量了下，码头上至少堆放着数量超过50个集装箱的原料。

　　码头上这种集装箱的容量极大，仅仅一个的载重量就可以达到30吨。

　　50个集装箱的制作丝袜和内衣的原料，这得是把内地的原料都搬空了啊。

　　李均下了码头，在一个集装箱旁找到了吴德。

　　吴德正和一个人说着话。

　　“吴老板。”李均道。

　　吴德看到李均，连忙道：“李老板。”

　　他对李均介绍道：“这位是刘顺义刘老板，我之前的供货商，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俩再细细聊吧。”

　　刘顺义个子不高，看着红光满面的，脖子上戴着金项链，大腹便便，腰间挎着一个皮包。

　　很普遍的这个年代中年企业家的形象。

　　李均笑了下，跟刘顺义握手，“刘老板你好，我是李均。”

　　刘顺义道：“我鸡啦，小吴跟我港过你。”（我知道啦，小吴跟我提起过你。）

　　吴德马上道：“刘老板是内地人，粤语不太好，你多担待。”

　　李均马上自然而然地切换了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希望我们接下来合作愉快。”

　　吴德震惊地看着李均，心想这小子挺深藏不露啊，普通话也说得这么好。

　　刘顺义愣了下，他跟很多香江的老板打过交道，李均还是第一个普通话说得这么标准的。

　　刘顺义笑着说：“那是那是，和气生财嘛。”

　　没想到刘顺义粤语不好，就连普通话也不太好，说话时有很严重的口音。

　　然而能听懂就行，李均倒是不太介意这个。

　　香江人和内地人有时候确实很容易就区分出来，尤其是在做生意的时候。

　　香江人习惯公事公办，而内地人就比较喜欢讲人情，这句“和气生财”更是每个老板都喜欢挂在嘴边的。

　　码头风大，海风呼呼吹着，旁边又在卸货，人来人往，十分嘈杂。

　　李均不动声色道：“这里不好说话，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喝点下午茶，坐着慢慢聊？”

　　刘顺义却道：“不必了，我赶时间，下午还要赶回内地，咱们还是快点办事吧。”

　　李均也不拒绝，点头道：“也好。”

　　刘顺义伸出右手，拇指和食中二指并在一起搓了搓，笑得一脸谄媚。

　　“李老板，你看我这满满一个码头的原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李均微笑着不做声，听他继续说。

　　刘顺义道：“说实话，能给你一下搬来50个集装箱原料的，整个内地也没几个人能办到，而且这么多原料，我也不放心，所以我就直说了，你得把钱给我现结。”

　　吴德默不作声地站在旁边，仿佛在做什么底下交易似的，一边心虚地左右看看，生怕被人看到。

　　刘顺义说完便盯着李均，眼神晦暗不明，似乎在打量李均究竟是不是诚心订货。

　　李均豪爽道：“这有什么问题？不就是钱么。我现在就给你开支票。”

　　说着李均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支票和钢笔，写金额，签名，撕下来递给刘顺义。

　　“这样可以了吧？”

　　刘顺义接过支票，面色还是有些犹豫。

　　“这……”

　　李均不动声色地挑眉。

　　刘顺义为难道：“实话告诉你吧，我还是不太放心，你最好给我现金，让我带回内地。”

　　他扬扬手中的支票，说道：“支票还要去银行兑换，而且我第一次见你，谁知道你的支票能不能兑换？万一你坑我……”

　　这人还挺多心眼的。

　　不过这么多货，确实不多点保障，人也不放心。

　　李均笑了下，当即道：“明白。”

　　他掏出大哥大打了个电话。

　　吴德和刘顺义看着李均，不知道李均在搞什么。

　　“杨叔，把东西拿来吧。”

　　李均道：“稍等。”

　　过了一会儿，杨忠手里提着保险箱，从码头旁的车上匆匆下来，赶到三人处。

　　李均接过箱子，当场打开，里面全都是垒得整整齐齐的钞票。

　　刘顺义眼睛都看直了，当场咽了下口水。

　　他忙不迭接过箱子，把保险栓扣好，密码打乱，笑得一脸褶子。

　　“哎，这就好了，这我就放心了嘛。”

　　杨忠看他那见钱开的模样，心中暗笑。

　　李均也憋着笑，脸上却一派自然之色。

　　拿到了钱，于是双方都满意了。

　　吴德总算可以抽身走人。

　　临走前，吴德将李均叫道一边，低声道：“李老板，这事儿你记好了，从头到尾跟我无关，都是你自己的主意。”

　　“到时候你要是向姓洪那俩父子出卖我，我肯定跟你没完，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李均淡淡道：“放心吧，我拿我的人格担保，不会出卖你。”

　　吴德这才放下心来，带上墨镜，像个特务似的偷偷摸摸离开。

　　李均道：“刘老板，生意做完了，我请你吃个饭吧？”

　　刘顺义自然喜不自胜，美滋滋道：“好好好，太好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均对杨忠道：“杨叔，马上通知人来卸货，记得要机灵点的，别走漏风声。”

　　杨忠点头，“好的老板，我马上去办。”

　　于是李均带着刘顺义，离开码头，找了家餐厅坐下吃饭。

　　餐桌上，刘顺义显然很高兴，去哪都紧紧抱着怀里的保险箱，像是生怕被人抢去了似的。

　　服务员走过来时还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李均好笑道：“刘老板，箱子放下吃饭吧，这样太奇怪了。”

　　刘顺义道：“我怕被人抢了，你们香江可不如内地太平。”

　　李均：……

　　好吧，你说得也有道理。

　　李均道：“但是你这样真的很奇怪，像抱着什么宝贝似的，别人反而容易注意到你。”

　　刘顺义讪讪道：“是、是吗？”

　　他左右看了一圈，好像周围的人真的都在看他。

　　刘顺义便把箱子放在腿上面，小心坐着，不像刚才那般紧紧抱着了。

　　李均笑着说：“现在内地局势怎么样？我看你原料这么多，生意应该做得不小吧。”

　　刘顺义道：“挺好的，几个沿海地区都开始发展了，尤其是经济特区，现在遍地是机会，我有好几个朋友下海，现在已经发了。”

　　李均点点头，“不错，再过几年，珠江三角洲应该会成为国内最繁荣的区域了。”

　　刘顺义讶然，问道：“你怎么知道？”

　　李均不是香江人吗，怎么对内地局势这么了解，还能预言？

　　李均笑着说：“我经常看报纸，报纸上说的。”

　　刘顺义点点头，“哦。”

　　他又谄媚道：“对了，李老板，你的厂里有固定的原料供应商吗？我想我们以后能多多合作……”

　　李均爽快道：“当然，以后我就找你来进货了，咱们以后多多联系。”

　　刘顺义顿时喜出望外，高兴得快要上天了。

　　一顿饭吃得很是高兴，刘顺义不停恭维李均，说他英雄出少年，这么年轻就这么有本事。

　　李均则听着，时不时跟他聊两句，显得礼貌但疏离。

　　吃完饭后，李均便替不会说粤语的刘顺义订了个招待所，又将他送到房间，这才离开。

　　招待所房间里，刘顺义抱着那只保险箱，高兴地给自己老婆打电话。

　　“喂！婆娘，是俺啊！”

　　他一口乡音，大着嗓门冲电话里兴高采烈地打招呼。

　　“对对对，生意谈好了，赚了好多钱！你等着俺，俺明天就回。”

　　对方也很高兴，两人兴奋地叽里咕噜说了半天，最后刘顺义承诺明天在香江给老婆买个名牌包带回去，这才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九龙城区，这几天氛围格外紧张。

　　整个城区里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居民出行都小心避开锦绣纺织厂和锦江丝袜厂，生怕哪天里面发生动乱，连累到自身。

　　自从洪汉义放出话来，针对李均之后，大家都预感到接下来整个九龙将迎来血雨腥风。

　　在连续几天的生产过后，锦绣纺织厂的原料终于告急，被迫停产。

　　厂长冯大壮束手无策，一筹莫展，只得来找李均报告。

　　“老板，咱们已经没有原料可用了，工厂现在都停产了……”

　　办公室里，冯大壮站着，整个人明显无精打采的，这几天的殚心竭虑让他几天都没睡好了，眼底下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

　　“我联系到的原材料供应商，都要求每尺布加价九毛，原来只要一块的，现在快比原来贵了足足一倍了。”

　　“每斤丝也要加价五毛，原来才四毛，加起来就是九毛。”

　　“但我们的丝袜一条才卖一块钱，如果真的按涨价后的价格购买原料的话，减去原料成本，每条才赚一毛钱。”

　　“这还不算人工、机器、运费……等等费用。”

　　“这样下去的话，咱们不仅不赚钱，反而还要亏钱，长时间下去，厂里肯定撑不下去啊……”

　　冯大壮愁眉苦脸的，看样子都快要哭出来了。

　　整个人就像被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儿了。

　　李均却没有告诉冯大壮，自己已经买了原料的事情。

　　而是交代道：“你再去跟这些原料供货商们谈一谈，尽量把价格压低一点。”

　　冯大壮哭丧着脸道：“老板，我已经尽力了，就差跪下来叫他们爷爷了，他们就是死活都不肯降价，否则我也不会来找你想办法了……”

　　李均心里自然清楚，对方肯定是不会降价的。

　　摆明了就是故意为难他，说不准收了洪家那俩父子多少好处，这么肯为他降价？

　　这是一场必然谈不下来的买卖。

　　李均不动声色道：“没关系，就算失败了我也不会责怪你的，你只要尽量去谈就好了。”

　　冯大壮无法，只得叹了口气道：“好的老板，我尽量吧。”

　　锦江丝袜厂。

　　乔世荣正和股东们在一块开会。

　　说是会议，其实大部分时候，这群人都只是聚在一起想些歪门邪道罢了。

　　秦强道：“老乔，你的消息到底准不准？我怎么看锦绣纺织厂还没什么动静啊。”

　　他心中疑惑，都给锦绣纺织厂的原料断了，怎么一点也不见李均着急呢？

　　至少也得加紧从别的渠道购买原料吧。

　　难道这次行动又失败了？

　　一众股东也怀疑地看着乔世荣。

　　乔世荣则一脸轻松道：“老秦，你放心吧，这回肯定出不了岔子。”

　　“再说有洪公子出马，咱们还担心什么？”

　　“洪公子，你说是吧。”乔世荣谄媚地向洪汉生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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