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松和秦元宝身上到处都是看得见的鞭痕,衣裳上也都是血迹。
这是长了眼的人就能看得到的。
可绝大多数人都没想到,看起来如此骇人的伤,竟然是看起来娇娇弱弱的玉青时自己亲自动手打的。
为了同一件事儿,算不上是主犯的人还被打成了这般模样。
口出不敬惹出祸端的人,自然是不能用口头上的一句话就带了过去。
注意到玉青时字里行间不明显的怒意,宣于渊心中明悟嗤了一声,修长的指尖在轿撵的扶手上轻轻一敲,当即下了决定。
“长辈犯错不好责,可既然是同窗所为,那的确是不该放纵为之。”
“吴大人,把你家的小公子叫出来吧。”
“玉家和秦家的孩子遭的罪,也该是让他也受一遍的才好,否则的话,他又怎会生得出教训呢?”
吴夫人显然是不愿意的。
可在玉青时和宣于渊的咄咄逼人之下,她心里就算是再有千百倍的不愿,也不得不咬着舌尖让人把自己的儿子叫了出来。
吴家小公子显然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一出来就被吴广荣摁着叩首问安,吓得整个人都在失控地哆嗦。
见他抖得跟筛子似的也说不出一句囫囵话,宣于渊心情微妙地啧了声,随手一招说:“谢安。”
“属下在。”
他又转头看向玉青时,饶有兴致地说:“玉姑娘,你的鞭子呢?”
玉青时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把仿佛还沾染着血色的鞭子双手递给了他。
宣于渊接过鞭子在手里捏了捏,笑得眉眼和善地把鞭子随手甩到了谢安的手中。
“这鞭子是今日玉姑娘打两个少爷的,你拿着去小惩大诫一番便可,不必过分较真。”
“对了,玉姑娘你今日共打了多少下?”
玉青时暗暗捏紧了掌心,一字一顿地说:“六十。”
“六十是吗?”
“很好。”
宣于渊对着跪在地上的吴家小公子抬了抬下巴,说:“去吧。”
“既然是同龄人,就该一视同仁,你也去打六十吧。”
谢安垂首轻轻应了一声是拎着鞭子往前。
吴家少爷闻声吓得下意识地爆出了一声尖叫,本能地去向身侧的吴广荣喊:“爹!”
“爹,娘!”
“救我!救救我,我啊!”
“啊!”
谢安看着斯斯文文的,可出手却出奇的狠辣。
鞭子撕裂空气的破空声狠狠抽打在人的皮肉之上,紧接着响起的便是刺耳的尖叫之声。
宣于渊的余光注意到吴夫人朝着挨打的人扑了过去,立马眯着眼说:“去把吴夫人扶住,省得这不长眼的鞭子不慎落在了朝廷命妇的身上,这样的罪责本王可担待不起。”
吴广荣没想到宣于渊会直接命人下手,绝对的惊吓之下整个人完全愣在了当场。
可紧接着宣于渊说出口的话更是让他的心险些从胸腔里蹦了出来。
宣于渊说:“吴大人。”
“本王说了,当有的罚不能省,今日这顿打挨了,吴家子污蔑本王和未来端王妃之事就可一笔勾销,可你要是不愿的话,本王就只能是拖着这身病躯带着吴小公子进宫讨个说法了。”
“本王的耐性只到此处,你可别不识趣。”
宣于渊的话说得不太客气,凌驾在上的姿态也很直白。
刚想要动求情的吴广荣仿佛是被钉子瞬间钉死在原地,在吴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幼子在谢安的手下被抽打得奄奄一息。
耳边的破空声响足六十之数。
不久前还在地上打滚哭叫的吴家小公子就像是个人形的血葫芦没了声响。
而吴夫人早已在极致的愤怒和惊恐心疼中吓得晕死过去。
谢安收拾染血的短鞭蹲下伸手试了试,面无表情地说:“禀王爷,鞭数已足。”
“属下想着吴小公子年岁尚浅,虽说是罚,可还是特意收了手上的劲儿,只是些皮外伤,人暂时疼得晕了过去,只要稍微休养几日便可大安。”
这话一落,算是彻底堵住了吴广荣想插话的嘴。
人家都说特意收了劲儿没下狠手打,要是这时候多嘴再惹来一顿抽打可怎么办?
看着满头都是冷汗险些跪不住的吴广荣,宣于渊似笑非笑地眯起了眼,摆手说:“罢了。”
“虽说这六十鞭名不副实,可到底是罚也罚了,这事儿就此算是了结了。”
“玉姑娘,你觉得呢?”
谢安动手的时候玉青时就在一旁目光冷冷地看着。
这会儿听到宣于渊的话,神色也无丝毫波动。
她不紧不慢地说:“多谢王爷主持公道。”
“嗐,本王可当不得你这声谢,毕竟本王今日前来为的是自己名誉受辱一事,也不仅仅是为了你。”
“来人啊,遣人去请个擅治皮外伤的太医来给吴家小公子瞧瞧,另外记得叮嘱太医给吴夫人好生把把脉开几副调养身子的药方,这动辄见了血就晕的毛病,看着不起眼,深究起来可不是什么小毛病。”
“是。”
去请太医的人快步而去。
脸色早已白如宣纸的吴广荣却不得不咬着牙深深叩首。
“微臣多谢王爷厚爱。”
“吴大人不必客气。”
“只是……今日之事念在小公子年幼乃是初犯的份儿上,本王暂可不计,可要是再有下次,本王就没怎么好的脾性了。”
“污蔑皇族声誉的罪名可不小,要是因为没约束好晚辈和下人为自己招惹来如此祸患,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吴大人还得当心才是。”
“王爷之言微臣谨记于心。”
“很好。”
宣于渊说完像是疲了,食指摁了摁眉心闭上眼说:“谢安,你去拿了本王的牌子入宫禀一声,就说外头谣传的事儿本王已经弄清楚了,让父皇和母后不必担心,往后也不会有人再敢胡乱造谣了。”
“属下遵命。”
“好了,回吧。”
宣于渊话音一落,在场神色各异的人纷纷跪下行礼。
他坐在轿撵上高高在上地看了玉青时的头顶一眼,心中实在痒痒得很想直接把人带走,可视线触及身侧目光沉沉的定北侯,又不由得有几分迟疑。
他已经不止一次得罪未来老丈人了。
这要是当着众人的面把玉青时带走,这脾气暴躁的老头儿会不会当场就跟自己急眼?
似乎是猜到他想干什么,一直沉默的定北侯突然目光如刀地扫了玉清松一眼。
玉清松猛地一愣之下福临心至,脸上立马就多了一抹痛苦的狰狞,捂着自己的胸口哐当一下就双目紧闭倒了下去。
秦元宝是搞不清楚什么情况的。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跟风。
一看玉清松倒了,他也眼皮一耷拉咣当倒地。
眨眼间眼前就倒了两个。
不单是围观的人愣了,就连玉青时的脑子里都是懵的。
在无数震惊悚然的目光之下,定北侯沉着冷静地说:“迟迟,快叫人带着他们回家。”
玉青时强忍慌乱说了声好,转身就去叫人了。
话还没出口就被迫抢走了所有可能的宣于渊目光幽幽地看着定北侯,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
他就知道,这个老头儿不会让他如愿的。
这老头儿真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