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的小心思非常好理解。
她是六房嫡长子之妻,后头又有继母嫡子,长子的地位十分尴尬,故而想亲近五房,为他的丈夫争取更多的分量。
这些小算计是人之常情,叶蓁蓁能理解,但并不喜欢被人算计,故而没有被郑氏挑拨,对小张氏说出什么同仇敌忾的话。
五房的仇人是狼狈为奸的崔世宏和张氏,与小张氏无关,只要她没有冒犯到她,实在没必要落井下石——至于初见时小张氏对她的冷嘲热讽,她还没心胸狭窄到睚眦必报的程度。
今天的晚宴只是场面活儿,叶蓁蓁只想应付过去,便安安分分地坐在位置上,时不时与左右说上几句话,消磨着格外漫长的时间。
谁知小张氏偏偏不放过她。
今天的晚宴算是给五房接风洗尘,菜肴都是我亲自定下的,九弟妹不喜欢吗?
小张氏的话仿佛带有什么魔力,原本还在三三两两说着话的妯娌们,渐渐消了音,视线落在两人身上时,带上某种隐秘的兴趣和期待,估计她们也认为,小张氏要找麻烦了。
叶蓁蓁淡淡一笑,说不出是讽刺还是客气,声音温和极了:大嫂有心了,此乃珍馐美味,只是我的口味与别人不同,浪费大嫂一番苦心了。
其实是她在家里吃饱了,没胃口再吃些什么,上了桌只不过做做样子罢了,至于这一桌菜肴味道如何,她都没入口呢。
小张氏不知信没信,她似乎想说些讽刺的话,但生生忍住了,憋得脸色十分难看,神色愈发郁郁——估计以前就没这么忍气吞声过。
叶蓁蓁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但小张氏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还不依不饶,拿起跟前的酒壶朝她走来,脸上的表情十分诚恳:九弟妹,你我初见,原本也没什么恩怨,只是我性子骄矜,对你多有冒犯,心里愧疚得很,正好趁着今日之机向你赔罪,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说着,她亲自执壶,在酒樽上斟满两杯救,一杯朝叶蓁蓁推来,神色陈恳真挚,期许地看向她:九弟妹,就让我们一酒泯恩仇吧。
妯娌们无不惊讶,她们从未见过小张氏这般和气甚至是低声下气的样子,毕竟以往她仗势欺人,别说是主动与人道歉了,不让人向她道歉就好了——难道是因为失了势,所以打算夹尾巴做人了?
这些猜测是符合常理的,任谁看了今日的小张氏,都觉得她与当初的盛气凌人截然不同,心肠软的还会生出怜悯之心,觉得她是有心改变,愿意给她一个机会。
但叶蓁蓁并非圣母傻白甜,她坚信一个道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初见时小张氏就给她印象不好,她可不相信两家结仇后小张氏还会对她以礼相待,所以格外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果然让她发现端倪。
小张氏在倒酒时,接着袖子的遮掩转了一下酒壶的兽首——这酒壶另有玄机。
自从被叶葭葭算计中了媚、药,差点被苏映怀折辱,叶蓁蓁就生了记性,对外边的吃食香料总是警惕几分,轻易不会入口,就算是赴宴吃东西,也都是吃别人下过筷的,因而再没有被人在吃食上算计过。
听闻有一种鸳鸯壶,酒樽里可以盛放两种液体,只需转动机关就能变换,那兽首明显就是机关,可以预见,这杯酒明显有问题。
怎么?九弟妹不愿意接受我的道歉吗?
小张氏一脸落寞,轻声说道: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我自知我姑姑对不住你们五房,在此我替她向你们道歉,你不愿意原谅吗?
世人以和为贵,她找的切入点非常好,表面上看来十分懂事识大体,若是叶蓁蓁拒绝,就显得心胸狭窄了。
不管怎么说,小张氏都占据了上风。
叶蓁蓁眯了眯眼,她生怕最恨算计,原本还不想与小张氏起冲突,偏偏她不安分,非要来寻死,那就怪不得她了。
唇角挑起了一抹笑意,叶蓁蓁执起酒樽,眉眼被月色晕染得清冷冰凉,声音泠泠,说不出的动听:怎么会呢,大嫂识大体,我也不是小气的人,咱们饮尽此杯,往日恩怨就此作罢了。
小张氏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喜意,刚要喝了手中酒,就听一声阻止:且慢。
她神色一僵,眼神也变得焦躁,但还是压抑着性子问道:九弟妹,有什么问题吗?
叶蓁蓁又是一笑,原本清丽可人的面容居然染上某种邪肆,杏眼流转之间别有风情,含情脉脉仿佛在勾人一般。
这种突破性别界限的美感让人心中一动,但凡被她眼神扫过的女眷,都不可抑制地脸上一红,心中生出妖孽二字。
小张氏也有一瞬间的愣神,在失神见被对方夺了手中的酒樽,互相换了过去,脸上是盈盈的笑意,说着:交杯酒素有情意绵延、患难与共的说法,虽然是对新人的祝贺,但并不妨碍在此借用,既然大嫂想要一酒泯恩仇,那便喝了这一盏酒,从此妯娌和谐,患难与共。
旁人都被她的操作给惊呆了,交杯酒这种旖旎多情的喝法,大多是在洞房花烛夜之际,当然,也不排除一些男人在外消遣的时候与伶人**的时候玩玩,寻常酒桌上的酒令嬉戏,哪有这般轻佻?更别说还是两个女子了。
但是她这话挑不出半点毛病,又是小张氏主动在先,竟是让人哑口无言,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叶蓁蓁非常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拿起原本属于小张氏的酒一饮而尽,眉眼间氤氲着酒后的缱绻旖旎,连声音都温柔上几分:大嫂,我已经饮满此杯,你怎么还不喝?难道你所谓的道歉与和好,都是虚情假意吗?
张氏看着手中的酒樽,再看叶蓁蓁笑吟吟的面容,脸色青白交错,眼底一片阴沉。
现在她心底只有一个想法,叶蓁蓁换了她的酒,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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