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阁老巷内。
宁宴和裴延两个人在巷尾等,其他人则停在远处。
宁宴其实猜到了会是谁,所以当来人弓着腰偷偷摸摸来的时候,她一点没有意外。
“肖志云,你一个人来的?”宁宴问对方。
肖志云很紧张,戒备地左右四顾,低声道:“我不能久待,如果被发现,他们肯定会杀了我的。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我就走。”
他蹲在巷子拐角,背抵着墙,声音发抖。
“俞隽出事那天,他和我是一起离开的,但走到半道遇到了邓鹿,他让俞隽去课堂等他。”
“其实很多人都听到看到了,他们就当看不到。因为邓鹿就是窦顷胤的狗,他在学堂帮他们物色好人,供他们玩弄。”
宁宴和裴延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打断肖志云的话。
“最近两个月,他们选中了俞隽,一开始只是打他,后来还羞辱他,俞隽生不如死还不敢死。”
他也很害怕,缩着肩膀蹲在地上,想到好朋友死了,他声音有点哽咽。
“我还劝他忍一忍,咱们得罪不起。如果去告官,恐怕连他爹都要被连累。”
“但怎么也没有想到,窦顷胤居然敢杀人。”他抬头看着裴延,他知道裴延也是世家子弟,“裴大人,您能杀了窦顷胤吗?他是祸害,他一日不死,一定还会有更多的人死在他手里。”
“说、说不定下一个人,就、就是我。”
他痛苦地抱着头,声音发抖。
“你有证据吗?”宁宴问他。
窦顷胤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宁宴,“这是俞隽有一次想要自杀,自写的遗书,遗书里写了窦顷胤对他的迫害。”
宁宴将信收起来。
“我要回去了。”肖志云又是左右看看,“你们再去国子学,就当不认识我。”
宁宴和裴延都点头了。
“还、还有件事,但是我不能确认。”他想了想,“他们好像有个院子,寻常都在那个院子里玩。我想,如果找到那间院子,肯定有证据定他的罪。”
“多谢,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肖志云沿着逼仄的巷子小心翼翼走了,他家离这里很近,拐一个弯就是角门,他迅速开门进了院内。
宁宴和裴延也绕得远些,一直回了她的住处。
大家围坐在灯下看俞隽写的遗书。
时间是四月初七,距离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信中他写道:我不知道怎么惹了邓鹿的眼睛,让他选定我,将我当成祭品献给窦顷胤。
我更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让窦顷胤施加这般非人的折磨。
但我知道,我斗不过他,我只有忍耐,只有认命只有去死,因为他有个做宠妃的姑姑,有深厚的家底,甚至还有个当王爷的好友。
这样的权势对比,在他面前我和我全家,犹如草芥譬如蝼蚁。
反抗不了,只有去死。在我死前,我诅咒窦顷胤、邓鹿和他们所有人不得不好死,生生世世不得安宁。
宁宴看完信,转头问裴延,“他说他窦顷胤有个做王爷的朋友,不会是瑞王吧?”
“瑞王应该不会参与这种事,我想可能是常山王。”裴延回道。
宁宴听说过常山王,他父亲去世后,他小小年纪就继承了王位,但这个人性子却不好,听闻很暴戾。
“他也在国子监?”
“他在五军都督府任中军都督。”
他们聊了一会儿,大家又沉默下来,金树问道:“所以,就算我们知道凶手是窦顷胤也没有用?”
“嗯。”余道林趴在桌子上,手指沾着茶水,写满了一桌子的畜生二字,“没有证据,你拿他没办法”
金树拍了桌子,桌上茶具叮当响。
“我去会会邓鹿,你们早点休息。”
裴延起身出去,径直去了邓鹿家,翻墙进了他家院子,轻车熟路撬开了邓鹿的卧室。
他搂着妾室在睡觉,忽然感觉房里有人,猛然惊醒过来,看到裴延吓得一个激灵,但没有叫出声来。
“裴之瑾,你、你大半夜是要吓死我?”
裴延从博古架上顺了一尊玉佛在把玩着,眉眼一抬嘘了一声,“别吵醒别人。”
邓鹿的妾室翻了个身,面朝内睡了。
邓鹿披着衣服走到裴延面前来,压低声音问他来干什么。
“你知道我有个神奇的能力吧?”裴延忽然道。
邓鹿点了点头。
“被害人俞隽死前最后的画面,看到的是你的脸。”
邓鹿吓得跳起来,立刻否认,“不可能。我从来没有打过他,他死的那天我在家睡觉。”
“不是你,会是谁?”
邓鹿就明白了,裴延在诈他,他暗暗松了口气,表情又恢复成吊儿郎当的样子,“那我哪知道,我又不在现场。”
“我告诉你,是窦顷胤。”
邓鹿目光闪烁没说话。
“你帮窦顷胤物色玩物,交给窦顷胤玩弄是不是?前前后后一共物色了多少人了?”
邓鹿矢口否认。
“你觉得我半夜来你家,是为了和你扯皮吗?”裴延将玉佛塞邓鹿怀里,“你不说,今晚我就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能。虽说我久不和你们玩儿,但整人的手段,我却没有忘。”
邓鹿依旧摇头,裴延忽然抽出桌上的一把水果刀,拉进邓鹿,刀就扎进了邓鹿的大腿上。
邓鹿惨叫一声,又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我半夜来问你,也算是为了你着想了,你还不领情,这让我很伤心。”裴延将刀子留在邓鹿的腿上,并在对方的衣服上擦了擦手。
邓鹿疼得坐下来,咬牙道:“你说的没错,我帮窦顷胤物色玩物。但我也没有办法,谁能逆他的命呢?”
“但是,”邓鹿看向裴延,“你就算是大理寺卿又怎么样?没有他杀人的证据,我就算告诉你,你也拿他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