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爷子就抬头看着孙女。
沉声道:既是你说想好了,户籍又都迁出来了,那就这么着吧。只是,事情既是定下了,就改不了了。将来你就是后悔了,这户籍也是迁不出去,你这一辈子也都是你三叔的闺女了,得替他祭拜烧香,顶门立户。这个事儿就是这样,你听清楚了?
嗯,回祖父的话,孙女都听清楚了,也愿意。
端直坐在圆木凳上的大孙女毫不犹豫地点头,站起身来。
对着程老爷子和程何氏深深蹲了一个福礼。
轻言细语道:多谢祖父祖母成全,孙女断不会后悔的。
程老爷子沉着眉头又看了她一晌,也‘嗯’了一声,点点头,挥了挥旱烟袋。
高高瘦瘦的大孙女就又垂了头,对着程老爷子老两口蹲了一礼,轻悄悄转身往外走。
程何氏连忙叮嘱一句:去灶间待着吧,一会儿奶过去带你收拾屋子去。
是。
高瘦纤细的身影就微微侧身应了一声,打开了屋门。
程家老两口就看到站在门边的那个小丫头,上前扶着刚出去的大孙女,小心翼翼地走了。
程老爷子眯着眼瞧着,一动不动。
屋里一时便只剩老两口。
程何氏只是瞧着自家老头子的样子,心里就估摸出他是咋想的了。
他这是不稀罕槿丫头这个样儿啊。
自家老头子啥样式,程何氏跟着过了一辈子咋不知晓?
要按她说,这有啥?
就她大孙女这样儿的,她一辈子也没见着过,有个丫鬟跟着侍候能咋的?那还不是应该的?
他不稀罕她稀罕!
可这事儿它也不是一天儿两天儿就能让他转过心思来的,日子长了就好了。
反正孩子往后就留在她家了,也不着急,且等着吧。
一想到事儿就当真这么定下了,程何氏心里就又是苦又是酸的,不知啥滋味儿。
大孙女说的硬气,可她还是年纪小不经事,咋晓得人这一辈子可难熬着呢!
唉,这都是命啊,谁也躲不过去。
程何氏心里开解了自家,转过心思,就问程老爷子:他爹,你可真想好了?真这么办?这可是要让村里的人说嘴呀,说咱老程家没规矩。
哪有平白无故给自家死了十几年的兄弟过继自家这老大一个闺女的?村里人一旦知晓了,可是要吐唾沫星子当一辈子笑话说的。
程老爷子看一眼老妻,哼了一声,道:你的心思我晓得。你这是怕过给了老三,村里人说嘴,我脸面上挂不住那时再后悔了,迁怒这个丫头呢。
程何氏被老头子说中了心事,啧了一下嘴,小声道:我这不是看丫头太可怜了吗?那么小就没了娘,她爹又娶了个后的,又生下来一儿一女两个亲生的,能对她好?现如今又要被过继给叔叔当闺女,唉,咋说呢,这孩子命苦哇。本来就爹不是爹娘不是娘的,要是往后再被村里那些长舌妇说嘴嚼舌头,那咱可不就是好心害了孩子嘛。
程老爷子就磕磕旱烟袋。
又看老妻一眼:一个孙女你倒是看的比你自家儿子还重,你这是咋的了?跟你灌了啥迷魂汤了?连儿子都埋怨上了。
程何氏一听这话茬儿,就晓得这是老头子因着先前自家让老二进了家门不高兴,故意说话挤兑她呢。
她也不放在心上,就是叹了一口气,说:你也别埋怨我,老二再不好,那也是咱亲生的。咱都没了一个了,这个又是小二十年没见。那咋的,他能不缺胳膊不少腿地回来,我都烧高香了,还敢再求别的?再说了,这都过去多少日子了,再提还有啥意思?这么多年我也瞧清楚了,这儿女都是债,咱上辈子欠人家的这辈子得还。老二跟那丫头不对付,硬要把她过继回来,那就回来吧。我一个婆娘妇道人家,不懂啥大道理,也不瞧谁的脸面,我就为了我那丫头,我也认了。不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儿?咱家就再咋的穷,还能没一个丫头的一口饭?就是我不吃,也不能让一个外人随便欺负了咱家自己的孩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