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书,这一切都不过只是你的猜测,比起你的妄自揣测,本宫比你更了解云微!”静妃提声道。
静妃话落,琴书就立即掷地有声的反驳,“可是娘娘中毒的时候除了见过云微郡主,再没有旁人,这总该是铁定的事实。”
“你――”静妃语塞的时候,众人再次点头,觉得这琴书也不是无的放矢,所有的怀疑也都有理有据,容不得人不会怀疑这静妃在故意替云微郡主隐瞒事实,要知道静妃中毒事小,陛下的禁忌长皇子才是这次事件最严重的地方,一旦被落实了,云微郡主的结局怕是不容乐观。
琴书与静妃的对峙中,向来温婉不争的静妃对上早就想好了说词的琴书,显然处于下风,情况便对沐君凰越来越不利,偏偏作为当事人的她,却反而像一个旁观者一般在饶有兴致的看戏,直到第五玄烨冷声叫到她的名字,她才有点作为当事人该有的反应。
“云微,你可有什么话说?”
“确实是有几个问题想问。”沐君凰慢悠悠的踱步到琴书的面前,因为她站着,琴书跪着,两者间的气势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上,这让本就有些紧张的琴书越发的底气不足,却还得故作镇定的坚定自己的态度,直直的与沐君凰对视着,一副她问心无愧不怕被问的姿态。
沐君凰微微垂眸看着琴书问道:“你说一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可以六亲不认,这话倒也没什么问题,但问题就在于若这句话要拿来佐证本郡主因为长皇子给静妃娘娘下毒,那前提是你得证明本郡主跟长皇子确实有过什么关系。”
“郡主跟长皇子的关系是你亲口跟娘娘承认的,这是奴婢亲耳听到的,奴婢就是人证。”琴书振振有词的说道。
沐君凰摊手道:“可是静妃娘娘并不承认听到过,单单你一个人的说辞可不能做数。”
琴书因为急切不小心脱口就道:“那是娘娘在替你撒谎。”
沐君凰似笑非笑的看着琴书,“你说静妃娘娘在对陛下撒谎,这可是致静妃娘娘于欺君之罪的境地,难不成你是想将本郡主跟静妃娘娘一网打尽不成?”
沐君凰这话一出,众人的思维又开始隐隐的发生了改变,渐渐开始发觉琴书这个侍女有些不对头了起来。
琴书闻言立即脸色大变,连连摇头否认道:“奴婢没有,奴婢只是担心娘娘太仁慈会将自己再次置于危险之中,才一时着急说错了话。”
沐君凰的神色微敛了几分,淡漠的看着琴书道:“你口口声声说是为静妃娘娘着想,却着想到与静妃娘娘争执的地步也要违背静妃娘娘的意思,试问像你这样的婢女哪个主子还敢用?而你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度?”
“我,我――”琴书已然开始慌了,连奴婢都忘了自称。
沐君凰却不由琴书喘息,步步紧逼,“再有,你说静妃娘娘中毒的时候就只见过本郡主,没有旁人,请问听雨阁那上上下下几十号人不是人?你这个静妃娘娘最贴身的婢女不是人?要论嫌疑,难道不是你这个贴身侍候的人嫌疑最大?”
琴书的脸色开始苍白,做着最后的狡辩,“我为什么要毒害娘娘?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沐君凰不置可否的轻笑了一声,讽刺道:“这或许对你来说是没有什么好处,但不代表对别人也一样没有好处,比如,静妃娘娘救治不及遇害,本郡主成了嫌疑犯被陛下问罪,亦或者更严重点,二皇子没什么脑子的冲动之下直接把本郡主给杀了,而不管这哪种结果,我父亲恐怕都不会再认二皇子这个女婿,更甚至还有可能站在二皇子的对立面,这对于二皇子来说,恐怕将会是一个重大打击,对某些人难道不是偌大的好处?”
沐君凰话落,不但让静妃对琴书的信任陡然下降,同时掀起了众人的惊诧,还立即迎来了皇后的怒斥,“云微郡主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怀疑静妃的毒是太子做的不成?”
沐君凰偏首看向皇后无辜道:“皇后娘娘着什么急,我这也只是做了个合理的推测而已,可半点没有提及太子的意思。”
“哼!”皇后并没有被沐君凰暗示做贼心虚的慌乱,冷哼道:“本宫问心无愧自然不着急,但也容不得你指桑骂槐的怀疑太子,影响他的声誉。”
沐君凰耸耸肩道:“所以在这件事上,不但我要为自己洗脱怀疑,皇后娘娘似乎也需要替你跟太子自证一下清白才是。”
皇后被沐君凰的强词夺理给气笑了,“那依你的意思,沐王妃和清绝郡主是不是也该站出来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要知道你、二皇子和清绝郡主三人的婚事至今还没有一个定论,而静妃明显又是站在你这边的,保不成就有某些人怕自己的婚事被你搅黄了,所以借着陷害你的同时还能同时解决掉碍事的静妃,来个一箭双雕,岂不是更好?”
见矛头突然又被皇后指向了沐王妃和清绝郡主,众人只觉得脑子越来越乱了,似乎每个人都说得有道理,每个人都有一定的嫌疑,那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皇后分明是讽刺,却被沐君凰从善如流的接话道:“皇后娘娘一番话分析得也非常有道理,那么看来二位也不能光只是看戏了。”沐君凰挑挑眉看向欧阳魅和沐安人,眸底含着戏谑的笑意。
从云微郡主仅仅用“二位”来囊括沐王妃和清绝郡主的态度来看,众人也能明显的体会到云微郡主对她的这位继母和突然变成的长姐的不待见是多么的不加掩饰。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换做谁突然被人占了其母亲的位置和其自己的嫡长女身份,都不可能还和睦相处,更别提这姐姐还抢了自己的未婚夫。
看戏看得好好的欧阳魅和沐安人见事情突然扯到了她们身上,面不改色的欧阳魅淡淡的看了皇后一眼,眼底深处有着众人看不到的异样讥诮,却就只是动了动眼皮子就恢复了继续看戏的状态,丝毫不在意众人探究的目光,如此淡定的样子,倒反而打消了不少人的怀疑。
“二妹,与其漫无目标的把所有人都拖下水,还不如好好的撬开琴书的嘴来得更实际些。”沐安人温婉平和的说道,她知道自己的娘不是淡然,而是根本不屑于多说话,所以这很多时候都得由她来出头,虽然她也不怕与人相斗,但摊上这么一个高冷的母亲,却也还是有些心累的。
遇事从容不显露神色,行事温和却暗含锋锐,众人不由的暗暗点头表示赞赏,不愧是清绝郡主,这般清绝的气质还真不是常人能有的。
不过众人在赞赏清绝郡主的同时,也发现这云微郡主似乎也并非寻常,不过是简单的与琴书的一番对峙,却莫名其妙的就将皇后和太子,沐王妃和清绝郡主都扯了进来,这种搅乱局面的能力也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沐安人说了句风凉话便也不再作声了,跟欧阳魅一般走起了高冷范。
沐君凰似乎突然变得相当好说话,被沐安人暗怼了之后还能心平气和的表示认同的点点头,别说其他人,便是沐安人都眸光轻闪了一下,有些意外。
“皇上,”沐君凰直接转身看向第五玄烨,“就如清绝郡主所说,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只要撬开琴书的嘴自然会真相大白。”
事情对峙到这里,若说琴书没有问题,恐怕也没人会相信了,第五玄烨敛着眸光看着琴书沉声道:“琴书,你是识时务的自己主动交代,还是等没了半条命再来开口?”
琴书垂着头,身子有些颤抖,似乎在拼命的压抑着自己的紧张,却仍旧嘴硬不说话。
第五玄烨也没什么耐心跟她耗,直接挥手准备将琴书带下去杖打。
侍卫走到琴书身后,待一左一右准备将其带走时,琴书突然面色一变的往地上重重的一磕,终于卸了其倔强的抬起头对着第五玄烨哀声坦白道:“陛下,奴婢交代,娘娘的毒确实不是云微郡主所下,奴婢也是迫不得已拿了人好处,一时糊涂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求陛下恕罪!”说着又往地上磕。
虽然已经开始怀疑琴书有问题,但听到她自己承认了罪行,众人还是有些吃惊,毒害静妃娘娘,陷害云微郡主,究竟是什么样的好处,才能让琴书这婢女失了理智,如此大胆?
“琴书,枉本宫视你为心腹,你就是如此回报本宫的?”静妃看着琴书一脸的失望和愤怒。
“奴婢辜负了娘娘的信任,罪该万死!”琴书侧身又向着静妃实实的磕了一头,本还只是有些红印的额头顿时见了血,可见力道之重。
静妃不解的看着情绪激动的琴书问道:“你既然知道罪该万死,为何还要这么做?”
静妃确实想不明白,琴书从十三岁就跟在她身边侍候,十几年的相处,琴书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自认是很了解的,所以一开始在这件事琴书的行为虽然有些异常,她却也没有怀疑过她的忠心,可是事实却是如此的击她的心,难道是从一开始就是她看错人了?
对于静妃的质问,琴书却不再回答,只咬着唇一个劲的垂头落泪。
“说,谁指使你做的这些?都给予了你什么好处?”第五玄烨没什么神色起伏的问道。
琴书闻言沉默了半响才缓缓的抬起眼皮,眼睛在场中逡巡了一圈,众人被琴书的眼光扫到,即便心里没有鬼也莫名的慌了一下,正好奇琴书究竟会将谁指认出来,却见她目光猛然定在了一个人的身上,突然指着那个人高声道:“是她,是昭媛娘娘指使奴婢给静妃娘娘下的毒!”
随着琴书的指认,众人齐刷刷的将视线投向沐昭媛,十分意外。
沐君凰瞟了一眼明显不在状态的沐昭媛,继而眸子微眯的侧首暗暗审视着琴书,眼底蕴着异样的波动和沉吟。
沐昭媛被琴书所指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待发现所有人都看着她,她才惊觉发生了什么,脸色顿时大变,一下子从位置上蹭了起来,冲着琴书怒喝道:“该死的贱婢胡乱攀咬什么,本宫何时指使过你毒害静妃娘娘?”
“事到如今,奴婢作何还要冤枉昭媛娘娘?若非昭媛娘娘你允了奴婢偌大的好处,奴婢怎么可能猪油蒙了心做出这种背主的事情?”琴书说道。
沐昭媛被气得花枝乱颤,抖着手指着琴书质问,“你还敢嘴硬!你倒是说说本宫能有什么偌大的好处给你?竟然能诱惑得你连命都不要的去毒害静妃娘娘,还陷害云微!”
看着似乎吃定了自己说不出理由的沐昭媛,琴书定定的说道:“因为你允诺只要奴婢替你做这件事,你就会撮合了奴婢跟着沐王府沐五爷,奴婢一直仰慕沐五爷,才会一时受了你的诱惑蒙蔽了自己的良心,此刻想想,自己还真是天真妄想,这么卑贱的身份,连让沐五爷记住的资格都没有,还做什么梦呢?”
琴书说到最后,声音低到不可闻,神色也彻底的黯然了下去。
众人面色古怪的看着琴书,没想到竟会是这样一个理由,尤其是沐王府几位夫人小姐更是惊讶之余十分不屑,众人暗道这琴书还真是痴心妄想,沐王府沐五爷沐隐储即便是配个公主都绰绰有余,岂是琴书一个卑贱的婢女可以肖想的。
不过鄙夷之后,倒是对琴书指控沐昭媛的话多信了几分,若是沐昭媛确实以这样的筹码来引诱琴书替其做事的话,这琴书会心动也不难想象了。
感受到众人**裸的怀疑目光,以及第五玄烨幽冷的视线,沐昭媛只觉得浑身发冷,一口郁血快要从胸口里喷出来,心里缠绕着一丝恐惧,沐昭媛很清楚,今日第五玄烨若是相信了琴书对她的指控,她的下半辈子也就彻底的完了,甚至就算第五玄烨不相信,但只要她拿不出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第五玄烨必须得给沐君凰一个交代,她也依然讨不了好。
刀子一般的眸子狠狠的刮着琴书,沐昭媛想不明白这琴书为什么要把黑锅扣在她的头上,还编出了一个拿弟弟沐隐储来引诱她的鬼话,她应该从未得罪过她啊!
“陛下!”不等第五玄烨开口问话,沐昭媛先其一步从位置上走出来一下子跪在第五玄烨面前,含泪悲愤的喊冤,“臣妾可以对天发誓,此事跟臣妾没有任何关系,是琴书这贱婢在陷害臣妾,还请陛下明察。”
沐昭媛知道自己根本拿不出自证清白的证据,不管她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的,一切就看第五玄烨如何发落。
第五玄烨意味不明的看着沐昭媛,似乎在斟酌要如何判处。
皇后看了眼第五玄烨的脸色,突然对琴书发问道:“琴书,你言辞凿凿的指认沐昭媛是凶手,那你告诉本宫,沐昭媛有什么理由要毒害静妃?”
沐昭媛没想到皇后竟然会替她说话,激动的附和着点点头,看着琴书质问道:“皇后娘娘说得对,琴书你倒是说说看,本宫为什么要这么做?”
琴书闻言却是讽刺的笑了,“昭媛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难道不该去问昭媛娘娘她自己吗?奴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说着,也不管沐昭媛如何眼刀子剐她,她转首看向静妃,面色愧疚中带着一丝决绝的给静妃最后磕了一个头,“娘娘对奴婢的恩典,奴婢只有下辈子再给娘娘做牛做马来报答了。”
听着琴书的话,静妃有种不详的预感,还不待她说什么,就惊觉琴书已经猛然起身朝一边的假山石撞了过去,不由的惊呼了一声,“琴书!”
因为琴书本就离假山不远,而且事情发生得也极为突然,待第五云铮起身阻拦的时候,琴书的头已经差不多撞到了假山石上,不过好在有第五云铮最后拉了一下的那点缓冲,才不至于让琴书当场丧命。
众人被琴书突然弄的这一出给吓了一跳,沐昭媛更是吓得呆住,内心完全是崩溃的,她实在不明白,琴书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竟然要以死来诬陷她!
被第五云铮嫌弃的放在地上的琴书虽然没能一击毙命,但鲜血长流的额头看起来却也颇为恐怖,有那胆子小的姑娘早已经被吓得花容失色,场面变得有些混乱了起来。
姚夜庭几步上前给琴书看了伤势,对症下药的掏出一颗药丸准备给琴书服下,却被琴书紧闭牙口不肯吃,显然是一心求死。
姚夜庭眼底的眸光闪了闪,手里拿了个什么东西,在背对着众人视线里,非常隐秘的从琴书的眼前晃过,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非常熟悉那样东西的琴书却是立即睁大了眼睛,眼里闪过震惊和慌乱,然后直直的看向姚夜庭,正看进姚夜庭含着别有意味的眼里。
明白了什么的琴书突然不再抗拒,乖乖的吃下了姚夜庭给的药丸,在姚夜庭简单的伤口处理后,待琴书的伤势不再那般危机后,姚夜庭也就施施然的坐会了原位。
琴书撑着稍显虚弱的身子跪着爬到了之前跪的位置上,低低的垂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第五玄烨的脸色已经沉得有着风雨欲来的趋势了,今日的这场宴会他是别有用意,可现在看看都成了什么样子?这么混乱复杂的场面,也难怪第五玄烨的心情非常不爽了。
死一般的静默中,第五玄烨一拍椅子,阴沉的看着琴书怒喝道:“贱婢,你想死,朕可以成全你!”
众人噤若寒蝉。
琴书身子猛然一颤,伏趴在地上凄声道:“陛下,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那人抓了奴婢的家人来威胁奴婢替他做事,奴婢不得不为啊!”
众人一听琴书这话,脑子再次懵了,怎么感觉事情还有转折,这一波三折的究竟还能不能查出幕后真凶了?
沐昭媛愣了愣,然后面上划过一丝欣喜,她感觉自己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这才终于活了过来。
“琴书,你说实话,那个人究竟是谁?”静妃轻蹙眉头的看着琴书问道。
琴书闻言张了张口正准备说什么,却正在这个时候,突然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把暗器,直直的往琴书的身后而去。
沐君凰微不可察的移眸往暗器所来的方向撇去,只堪堪捕捉到一抹从围墙处消失的人影。
因为暗器来得猝不及防和隐秘,不少人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第五云乾随手掷出手中的茶杯,与那差点要了琴书命的暗器碰撞在一起,暗器与撞碎的茶杯一起在琴书身后落了地。
众人大惊失色的慌乱了起来,这皇宫中竟然还有人敢杀人灭口!
第五云翊则是略微沉色的撇了第五云乾一眼,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他却还能出手相阻,其身手还真是不能够小觑。
当然最受刺激的是第五玄烨,他猛然的从位置上蹭起来,盯着凶手消失的地方怒不可遏的命令道:“莫道,给朕将那人抓回来!”
莫道闻言毫不犹豫的跃身往园外追去,因为他只负责第五玄烨的安全,所以在凶手发出暗器的时候即便已经发现了对方却并没有出手,如今第五玄烨有吩咐,他便也只需要听从命令即可。
只是莫道才刚追到月门,却突然脚下猛然顿住,众人便看到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从月门外飞了进来,直接摔在了园子里,不由的都瞪大了眼睛,被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事情给弄得七晕八素的脑子一片混沌。
莫道黝黑的眸光直直的盯着月门外,似乎那里有什么让他值得在意的存在。
而此时的众人也都顾不上去看那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凶手,纷纷目不转睛的盯着月门的方向,只见月门外走进来一个笑得人畜无害的少年,少年进来后便径直走向正挣扎着要站起来的凶手,随意的一脚将差不多起身的凶手再次踹倒在地,嘴里骂着,“倒霉蛋,你撞谁不好,偏偏要撞我家公子。”
公子?这少年如此眼生,他家公子会是谁?
众人正疑问间,便见一人再次从月门外踩着平缓的步子走了进来。
皎皎白衣,濯濯清华!
如玉风貌,谪仙之姿!
见着此人,众人脑子里便只剩下了这样在他们看来都有些匮乏的形容词。
沐君凰眯了眯眼睛看着那个人,眼里闪着不自觉的恍惚,却又在转瞬间消失,心里只剩下一个意识,原来那日从马车外擦身而过的人是长这个样子。
姚夜庭看了一眼来人,眸光轻闪着从沐君凰身上扫过,便收回了视线。
第五云乾和第五云翊神色颇为相同的看着来人,亦不动声色。
还有那一直维持着波澜不惊神色的拟阳公主眼里绽放的浅浅光彩,显示着她不再平静的心绪。
唯一不加掩饰的只有第五玄烨,他散去了先前因为一系列混乱的情况而阴沉的神色,面上划过一丝欣然的笑意,竟是主动从台上走了下去,迎向来人。
“哈哈,朕还以为你不来了。”众人看着第五玄烨一面向那公子走去,一面笑着如此说道。
有那少数知道来人身份的觉得第五玄烨的态度并不奇怪,而多数懵懂的人却是一脸的错愕,他们可从未见过陛下对谁如此的客气过,这人来头有这么大吗?
容久径直从已经爬不起来的凶手身边走过,在迎来的第五玄烨面前两步远站定,清浅有礼的行了个点头礼,应道:“容久抱恙来迟,还请陛下莫要见怪。”
容……容久?!
听到名字,众人哪里还不知道来人是何身份,都不约而同的露出意外的表情,暗暗感叹了一声,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容公子消失了两年,终于又出现了!
只是这次,南音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啊。
容久……
沐君凰眸光再次恍惚了一瞬,这是生长在天山之巅花中之王的名字。
容久花,亦是她曾心心念不得一见的东西!
这个人,取个花一样的名字,是自恋他长得好看不成?沐君凰回过神来,暗自腹诽。
“公子身体可有什么大碍?”闻听容久说抱恙,第五玄烨立即关心道:“刚好姚少主也在此,不如让姚少主给公子看一看?”
容久浅淡的笑道:“多谢陛下关心,已经给姚少主看过,并无大碍。”
“那就好。”第五玄烨一脸庆幸的样子,显得十分的热络。
安坐的姚夜庭听到第五玄烨的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他第五玄烨让他给谁看病,他就会看一样。
容久回眸扫了眼那被花喜踹翻的凶手,微微歉意的说道:“花喜冲动,若是有失礼之处,还请陛下见谅。”
容久明显在说场面话,第五玄烨摆摆手笑着说道:“公子严重了,朕正要捉拿此人,还得多谢公子相助。”言罢招手让侍卫来押制了凶手,下着命令,“带下去,容后再行处置。”
沐君凰眯了眯眼睛,这么重要的事情,就因为那个人就要容后处置?
“陛下,莫要因为在下耽误了你的正事。”容久劝阻道。
第五玄烨听容久这么说,想了想倒也没有坚持,让容久在那与皇后位置平行一直空置的位置上坐了,自己则也回到了位置上,莫道也收回投到容久身上的视线,一言不发的回到了第五玄烨的身后,站起来了的众人见此也都纷纷入坐。
趁着这个间隙,那差不多紧随着容久而进宫的沈胤安三人悄无声息的从月门外钻了进来,然后蹑手蹑脚的寻了个较为偏僻的地方坐了。
“那马车主人竟然是公子容久!”伯未清庆幸的说道,“沈兄,要不是你没让继续拦下去,不然咱们三可就成了笑话了。”
秦歌点点头,亦有同感。
沈胤安闻言却并没有多少庆幸的意思,若有所思的眸光落到那高坐台上的容久身上,沉吟道:“容公子为何要故意在那个地方停下马车?”
伯未清不甚上心的说道:“说不一定只是个巧合呢?我看也就是你跟八皇子想太多了。”
沈胤安不置可否的没有再应话,或许确实只是个巧合,但他直觉上还是觉得没这么简单。
不过就算有什么原因,想来跟他们也没多大关系,也就懒得费脑子去思虑了。
几人说话间,凶手被侍卫带了上来,只见其一身宫中侍卫的打扮,经过侍卫统领的确认确实是宫中的侍卫,二十几岁,面容普通,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就其刚才那发射暗器的手法来看,此人却并不如看起来的这般普通,要知道一般的侍卫可没有此人的这种身手,若非是其倒霉刚好撞上了容久主仆二人,还指不定会被其逃掉,毕竟莫道去追的时候,他已经没了踪影,只要转个眼混入其他的侍卫当中,想找出来就不容易了。
“什么人?老实交代,朕可以饶你不死。”第五玄烨居高临下的盯着凶手冷冷出声。
众人也都好奇的看着凶手,却是没发现高坐台上的皇后眼底一闪而过的紧张,以及那隐藏在袖袍中暗暗攥紧的双手。
沐君凰看似也在注意凶手,但其实眼角余光却在暗暗扫视着众人的反应,而重点自然是放在两个重点怀疑目标上,便恰好将皇后的反应看在眼里,眸子敛了敛,她沉吟间似乎还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总觉得琴书故意指认沐昭媛的行为有些不合常理,而不合常理之处必定有妖。
第五玄烨的话落,凶手连头都没抬一下,嘴咬得很紧。
众人也并不意外,像这种人,若仅仅威胁一下就开了口,还有什么资格做杀手?
“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第五玄烨冷声道,却还未来得及让人用刑,凶手突然牙齿一咬似乎在嘴里咬了什么东西,然后嘴角就开始冒出黑血,侍卫大惊之下忙一把捏住凶手的下巴,却无奈凶手睁着狰狞的眼睛,死死的咬着嘴,侍卫根本就掰不开,不过几瞬之间,凶手明显含在嘴里被其咬破的毒就急速攻心的要了他的命。
这种适合自杀的急性毒药,就算是姚夜庭在场也根本没有时间救回来,况且姚夜庭动都没有动一下,摆明了他知道这个凶手是一个死士,就算不死也从其嘴里撬不出任何的话来,也就没必要费精力去救了。
沐君凰再次撇了皇后一眼,不出意外的从其面上捕捉到一晃而过的轻松之色。
“带走!”第五玄烨烦躁的挥手让侍卫将凶手的尸体给带了下去。
凶手死了,接下来就又只剩下琴书这样一个线索,可琴书说出的话却让众人有些失望,“奴婢不知道对方是谁,那个人找到奴婢的时候全身穿着黑衣,脸也带着面具完全挡着,而且对方明显是变了声的,奴婢甚至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如此一来,幕后黑手怕是很难找出来了。
“那人都跟你说了什么?”第五云乾出声问道。
琴书一五一十的说道:“那人就威胁奴婢说奴婢的家人在他手上,给了奴婢一瓶毒药,要奴婢在静妃娘娘见过云微郡主后给静妃娘娘下毒,然后将事情推到云微郡主身上,而且还特意嘱咐了,若是奴婢的事情败露,就转口往昭媛娘娘身上推。”
众人闻言奇怪的看向沐昭媛,心想难不成这幕后黑手跟沐昭媛有仇,这陷害谁不好却专往她身上推?比起皇后和清绝郡主,推到沐昭媛身上的说服力可是最小的。
沐昭媛被众人看得发慌,心里也有着同样的疑问,甚至都在暗暗思索自己是不是在什么时候无意间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被人如此的报复陷害。
不过不管幕后黑手是谁,众人基本已经打消了是刚才连带受到怀疑的皇后和清绝郡主,若幕后黑手是这双方的其中一方,那么特意吩咐琴书的就应该指控另外一方才对。
可是沐君凰想的却跟众人不同,皇后刚才的反应不可能跟此事无关,可若说皇后是主使者,那她怎么可能会放弃破坏沐王府跟第五云乾关系的机会?要知道那幕后黑手在吩咐琴书拿沐昭媛做替死鬼的时候,琴书的家人还并没有被她的人救走,那种情况下,琴书为了家人的安全,怕是会咬死了幕后黑手让她指控的那个人,而这个人若换做欧阳魅和沐安人母女的话,对二人来说绝对是困兽之局,如此既能摆脱嫌疑,还能粉碎第五云乾跟沐王府的关系,打击第五云乾的势力,这样一箭双雕的事情皇后为何不做?
除此之外,再有那人既然在琴书面前并未暴露身份,又为何要多此一举的来杀人灭口?琴书知道自己的家人在她的手上,不可能还会撒谎,那么就只有可能是琴书忽略了什么让那人觉得会暴露其身份的某种情况或者特点。
如此一想,沐君凰出声问道:“那个人可有什么比较特别的地方?”
琴书闻言思索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若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那人的身高像男人,脚却像女人一样小。”
第五德馨轻嗤道:“这算什么特别的,也有那么些男人长了一双小脚,更甚至那也有可能是个女人,只是身形长得比较魁梧罢了。”
不少人也纷纷点头,亦觉得这一点没什么奇怪,单凭这样的特点也不可能找得出幕后黑手。
沐君凰眼里闪过一丝沉吟,男身女脚或许很多,但若再加上有进出皇宫不被察觉的身手,怀疑范围可就没几个人了。
“公子对此事可有什么想法?”第五玄烨突然问向容久。
容久缓缓开口道:“朝堂中人我并不太了解,但江湖中人能满足这样条件的人也并不多,越天寨的寨主芙蓉夫人算一个,天邪教的左护法也符合,当然,或许还有其他满足条件却隐世的人就另当别论了。”
沐君凰微微挑眉的打量了一眼容久,这人竟然随口就说出了两个满足条件的人,芙蓉夫人便也罢了,其身材魁梧的事那是江湖中人皆知的,他能提出来此人也并不稀奇。
但天邪教可是几大势力之一,别说那个连她都还未正面见过的天邪教教主,便是那左右护法她接触的机会也不多,行事相当神秘。
这人既然能直截了当的指名天邪教的左护法,那说明他是见过那左护法的,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办到的,更何况他竟然还知道对方脚的异常之处。
沐君凰分析间,第五玄烨闻言已经蹙起了眉头,不管是越天寨还是天邪教,可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江湖势力,尤其是天邪教,与天机阁、天上云端、秋山、逍遥楼并列为江湖五大势力之一,且还是一个纯粹的邪恶之教,各国间都有其教徒明里暗里的兴风作浪,若那幕后黑手真与其有关系的话,第五玄烨觉得自己怕是要头痛了。
“公子的意思,幕后黑手很有可能是江湖中人了?”众人沉吟间,什么都没想的第五云韵眼睛微闪着光亮的看着容久问道。
容久依然淡然的应道:“江湖中人没有理由来针对静妃娘娘和云微郡主,若单纯只是搅局,拖皇后娘娘和太子或者沐王府都比昭媛娘娘更有效,所以可能性还是更倾向于第京中人。”
“公子说得没错。”太子附和,“父皇,儿臣觉得这件事可大可小,必须得彻查!这次若非刚好有姚少主救了静妃娘娘,那么静妃娘娘遇害的后果可就不仅仅是咱们南音的事情,恐怕到时候追究起来,还会因为云微郡主将东凰也给牵扯进来,如此,事情便就大了!”
沐君凰眸光懒转的撇了太子一眼,这第五云翊竟然主动提出要彻查此事,他是真的跟此事无关?还是笃定了即便查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众人听第五云翊这么一说,神色都有些凝重了起来,不管什么事情若是上升到了国与国之间的关系问题,都不会是小事!
第五玄烨沉着脸默了须臾,提声道:“孙觉!”
“微臣在。”台下的刑部尚书孙觉从位置上走出来听命。
“这件事就交给你刑部全权处理,一定要给朕查出一个子丑寅卯来。”第五玄烨道。
孙觉心里苦了一下,面上却还是半点不敢迟疑的应了,“是,微臣遵旨。”言罢,孙觉看了看琴书,小心翼翼的问道,“那琴书这婢女……”
琴书是这件事关键的人物,按理也该交给孙觉来处理,但琴书毕竟是静妃的人,也还得第五玄烨发话才行。
第五玄烨没有立即发话,而是转向静妃准备问她的想法,却听得皇后说道:“陛下,依臣妾看,这琴书或许还是交给刑部比较好,琴书不是说她的家人在幕后黑手的手上吗?那根据这一条线索或许能找到点幕后黑手的蛛丝马迹呢。”皇后说着不漏痕迹的用眼角余光撇了沐君凰一眼,眼里是不确定的怀疑。
沐君凰接受到皇后探究的目光,嘴角隐秘的勾了勾,皇后这是想要借刑部的手来确定是不是她劫走了她手中的筹码吗?
可惜,她多虑了。
“不用了,琴书的家人在本郡主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