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沐昭媛的行为,静妃心里是气愤的,那沐老夫人霸占了玉阳的遗产不说,她这女儿还来对云微落井下石,难道真的不是至亲的就可以如此冷漠吗?静妃看着沐昭媛淡淡的嘲讽道:“沐昭媛难道是把我当成了圣人吗?如果云微是毒害我的凶手,我难道还会傻到维护毒害自己的凶手不成?”静妃说着或许是情绪有些激动,忍不住轻咳了几声,面色越发的浅白了起来。
沐昭媛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却被第五玄烨突然重喝一声,截断了话音,“行了,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第五玄烨说着看向明显是强撑着还跪在地上的静妃,无奈的上前将其扶了起来,“你说你有话就好好说,身子这么不好还往地上跪做什么?”
“谢陛下关心,臣妾没什么大碍,只是因为心忧云微太过急切了些。”静妃微微垂眸说道,却依旧不忘提醒第五玄烨解决沐君凰的事。
第五玄烨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但却很好的隐忍着没有发作,默了默终究还是松了口道:“既然静妃你觉得云微是清白的,那就让云微跟你那贴身宫女两人对质一下,朕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说谎?”
“多谢陛下。”静妃面露喜色的对着第五玄烨微微欠身后,吩咐了自己的侍女去听雨阁将已经被其看守了起来的琴书给带来。
而这边既然第五玄烨已经发了话,自然有侍卫去宗人府带沐君凰。
沐昭媛轻嗤一声不爽的坐了回去,一面因为感觉沐君凰或许可能会逃过一劫而暗暗可惜,一面又妒忌着第五玄烨终究还是对静妃心软。哼,她若是也能生一个儿子的话,她静妃又有什么可了不起的?
除了沐昭媛,还有一个很不满的就是第五云韵,她原本还在说静妃一醒沐君凰就得遭殃了,可哪里想到这静妃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替沐君凰说话!这静妃难不成是糊涂了吗?还是说其中毒一事真的不是沐君凰做的?
沐安人虽然对于静妃维护沐君凰的做法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但心里却隐隐的透着一抹不快,她不由的去看第五云乾,却见对方表情淡漠得根本就看不出在想些什么,沐安人有些不安,抿了抿唇,她收回视线,眸子微敛掩去了眼底的暗涌,不管如何,在男人的这场争夺上,她绝对不会再输。
其他众人也是各怀心思默不作声的旁观着,而在这些人当中,却是没人看到那坐在较为下面的钱宗令钱贯此时沉郁阴冷的目光,丧子的钱贯如今最听不得被提起的人就是沐君凰,若非是顾忌着沐君凰的身份,他绝对会忍不住直接在宗人府里对沐君凰下手,为他的儿子报仇!
眼底划过一丝恨意,钱贯嘴角勾起冷冷的笑,没关系,就算不能让那云微郡主以命偿命,他也要让她尝尝名誉扫地的滋味,等着!
等待的时间是沉闷的,明明是应该比较活跃的宴会,却因为突然要解决云微郡主的事情而变得严肃了起来,个人心思各异的沉默着。
第五玄烨让宫人在妃位上给静妃又添了一个座位,静妃坐下后,第五云乾和姚夜庭也都分别入了座。
姚夜庭坐下后就开始眼观鼻鼻观心的出了神,他一向不太喜欢参加什么宴会,觉得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研究一下药理。所以这一出神,就自然而然的开始往自己的药理研究方面游去,却还未来得及想个什么,就被人打断。
“姚少主,令尊可安好?”第五玄烨看着姚夜庭问道。
姚夜庭不露痕迹的回神,转向第五玄烨,温和有礼的应道:“家父一切安好,有劳陛下挂念。”
第五玄烨颇为感叹的说道:“朕与令尊于江湖中认识,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似乎从七年前先沐王妃的葬礼上见过令尊后,这些年都不曾见过了,不知令尊都在忙些什么?”
听第五玄烨不经意间提起先沐王妃,众人脸色微微动了动,有那不擅掩饰的人忍不住将视线往欧阳魅的方向投去,似乎想看看欧阳魅会有什么反应,不过显然,欧阳魅若是只听到个名字就有什么反应的话,她也就不会有如今这沐王妃的身份了。
“家父痴"miyao"理研究,近年来基本没怎么出过百仙谷。”姚夜庭平和的应了。其实要论对药理研究的痴迷程度,姚夜庭比之父亲姚赟还更甚一筹,可若要论懒惰程度,大概也没多少人能比得过姚赟了。
这么多年不出谷门,不是他有多忙,而是没有重大事情,他根本就懒得动弹,因此这些年美其曰的说是闭门做研究,却还没姚夜庭来得成果显著。
第五玄烨笑着应承道:“令尊有你这么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接班人,也无需烦忧旁的事情了。”
姚夜庭谦虚一笑,“陛下谬赞了。”
第五玄烨笑着看了姚夜庭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不过令尊这旁的事情可以不管,但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怕也应该有所考虑才是。”
不少人见第五玄烨突然又提到姚夜庭婚娶方面的事,不少人都颇为意动的纷纷向姚夜庭看去,做长辈的都在琢磨着自家哪个女儿有没有机会入得这姚少主的眼,有着心思的姑娘们则只是含羞带怯的偷偷将眸光往姚夜庭身上瞟。
但有那心思敏锐的人却是知道,这陛下除非不给姚少主赐婚,不然赐婚的对象基本就只会出自皇室,他们那些官员之女也就只能是想想罢了,如此一想,不少人都不由的看向那坐在拟阳公主上方的德馨长公主,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德馨长公主面上那暗暗掩饰的期待和紧张。
这德馨长公主对姚少主有意那是众人皆知的,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即便是陛下亲自想要撮合两人,那姚少主也都依然不为所动,显然是对德馨长公主没什么想法。不过众人看此时德馨长公主的反应,明显的看得出其似乎还没有对姚少主死心。
“家父倒也提过,只是夜庭暂时还不准备考虑此事,一切都看缘分罢了。”姚夜庭淡然的说道,不露痕迹的推拒了第五玄烨再次想要替其操心终身大事的心思。
第五玄烨自然听出了姚夜庭的意思,倒也没再说什么去自讨没趣,对于姚夜庭他也只能进行旁敲侧击或者是温和的建议,至于强迫塞人赐婚之类的他第五玄烨的皇威还真管不到身为东凰人的姚夜庭身上。
第五玄烨放弃了多余的想法,不代表第五德馨还能继续保持沉默,两年前被姚夜庭拒绝后,她就一直心有不甘,只是迫于姚夜庭行踪不定,只能将这份不甘压在心里,如今虽然自己的皇兄还未来得及指出她来,但姚夜庭的态度却给了第五德馨一种第二次被拒绝的错觉,这是一向心高气傲的她没办法再容忍的,当即便语气稍显逼人的冲着姚夜庭说道:“也不知道姚公子是不准备考虑?还是压根就不敢考虑?”
第五德馨这话说得有些突兀和奇怪,引得众人纷纷不解的看着她。
姚夜庭也随着众人一起看向第五德馨,温和的眸光中闪过一丝疑惑,似乎不太明白此人为何会突然跟自己说话,而且话里的不友好意味还这般的明显,因此开口问道:“姑娘何以会这般说?”
姚夜庭这“姑娘”二字一出,顿时让第五德馨变了脸色,而众人脸上也是闪着古怪的意味,稍微有点思想的人都能听出来姚夜庭叫的“姑娘”而非“德馨长公主”这一区别究竟意味着什么,那是摆明了表示他根本就不认识德馨长公主这个人啊!这对于心心念着姚夜庭的第五德馨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偌大的讽刺!也难怪第五德馨的神色掩饰不住僵硬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了。
拼命的压抑住自己的难堪,第五德馨瞪着姚夜庭咬牙切齿的问道:“姚公子!在你眼里是不是就只看得到一个沐君凰,旁的人就全部都是摆设而已?”
听第五德馨提到沐君凰,众人才回过味来先前这德馨公主的那句“不敢考虑”是在暗指什么?早过了议亲年龄的姚少主却一直不肯成家,恐怕不是因为他还没有遇到那个有缘人,而是因为惦记着已经有婚约的云微郡主,不能考虑罢了!
众人这般一琢磨,面色就越发的古怪了起来,眼角余光总忍不住的在姚夜庭、第五云乾、第五德馨以及沐安人这四人之间打转,眼里闪着好一出混乱八卦的信息。
被第五德馨死死的盯着,姚夜庭一脸的无奈,“姑娘——”
“不要叫本宫‘姑娘’!”第五德馨一口打断姚夜庭的话,有着气急败坏的趋势。
姚夜庭从善如流的闭了嘴,干脆收回视线不再搭理在他看来纯粹是莫名其妙的第五德馨。
第五德馨气急,却又拿姚夜庭没有办法。
第五玄烨看了姚夜庭一眼,又暗带警告的从第五德馨身上扫过,他这个皇妹年纪最小,性子便最是幼稚和冲动,她这副忍不下一口气的跟姚夜庭纠缠,难堪的不仅是她自己,同样也丢了他这个曾经还打算将其指婚给姚夜庭的皇兄的脸,真是没有脑子!
第五德馨感觉到了第五玄烨的不悦,咬了咬唇没再说什么,她很清楚,姚夜庭绝对不会心甘情愿的娶她,若是再少了自己皇兄的帮衬,更是没有半点可能,所以第五玄烨的意思她还是不敢违背的。
隐忍下来的第五德馨敛着眸光看向姚夜庭,眼底蕴着一道莫名的冷光,沐君凰是吗?她倒要看看,若是沐君凰没了,他可是要此生不娶了?
第五德馨眼里的疯狂和那一闪而过的杀机,不愿理会她的姚夜庭并没有看见,却一丝不漏的落到了沐安人的眼里,同样身为女人的她很明白,第五德馨的杀机自然不可能是对着姚夜庭去的,就是不知道,这第五德馨要怎么去对付沐君凰了。
“这小姑姑还真是丢脸,我看她这辈子也就别指望着还能跟那姚夜庭有什么可能了。”第五云韵压低着声音,不屑的说道。
沐安人闻言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唇角,第五云韵虽然想的简单,却是说对了一件事,不管有没有沐君凰,第五德馨都不可能得到姚夜庭。
有些人,一旦一开始你进不了他的眼里,那么就一辈子只会是陌路人。
只是可惜,第五德馨似乎并不明白这个道理,亦或者说,她不了解姚夜庭这个人。
随着第五德馨息声,第五玄烨也不再故意跟姚夜庭试探什么,宴会的气氛再次陷入了沉寂,不少人都惊奇的发现,似乎只要提到云微郡主,气氛就会变得非常的微妙起来,这云微郡主难道天生就有让气氛尴尬的本事不成?
若是沐君凰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了破坏氛围的躺枪者的话,定然会很无语,不过她此时虽然并不知道这一茬,却依然正处在无语的状态中,而这种状态她基本上已经持续了两天。
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肚子很规律的又叫了一声,沐君凰无奈的摸了摸肚子,没错,正是从钱赢死在她手上后,这钱贯就铁了心的要用饿她肚子的方式来替他的儿子报仇,很幼稚的手段,却偏偏正好掐住了沐君凰的死穴。
她可以不怕苦,不怕痛,但她忍不了饿!
她甚至开始在想,即便是钱贯给她的饭菜里下毒也行,反正毒不死她,但好歹还有两口饭吃不是?
死寂的屋子里,肚子再次一声响,沐君凰叹息的同时眸光泛起了冷光,原本杀了儿子没想再对老子如何的,如今看来,这钱贯若是不步他儿子的后尘,就对不起被折磨了两天的她的胃了。
闭上眼睛,准备用睡觉来抵抗饥饿的沐君凰突然耳朵微不可察的一动,清棱棱的眸子猛然睁开往天窗的方向看去,捕捉到一道一闪而过的影子,她的感知没有错,就在刚才有人就在那里窥视过她!
眸光一凛,这种情况倒是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房外,一个黑衣蒙面径直的从房后绕到了房前门口,门口依然看守着两个人,却已然不是那日给钱赢看风的两个人了,想来之前的两人已经被无处发泄恨意的钱贯给发落了。
黑衣人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迹,径直的向那两人走去,两个看守看到黑衣人脸色刚一变要上前去,就直接被黑衣人迅疾上前给一人一个手刀给砍晕在了地上。
从其中一个看守的身上扯下门的钥匙,黑衣人快速的打开门,进屋的同时反手又很快的将房门给关了回去。
黑衣人闪着冷光的眸子直直的看着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过去了的沐君凰,脚下一步一步的朝其走过去的同时,右手已经慢慢的举了起来。
原本想看看来人打算做什么的沐君凰,却没想直接感应到一股迎面而来的杀气,她暗暗咒骂了一声,姚夜庭一直不满她总是不听话的动用内力,可总是遇到这种情况,若是乖乖听话就只有死路一条,还有什么其它的选择吗?
不动声色的阖着眼,在来人的掌风即将落到其胸口之际,沐君凰煞然睁眼的同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伸手挡住了黑衣人的袭击,紧接着在黑衣人猛然吃惊还未来得及反应时,沐君凰掌势突然变成双指,绕黑衣人的手腕看似轻轻的点了两下,却顿时让黑衣人猛然收回了手,蹬蹬的往后退了两步,而那只被沐君凰轻点过的手臂只能无力的垂在身侧,颤颤发抖!
黑衣人震惊的看着已经从床上翻身而起的沐君凰,感受着自己此时的状况,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显然不明白这位被传言早已经身无长物的云微郡主,为何竟然能三两下就废了自己的整只手臂?
沐君凰起身靠在床边,微敛的眸光盯着黑衣人,看似一击制敌的她其实此时并不好过,不提动用了内力带来的反噬之威,就只是两日没能进食的虚弱无力也已经难以支撑起她的身体,如今还能勉强站着不过是靠着一股气罢了。
可即便是这样看似快要成强弩之末的沐君凰,在黑衣人眼中却已然成了一个让人忌惮的存在。
黑衣人虽然被沐君凰废了一只手,但却并非没有攻击之力,可不知是黑衣人太过谨慎因为看不透对手的实力不敢轻易动手,还是在沐君凰面前生不出攻击之心,一时之间并没有再次动手。
黑衣人不动,沐君凰却不能就这样跟他耗着,她的体力和精力都耗不起,只能主动出击。可沐君凰还未开始动手,黑衣人却突然放弃了击杀她的任务,干脆利落的就要撤走。
不知道黑衣人的身份,而且还被对方知道了自己的身手,沐君凰自然不能让他脱身,在黑衣人堪堪走到门口的时候,其脚下踩着的那根戳过钱赢喉咙已经被其抛弃的簪子,就径直的被其用脚力踢向了黑衣人的脑后。
黑衣人反应了,但显然反应的速度敌不过发簪逼向他的速度,虽然侧身的同时好运的避过了死穴,但不幸的是尖锐的发簪还是擦着其面门射了过去,发簪带着黑衣人的面巾“噔”的一声插到了门上,而黑衣人露出来的脸上便多了一道发簪划过的血痕。
黑衣人心里凛然了一下,为沐君凰咄咄逼人的态度和防不设防的身手,但却并没有将被发簪划破的伤口放在心上,习武之人或多或少都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黑衣人并不觉得这点失利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当他看到沐君凰轻晃的身体准备提起内力先下手为强之际,才惊觉自己的不对劲。刚刚提起的内力在瞬间又泄了下去,整个身体也变得极为迟钝僵硬,竟是连动一下都有些困难了起来。
瞳孔猛然的一缩,黑衣人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了那发簪上竟然是淬着毒的!伤口虽然没什么大碍,可那毒从伤口处蔓延进身体里,才是最致命的地方。
可惜,他发现得太迟了!
“砰”的一声,黑衣人直接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沐君凰上前几步,用脚将黑衣人的正面踢翻了过来,待看到黑衣人的面目时眸中闪过一丝意外,钱赢死在她的手上,她没想过钱贯会善罢甘休,但也预料了钱贯会碍于她的身份不敢在宗人府里直接对她动手。
可此人她却在被带来宗人府的那一日在钱贯的身边见过,虽然不太清楚对方的身份,但显然应该也是替钱贯做事的人,这样身份的一个人暗地里来对自己下手,任谁看都会觉得是钱贯授的意。
可沐君凰却心存疑虑,钱贯除非是自己找死也不想要他钱家那一大家子人活了,才会傻到让她死在自己的宗人府里!
可若是跟钱贯无关,那此人又是奉了谁的令?沐君凰不能确定,毕竟她的仇人还真的不少。
看看黑衣人的脸色,虽然中了毒,脸皮微微泛青,但显然这毒还不能直接要了黑衣人的命,毕竟发簪也只是在地上碰到了包裹了其伤口的血巾沾染了一些毒素,远远赶不上她体内的毒该有的毒性。
将黑衣人扔进了床底,用床帘盖下挡住。
做完这些,沐君凰浑身无力的靠在一边的墙壁上,被关进宗人府不过两日,她就遇到了两次不得不出手的情况,最重要的是,从她独当一面后,就再也没有连续饿过两天的经历了,这对于她来说才是最最不能接受的。
靠着墙壁站了一会儿,沐君凰想起门外还晕着两个人,她记得自己挨饿期间听到过这两人吃东西的声音,便费劲的走到门口开了门,眼睛在躺在地上的两个看守身上扫过,从一人的腰间扯下了一个袋子,凭着手感就知道里面应该装了些吃食,果不其然打开一看,不错,一包杏仁。
虽然没有水,这杏仁吃得异常艰难,但好歹也补了点气力,不然她还真怀疑自己就算不被人刺杀死,也会被饿死,这说出去恐怕比被人杀死要丢人。
于是,宫里被派来带云微郡主进宫的侍卫统领一走进院子,看到的便是云微郡主闲闲的靠在大敞开的门框上一颗没一颗的吃着东西,而在其脚边还躺着两个人事不醒的看守。
被这奇怪的一幕弄得一头雾水的侍卫统领走近,暗含着怀疑的眼神看了看沐君凰,然后在两个看守的身上一人用力的踢了一脚,厉声喝道:“起来!”
受痛醒过来的两个看守睁开眼一眼就看到正严肃凛然的盯着他们的侍卫统领,惊了一跳的他们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眼角余光看到已经被打开的门顿时脸色又是一变,嘴里叫着,“不好,那个黑衣人——”话出口却又因为看到沐君凰好好的站在面前突兀的哑了声。
尤其是一个看守目光定在沐君凰拿在手上的袋子上,张了张嘴,却又纠结的不知道说什么?
有谁可以来告诉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显然,没人会来替他们解惑,反而还得被侍卫统领反过来审问。
侍卫统领听两人说了其知道的黑衣人的事,转首看向沐君凰,犹疑的问道:“不知郡主可知那黑衣人的去向?”黑衣人打晕看守云微郡主的人,显然是冲着云微郡主来的,可如今云微郡主好好的站在这里,黑衣人却不见了踪影,侍卫统领直觉沐君凰应该会知道些什么。
沐君凰咸淡的抬眸撇了侍卫统领一眼,讽笑道:“你觉得本郡主应不应该知道?”
侍卫统领面色微沉,还想要说什么,但想到宫里陛下还在等着审问这云微郡主关于静妃娘娘的事,可是耽搁不得,便将疑问吞在了肚子里,只道:“黑衣人之事容后再查,陛下要向郡主问话,还请郡主跟卑职走一趟。”
沐君凰闻言将还剩下几颗杏仁的袋子扔给其主人,拍了拍手,既然第五皇找她问话了,想必是静妃已经醒了,原本跟姚夜庭说的是让静妃至少睡上三日,如今才两日应该是姚夜庭自作主张了,心里默默的夸了姚夜庭一句,沐君凰没说什么,步履从容的与来时一样率先的走在了前面。
宗人府离皇宫并不远,在则沐君凰一个进了宗人府的嫌疑人,也没有资格坐什么轿子,便只能一路走着往宫里去,经过街道的时候无所避免的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人们很多并不认识沐君凰,但看到有人从宗人府里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宫里的侍卫,都在好奇的纷纷猜测此人犯了什么事?
有那认识沐君凰身份的兴致勃勃的给不知道的人传播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在沐君凰走过没多久,整个街道的人几乎都知道第五皇要问话云微郡主了,多数不看好云微郡主的人唏嘘不已,暗道这云微郡主真是将一副好牌打得稀烂。而依然还是有少数的人想到云微郡主不仅出身沐王府,还有一个极为护短的东皇外祖父,这第五皇即便不顾忌沐王府,也应该会顾忌一下东皇的,怕是也不会对云微郡主如何重罚了。
就在人们交头接耳的议论时,一辆不怎么起眼的马车缓缓的从街道那边驶了过来,因为马车除了略大以外看起来十分的普通,并没怎么引起街道边上看热闹的人的注意。
马车略显缓慢的在带送沐君凰进宫的一行人身后不远处行着,敏感的侍卫统领感应到马车的存在,回首谨慎的看了一眼,却见马车除了行驶得稍微慢了点以外,倒没有多余的奇怪之处,这才放了心,收回视线。
走在前方的沐君凰微微回眸,原本只是随意的打量,却见那跟在身后的马车竟然还挺眼熟,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但她一眼就认出了是那日叫走姚夜庭的那辆,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这时,一匹高大俊美的黑檀马极速的越过马车迎面而来。
马上的人俊美潇洒,一身大红的骑装与黑檀马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极为吸人眼球,黑檀马一路带着张扬无忌的主人在街上肆意奔走。
对于此人的行径,众人见怪不怪的收起了惊讶,当今会当街纵马的人实在不多,八皇子第五云铮绝对算作一个,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看到从街上呼啸而过的这位在众皇子中极为特立独行的八皇子了。
没什么奇怪的众人准备收回关注时,却见那八皇子在经过还未走出视线的云微郡主身旁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顿时又来了兴趣,要知道这八皇子可是有不少风流韵事的,其府上至今已经收集了三个都是艳名远播的头牌,这云微郡主虽然行事让人看不上眼,但相貌却确实是一等一的好,比之南音第一美女的清绝郡主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八皇子在这个时候驻足,难不成是见色心起,准备调戏一番云微郡主不成?
在沐君凰被怀疑是毒害静妃娘娘凶手的时候,这些看热闹的人第一想到的不是第五云铮为了自己的母妃找沐君凰的麻烦,而是第五云铮起了色心,足见第五云铮这人的口碑究竟有多不好,如此不被人往好的方面想。
“卑职见过八皇子。”侍卫们见第五云铮突然在旁边停了下来,忙上前行礼。
第五云铮摆摆手,看了沐君凰一眼,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侍卫统领垂首应道:“陛下提询云微郡主,卑职等人正带云微郡主进宫。”
“我母妃可是已经醒了?”第五云铮闻言问道。
“是的,静妃娘娘无碍了,八皇子放心。”
第五云铮点点头,散去了眼底的担忧,他再次将目光投在沐君凰身上,因为骑在马上,倒是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沐君凰看了他一眼便垂眸收回了视线,她可不喜欢抬头仰视谁,也免得助长了某人高人一等的嚣张气焰。
起步继续往前,却刚走出两步身子突然一轻,待回过神来,人已经被第五云铮带到了其身前的马背上。
“八皇子……”侍卫统领讶然出声。
第五云铮没有理会侍卫统领,左手环着沐君凰的腰,右手一挥马鞭准备扬长而去,却被沐君凰一把扯住缰绳,黑檀马去而不得,前脚猛抬在原地嘶鸣了一声,再次停了下来。
沐君凰回首睨了一眼第五云铮,不慌不忙的说道:“是你把本郡主放下去,还是你自己滚下去?”
近在咫尺的距离,她说话的气息都隐隐的拂在了他的脸上,第五云铮眸光轻闪了一下,感觉到沐君凰身体对他的抗拒,他无辜的放开手笑道:“我这可是看你走着太累,准备好心送你一程,你倒还不领情。”第五云铮说着话,却丝毫没有要让沐君凰下马或者他自己下马的意思。
沐君凰翻了个白眼,见第五云铮还算老实的收了手,也没再说什么,翻身就准备自己下马。
这时“哒哒”的又跟上来了几匹马,马上的人皆都一身骑装,精神抖擞,能跟第五云铮一道的身份自然也不低,都是高门勋贵家的子弟,能跟第五云铮臭味相投的,自然也都不是什么正经的公子哥。
一行人被第五云铮远远的甩在后面,此时好不容易跟上来,见第五云铮马上竟然多出了一个姑娘,还未走近就嬉笑着打趣道:“我道八皇子一个人跑这么快做什么,原来是知道前面有美人可以抢啊。”
说话的是丞相府的二公子伯未清,虽说与丞相大公子伯未言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两人的行事作风却完完全全的呈相反的方向发展,伯未言才华横溢,为人稳重,是其父亲当朝大丞相伯雍的左膀右臂,亦也是第五云乾得力的助手。
而伯未清却除了吃喝享乐外,纯粹是一个无所事事的膏粱子弟,不然也不可能跟第五云铮这个不靠谱的皇子混在一起。
当然,第五云铮的本质目前沐君凰已经不太好判断,但这伯未清怕就是个表里唯一的纨绔子弟一个了。
伯未清说话间骑着马走到了近前,他先看着第五云铮心照不宣的呵呵笑了一声,才好奇的转向沐君凰,想看看被第五云铮看上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却猝不及防的发现骑在第五云铮马上的人竟然是沐君凰,调侃的笑意顿时微微一僵,不解的在第五云铮和沐君凰之间打量了几眼,显然对第五云铮竟然会招惹沐君凰感到有些意外。
要知道就目前而言,这云微郡主可都还与二皇子扯上关系的,虽说二皇子与云微郡主解除婚约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就算这两人没了关系,那也还牵连着清绝郡主和一个沐王府,伯未清再愚钝,也还是无意间听过他大哥和父亲谈论过此类的事情,知道当今陛下绝对不可能让一母同胞的二皇子和八皇子都娶了沐王府的女儿,这对于其平衡朝局势力可是极为不利的事情。
连他都知道的事情,伯未清不相信八皇子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况且他们这么急着赶回来,不就是八皇子听说静妃娘娘中毒遇害,嫌疑人是云微郡主才半途弃了捕猎匆匆回赶的吗?按理这八皇子不说找云微郡主麻烦也就罢了,也至少应该对其厌而远之,结果弄这么一出“亲密”戏码是怎么回事?
伯未清与紧接着赶上来的另外两人面面相觑,都弄不太明白这第五云铮是怎么想的。
第五云铮才懒得理会几人奇怪的眼神,看了眼沐君凰,见其似乎并没有将伯未清的戏言放在心上,作势就又要下马,他拉住她,“算了,马给你,我换一匹。”说着就转向一旁的伯未清,给了对方一个眼神,让对方自己去体会。
伯未清越发的不解,却也没说什么,不情不愿的将自己的马让给了第五云铮。
第五云铮神色满意的一个跃身,从自己的马上直接转移到了伯未清让出来的马背上。
没了第五云铮存在的马背上,沐君凰只觉得空气都格外的清新了些,晃眼看到马鞍上挂着一个水壶,她眼睛一亮,随手一把将其捞到手上,口舌早就在叫嚣着要水的滋润,揭开盖子就咕隆咕隆的喝了好几大口,瞬间就通体舒畅了。
不拘小节的就着男子的水壶喝水,这对于常年与些粗汉子们混在一起的她根本就是个想不到有什么不对的问题,但对于一旁的几人来说,就有些意外了,一个个脸色古怪的看着沐君凰,尤其是第五云铮眸光深深的盯着沐君凰唇口接触到壶口之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连耳根子都有些隐隐泛红了起来。
沐君凰解了渴,将水壶扔给第五云铮的同时道了一声,“谢了。”言罢抓着马缰一促,身下的黑檀马便蹭的一声往前奔去。
看着从容不迫渐渐远去的沐君凰,伯未清三人意外的挑了挑眉,这匹黑檀马可并非表面看起来的这么温驯,没点能耐根本无法驾驭,却没想这云微郡主驾着黑檀马完全是游刃有余的样子,还真是出乎意外!
“郡主!”侍卫统领惊出声,转眼间就看到沐君凰骑着马快要消失在视线里,大急。
“行了,云微郡主有本皇子看着,跑不了。”第五云铮说着将从沐君凰手中接过去的水壶挂在了马鞍上,突然回首从停在一旁不远处的马车上扫过,“你们去查查那辆马车。”毫不掩饰的沉声吩咐了其他三人,然后便驱着马向沐君凰追去。
“什么意思?为何要去查那辆马车?”伯未清顺着第五云铮的视线看去,不解的问道。
“这里分明不是停车的地方,但那辆马车从咱们一来就一直停在那,不见有任何动静,八皇子恐怕是怀疑那马车主人是别有用心。”应声解释的是安国侯府的小侯爷沈胤安,虽然出身武侯世家,沈胤安这位小侯爷却偏偏生了一副清雅的书生面孔,说起话来轻缓和煦,又往往能一针见血。
伯未清有些不太乐意的说道:“陛下要审云微郡主,这么热闹的事情不赶紧进宫去怕是要看不到了,我们还真的留下来去查那什么马车吗?也许是八皇子太过多心了也说不一定。”
“热闹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但八皇子特意交代的事,咱们若是半句话都不过问,小心以后他有好玩的都不带上咱们了。”另外一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男子出声道,此人是翰林学士秦老的孙子秦歌,虽然秦歌跟沈胤安几人小不了多少,但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小太多,因为实在长得过于稚嫩了些。
伯未清对秦歌的话有些不置可否,但沈胤安却已经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妨耽搁点时间,索性我对这辆马车也挺感兴趣的。”说着,沈胤安径直向那正欲启程的马车走去。
秦歌随即跟上,伯未清撇了撇嘴,倒也没再说什么跟了过去。
三人直接挡在了马车前面,才刚刚开始驾车前行的车夫见此便又停了下来,看着沈胤安三人面无表情的问道:“三位公子可是走错道了?”
秦歌没说话,伯未清哼了一声也没说话,就只剩下沈胤安冲着车夫笑了笑,彬彬有礼的说道:“我们三人有心想与马车主人相交一番,不知可有这么荣幸?”
车夫继续一脸面瘫的说道:“若每个人都跟三位一样半路拦在我家公子的马车前说想要跟公子结交,我家公子怕是也不用做其它事了。”
“哟,一个车夫的脾气都这么大,本少爷今天倒是非得看看这马车里究竟是何方神圣了。”沈胤安还未开口,没什么耐性的伯未清就已经嚷嚷了起来。
随着伯未清不加掩饰的声音咋咋呼呼的响起,周边的人纷纷望了过来,见着这几位难缠的爷似乎在找人麻烦,顿时又提起了看热闹的心关注了起来。
秦歌附合,“就我们三人的身份,一般人还不放在眼里,如今主动前来结交,你家公子应该也不至于连个面都不露?”
车夫闻言从善如流的说道:“我家公子不过普通人一个,就不用三位纡尊降贵放在眼里了,还请让开一条道,我家公子还有要事。”
“你——”伯未清欲要发飙,被沈胤安拦了下来。
沈胤安看着车夫,眸光闪了闪,笑着致歉道:“是我等三人鲁莽了,与人结交也该自报家门才对,我是安国侯府沈胤安。”说着又分别表明了伯未清和秦歌两人的身份,尤其特别强调了他们来自的家族门庭,说完,便紧紧的盯着车夫,注意其神色变化。
车夫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连眼神都未发生丝毫的变化,一板一眼的说道:“三位若是说完了,烦请让一让,我家公子真有要事,不好耽误。”
“我去——”伯未清的脾气蹭蹭的往上冒,刚要站出来发飙,却再次被沈胤安给拦住,暗暗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妄动。
伯未清不明白沈胤安如何这般畏首畏尾的?但他也知道他们这三人中,沈胤安是最有主意的,他若是拦着不让动,那定然是有不能动的理由,也就忍了忍,没把脾气发出来。
第五云铮不在的情况下,秦歌向来是以沈胤安马首是瞻,所以收到沈胤安的暗示后,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即是如此,算我等叨扰了,还请自便。”沈胤安冲着马车拱了拱手,与伯未清和秦歌一同往边上让了让,车夫见此立即一挥马鞭,驾着马车“哒哒”前行而去。
待马车差不多远离了视线后,疑惑的伯未清终于忍不住偏首看向沈胤安问道:“说,咱们为什么要退让?”
沈胤安从马车消失的方向收回微微沉吟的视线,面对伯未清和秦歌两人不解的目光,他简单的解释道:“一个连车夫都能不将我们三人的身份放在眼里的人,你们觉得其主人会是一个普通的人吗?”
听沈胤安这么一说,两人才明白沈胤安为何要特意表明他们三人的身份,原来就是为了试探对方的态度和反应,而他两也看到了,那个车夫可是半点都没有因为他们的身份而有丝毫的客气,这说明车夫有足够的底气不用忌惮他们,而这份底气,自然应该是来自于那辆马车的主人。
伯未清和秦歌点点头算是认同沈胤安的说法,若是那样的话,倒还真不能随便招惹,他们虽然行事无忌,但不是没有脑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傻蛋才做的事。
“那现在怎么办?这人就不查了,我们倒是把自己的底掏干净了,却还半点都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八皇子那里要怎么说?”秦歌说道。
沈胤安神色清雅无波的说道:“放心,这样的人即便咱们不特意去查,很快也就会自然而然的知道的。”
“那就行了,我们赶紧进宫,别错过了好戏。”伯未清听了沈胤安的话,一下子就将旁的事情抛之了脑后,兴兴的说道。
秦歌也感兴趣的点点头。
“走。”沈胤安应了一声,三人走回去,伯未清与秦歌共乘一匹,三人径直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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