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漓玥随穆炎一同将那等繁杂琐事处理尽后,待确认夜玄无碍,二人又一同马不停蹄赶往晋州。
晋州。
可晋州天气一向捉摸不透,二人刚至便闻晋州山雨欲来,客栈窗子倏地被狂风拍开,发出良久的刺耳声响。
桌案上些许砚台镇纸已被扫落在地,稍显冷冽的风夹杂着屋内熏香弥散开来,地板上参差掉落着几卷书卷,身着藕色云锦服的年轻女子唇畔蠕动不知正嘀咕着什么,连同着旁边蓝衣女子也舒展不开眉来。
待一阵风停了下来,蓝衣女子连忙行至窗侧,踮着脚将窗户阖上,又探头再三确认窗户已阖紧后,才重新返回桌案旁,见桌案旁的女子正凝视地上一片狼藉却无所作为时,她面上难免有几分不解:“小姐这是怎么了?被这风给吓着了?不过可好些年没见过这样大的风了,我们今日还是待在这屋内是最好的,若让公子寻着了我们的去处,到时候可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了。”
身着藕色云锦服的女子蹙了蹙柳眉,眼波流转间,轻吐出一句:“如今自是待在这里最好了,那劳什子皇宫我一想起便觉得无趣的很,也不知阿兄怎么想的,竟当真要亲手将我送入那暗无天日的地界儿,京都是什么样的地界儿,他不是一向自称看的最清么?如今竟要把自己的亲生姊妹送进去。”
蓝衣女子见状,连忙疾步上前掩住了藕色云锦服女子的嘴,似怕她再说出任何大逆不道的话来,待确认她并未有接下去开口的打算后,蓝衣女子方才规劝道:“小姐如何说都行,但是这些话可万万说不得,若让有心之人听了去可怎么办才好,何况小姐去京都前,京都那边不是宽容了几日么?好让你有所准备。”
京都?堂堂大凉除了姜漓玥自小所居之地能称京都,自此以外,还有何地敢称为京都?她原本前行的步伐顿了下来,不自觉凑近厢房外准备一探究竟。
原本正脚步不停地穆炎倏地不闻后头紧跟的脚步声,半晌才回过神来,转身时恰见姜漓玥恰鬼祟地倚在一户厢房外不知想探听些什么。
穆炎狐疑地眨了眨眼,半晌后原路返回折至她身侧,姜漓玥原先正听得起劲,当穆炎凝立在她身前之时,她下意识将食指抬至唇边,示意穆炎暂不开口。
可穆炎一句话早已凝在唇畔,未等姜漓玥暗示便脱口而出:“你在这里做什么?”
原先正处在厢房里头交谈的二人当即警惕起来,见厢房内动静小了下来,姜漓玥连忙退开几步,迅速伸手将穆炎拉到转角处掩藏起来。
宋娉婷身侧的随身侍女见状况不对,早已噤声许久,待敞开厢房正门之时,却未见任何异况,难免有些狐疑:“我瞧着方才的情形该是有人偷听了我们的墙角才对。”
“许是我们太过警惕了,不过倒也无妨,我们说的也不是多么机密的事情,若有人有心听,便让她听了去吧。”宋娉婷满脸不在乎地道。
其实二人只不过话语中提了几句京都,确实不是要紧之事,见房外确实未有状况,蓝衣女子复又阖上房门,准备再好好劝宋娉婷别再动出逃的念头。
入京本就是早晚之事,宋聘婷身为贵胄之女,又由圣上亲赐了婚,既是皇亲,自是不可能由她一个弱小女子轻易插手改变的,现如今她对京城的一切指令皆只能受下。
至于所赐婚之人究竟是否良配,现下自是不得而知,她心里自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应下着门亲事的,可如今她兄长宋承应这门婚事应得十分爽快,现下瞧着是一点回旋余地也不存。
经过方才中断片刻,宋聘婷更是兴致全失,她抿了抿唇,偏头对一旁的蓝衣女子嘱咐道:“你先下去,我再自个儿翻翻书卷,若有何事再唤你进屋,若阿兄来了,你推脱我在歇息便是。”
蓝衣女子跟在宋娉婷身侧已有些时日,此等眼色自是辨别地十分清楚,见她面上却无打趣之意,她面上的神色自是明明灭灭,定是不愿同她再多争论什么,如此下来还不如令她一人独处一室冷静思索,她搁了半晌才勉强应道:“奴婢先退下,小姐若有事可千万记着随时吩咐。”
两日后,宋承依太后旨意从晋州将宋娉婷接入了城,方才入城一刻,贴身婢女便忍不住掀了车帘一角,仅露出一半脸往外张望,顾盼以纱遮面,隐隐约约瞧清了外头街巷的模样,虽有几分好奇,却比贴身婢女矜持许多。
“小姐,京都果然十分不同凡响,难怪外头的人挤破了脑袋也要往这城里来,指不定给你指的那是一桩好姻缘呢。”
见贴身婢女只顾喋喋不休地道尽心中千万事,宋聘婷难得多了些耐心,隔在面纱后的面上多了些神色,可却绝不是喜色,只不过太过淡然,贴身婢女难免遗落些细节。
宋承所携的马车队伍一路直通所有关卡,顺理成章入了宫,待马车停下时,原先喋喋不休的贴身婢女已是一言不发,面上更是一片肃然,同宫里头的氛围简直如出一辙,宋娉婷知晓她的状况,连忙宽慰道:“吓着了?首次来皇宫,难免的事,你跟在我身侧,我定会护着你的。”
贴身婢女虽只是摇摇头,可步伐却难免跟的有些紧,虽面上不说,可宋聘婷多少放慢了些脚步,同前头的宋承保持着适当距离。
她面上虽不说,可心里到底多少是有些怨的。
可又如何怨呢?从前阿兄确实待她十分好,除了这一桩婚事以后,几乎所有大小事都是顺遂她的心意。
这一回,大致是她逃不过的劫数吧?虽她想为了阿兄忍气吞声应下这门亲事,可每当想起连终身大事都无法顺遂心愿,难免有几分落寞。
宫内气氛实在太过肃然,完全隔绝了一路以来街市的喧嚣,自是有些无趣的,宋聘婷连着赶了两日的车至京城,难免有些困倦,现下却只能强打着精神,跟随在宋承身后准备面见太后。
寿康宫。
宋承携宋聘婷行至一处华丽的宫殿外,倏地停下步子,转身对身后的宋聘婷道:“这儿便是太后的居所,可要记住方才来时的路,往后若是有何事需找太后时,心里也好知根知底,明白了么?”
面对宋承时,顾聘婷一向顺从他所要求的,又见他期望颇高,她才憋出了几分真诚:“皇宫内宫殿真是大,难为阿兄日日为聘婷着想,其实聘婷早料想到会进宫来的,不过同阿兄一道来,我是十分乐意的。”
宋承似有些讶然,他掀起眼皮上下将宋聘婷打量个遍,确认无异后,面上难免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怪阿兄呢,好孩子。你放心,只要阿兄在一日遍会护你一日。”
此话即便不在明面上开口,宋聘婷亦是明白自己相对于宋承来说意味着何等人物,现下主动来京城自是为了让宋承好安定心思,莫要总为自身的事费心劳力。
可宋承面上虽不道出所谓琐事,宋聘婷却对他了如指掌,兄妹二人谈话间,寿康宫守门的婢女已从殿内步出,平平开口:“太后娘娘已在殿里头等着了,请大人和小姐跟着奴婢来,奴婢这就引你们前去。”
宋聘婷同宋承随着婢女前行几步,却不知思及何事,倏地伸手扯了扯宋承的袖摆,半晌才扭扭捏捏道:“阿兄,现下除了这法子,实在没有其他法子了么,其实聘婷不”
“算了,事已成定局,如今聘婷已是无力回天,自不能连累阿兄的,罢了罢了。”
虽宋聘婷嘴上已开解开来,可宋承一向不愿强求,只要宋聘婷有一丝一毫不愿,他自是不能放任下去,见现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他连忙开解道:“若有一分不愿,便同我说,我并不想逼你去完成此次的事,你明白么?如果你连我也瞒着,我往后会愧疚的。”
宋聘婷收回点在宋承袖上的玉手,垂眼咕哝道:“宋聘婷也不可能永远奢望阿兄照顾我,我终有一日需长大的,阿兄还是放宽心,指不定我能迅速适应这里头的生活呢。”
宋承叹了口气,面上显然不信她的话,可念在皇宫中人多口杂,现下不好耽搁,只好将事埋在心里一时搁置一旁:“罢了,如今我们聘婷成人,许多事情不愿同阿兄讲了,但若受了委屈,定要记得同阿兄亲口说,阿兄可容忍不了外头的人欺你。”
虽说嫁来这京都属实不为好事,不过如今大凉内部局势不甚稳定,宋家从前一向低调行事,同朝中重臣保持着适宜距离。
现下宋承的父亲逝世,自家阿妹的婚事自该由他亲自把关,何况宋聘婷年龄早已至,为了以防日后晋州局势动荡致使一家居无定所,他才动了将宋聘婷送入京都成亲的心思。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