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今日入宫未得见圣颜便被打发出宫的穆如枫来说,今日算是在秦至那又吃了一个哑巴亏,平日他未入宫时也未曾听其他大臣等圣上议事要议上足好几个时辰。
幸得端王府内尚有人可以支使,见姜与休顺理赶往暨州,穆如枫原先提着的心可算是安稳几分。
暨州距离京都遥远,姜与休即便马不停蹄也要整整赶上两日,穆如枫同端王商量完后续事宜后,回府便用白鸽传了信件回暨州。
与此同时,穆炎特派了底下的远青去排查如今阵营当中所出的内鬼,另一面则携向青去了洪涝发源地。
洪涝发源地处于暨州一条北边的支流,穆炎到达时附近堤坝已经全数被茫茫洪水冲散,周遭原先有居所的百姓更是流离失所,哀叹不已。他命向青在附近勘察地势,自身则留在原处安抚灾民,灾民堆中自然有伺机而动的匈奴兵隐藏其中。
暨州当地百姓受灾数日,朝廷却无所大作为,前头那些派下来的官皆虚情假意关切一番又打道回府,压根没有真心为百姓考虑,如今穆炎无声无息地来这探看,灾民自然而然以为他同前面派下来那些无所作为的人并无区别,起初自然不肯道出任何有用消息。
向青迅速在周围探察地势半晌,折身回穆炎身侧,低声说道:“公子,此处堤坝虽全然崩塌,但地势尚且算高,若临时给百姓搭建住所的话,属下看还是可行的。”
当地不少百姓因这天灾流离失所,穆炎自然得为他们建立灾后的居所,向青从暗袖里掏出相关地图,他仔细察看了会,指尖点了几处后,嘱咐道:“你去找些人手来这儿施粥,再搭建些能住人的,眼下这雨停了,我们该加快步伐让他们有屋檐挡雨才是。”
向青拱了拱手便退下了,穆炎则留在原处同当地灾民了解了大致情况,北边离他们驻扎的营帐并不远,向青迅速将远青一行人寻来,连同姜漓玥也囊括在内。
起初穆炎见姜漓玥笑盈盈提着裙摆往下行的时候,绣花鞋上沾地满是泥的时候,眉头不自觉蹙了蹙,毕竟在他心里姜漓玥一贯是在端王府被富养的掌上明珠,不应落得如此狼狈。
姜漓玥似有感应似地对上他打量的视线,半晌如同有心灵感应似地行至他身前,抬起玉手替他将蹙起地剑眉抚平,笑道:“郎君眉开眼笑的模样惯好看些,别总蹙眉,一下老了十岁。”
未及他做出反应,姜漓玥已转身同云杉一众人忙碌起来,辅助远青搭好施粥的营帐以后,又连忙招呼聚在一起的灾民上前领粥。
起初些许灾民无动于衷,见有几人上前尝试当真取回了粥以后才纷纷上前,姜漓玥端着笑施粥,到后头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同当地灾民谈论起来:“老大爷,为何方才我说施粥的时候你们会无动于衷?”
老大爷乐呵一下,接过姜漓玥递来的粥碗后主动站到一旁让后头的人上前,才回道:“小姑娘定是刚来,我们这暨州常犯洪涝,一到春日更不得了,可这几年朝廷上派人下来说要助我们重建屋子,可都是贪图口舌之快,后续屋子都是我们自己趁着大日头建的,我这副老骨头早习惯咯。”
姜漓玥凝滞了一下,同不远处同样专心致志听老大爷倾诉的穆炎交换了个眼神,半晌才回应道:“那今日老大爷可以享福了,我们是真心实意来帮你们的,春日受这洪涝自是不好受的,你们且再等等,我们定会加快步子的。”
老大爷就着粥碗将那绵软的粥喝了下腹,伸手抹了把嘴,摆摆手道:“无碍的,小姑娘,我们这儿的人都习惯了,你们今日能真心实意来这施粥我们已很感动。”
朝廷每年不知吃了百姓多少供奉,可一旦百姓遭了洪涝,明面上虽做足了面子道是派了不少赈灾款项下来,可真经了层层官员后回到百姓身上的定是寥寥无几,姜漓玥隐约记得前世暨州也是当今这状况,只不过姜宬见了穆炎因当地灾祸所拟的奏疏仍是无动于衷。
姜漓玥从小锦衣玉食,黎民百姓却因着洪涝无家可归,此情此景多少令她有些伤感,因此后续派粥时她利用了十二分的劲头。
当日施粥毕,二人得了不少新状况,姜漓玥回了客栈后尽管周身泛酸,却执意屏退了云杉,自顾自沐浴更衣后倚在床榻上翻阅书卷。
约莫过了一炷香,穆炎轻声步入姜漓玥屋内,她听了动静便放下书卷,抬眼望着穆炎半晌,缩起身子给穆炎腾出半个位置。
穆炎褪下身上的披风,行至床榻旁落座,双手触上了姜漓玥露在锦衾外的一截藕臂,边替她揉捏边询问:“今日夫人可累着了?施粥可不是件简单的活计。”
“不比得郎君辛苦,今日老大爷的话可能助你一二,我看着赈灾不是一两日便能轻松解决的,我记得炎郎曾往京都送过信了,皇叔父可曾回过信了?”
穆炎摇摇头,姜漓玥顿时噤了声,虽早预料到姜宬并不会有所作为,可当真得知真相多少有些唏嘘:“炎郎不必忧心,想必你送信时也给穆府送了一份,爹爹那边该是会派人来相助,不过我相信炎郎一人也能将此处事宜处理妥当。”
前世穆炎便是靠一己之力解决暨州之事,因此她才格外笃定,穆炎指尖一顿,复又抬头望向她:“借夫人吉言,如今知这错处出在哪儿,操办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些。”
“能助炎郎一臂之力,玥儿也算满足了,炎郎今日操劳,不妨先行沐浴后早歇歇下,今日灾民尚且安置好了,明日之事处理起来该会更便利些才是。”
姜漓玥话语间顺势伸出另只空闲的手替穆炎揉肩。
劳累了一日确实耗费精力,穆炎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眉心,转瞬将视线放到姜漓玥身上:“夫人同我奔波这几日想是困极了,今日不妨先歇下。”
穆炎应了声,熄了屋内数盏油灯,只留下一盏正透着滟滟暖光的油灯。
递出加急信的第三日,穆炎正苦恼如何仅让身后数人便能重建起严实堤坝时,向青递与他一封京都传来的书信:“公子,端王已派了长子前来协助我们,估摸着行程今日该是快到了。”
穆炎展开书信翻阅一番,微一颔首,正打算分配任务之时,身后传来极轻的马鸣声,姜与休将马匹安置好后,顺着坡路向下找到了穆炎,两人相对而立,拱手行礼。
“穆公子近日劳苦了,父王派我来助你一臂。”姜与休开门见山说清此番来意。
“多谢姜公子此番愿意相助,事不宜迟,我们一同探讨该如何重建这堤坝。”
有了姜与休不远千里而来的相助,后续修建堤坝的事宜自然完善了许多,加上姜与休的一小队人马,修建堤坝的时间大大缩短。
与此同时,姜漓玥照旧在上游一处营帐外施粥,隐藏身份于灾民群中的匈奴兵正伺机而动。
其中一位盯着姜漓玥腰间所系玉牌已久的匈奴兵对一旁嘴里正衔着根青草的头领道:“头儿,小的看那姑娘这几日虽变换了装扮,但身上的玉牌似从未变过,莫非她就是我们一直要寻的主子?”
赵隐将嘴边的青草拨弄到手中把玩,又觑了一眼姜漓玥腰间的玉牌,淡淡道:“是与不是,试试便知。你们暂且在这候着,待会我去会会这姑娘。”
百苍帝因先后而逝,从前追随百苍帝身边的将士大多一同消亡,姜宬上位后更是将原先效忠百苍帝的将士逼到毫无退路可言,赵隐一行人是其中几个难得保住命的,无奈姜宬手段狠厉,他们只能隐于匈奴兵当中,将前尘往事一同埋藏。
如今姜漓玥身上的玉牌面上虽察不出任何端倪,但赵隐一行人却知其中掩藏着怎样的秘密,当初百苍帝临终前曾将玉牌拖与遗孤,如今这携着玉牌之人自然也就与那遗孤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赵隐在心中大致斟酌了后续说辞,安置妥当后才缓步上前,施粥轮到他时,他适时开口道:“两位姑娘看着不是暨州人。”
姜漓玥执着舀粥的勺一顿,话里隐约含着笑意:“好眼光,小女确实不是暨州人。”
“从京都来?每年暨州涝灾,朝廷皆会派人来这儿修葺,从前倒未曾见过有哪位女子愿来此地。”赵隐边拿着已乘好的粥边打探道。
此次姜漓玥尚未来得及作答,云杉便抢占前头开口:“那是自然,我家小姐善心。”
出门在外太过招摇未免容易惹来不必要是非,云杉十分合时宜地改了口。
赵隐微一顿,视线凝在姜漓玥腰间的玉牌半晌,话锋陡转:“姑娘身上的玉牌可是有什么来头?我看着十分眼熟,从前我有位故人身上也时常带着这块玉牌。”
姜漓玥顺势将视线搁在玉牌上,脑海里不自觉浮现穆炎的身影,莫非此人口中所说故人是穆炎么?可从前穆炎说这玉牌的时候只说是寻常物件,倒未曾道过其中有什么含义。
“倒是赶巧,这玉牌是一位公子所赠,愿小女身体康健罢了,倒没旁的什么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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