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四极纷争之地远不止帝鸿氏与腾渀氏行兵的未滨城战场一处。
此前尊卢氏与南极帝鸿氏为了原九黎部族的土地纷争已是进行了数载的战争。只是尊卢氏提起那帝鸿氏便是恨的牙痒。说起这战事之起因,怕是除了两族核权之人,其他人却是无法得知的。
那九黎部族原是地处西极之地于南极之地的交界之处,本就被帝鸿氏与尊卢氏两大氏族挤压着,领地大小还不足帝鸿氏领地四之有一,加之其领地内崖岭互错,水脉急湍,山中亦多凶暴猛兽,以致九黎部族最盛之时的人口之数还不及帝丘城一城之数。
本是与相邻两大氏族并无过多交际的九黎部族,奈何忽是祸从外来。约是十年之前,族中大批巫者受邀前往了帝鸿氏便是再不见归来,九黎部族便恨上了帝鸿氏一族,无奈族中人少兵寡,却是敢怒不敢言。
而说到九黎部族被两族进犯,却是因那七熊岭暴雨三月不断而山崩后,露出了巨大的金脉,更有传言说那金脉露出可见之处便是长达十里。一时间这巨大金脉的消息随着行商之人便传至了九州四极。
帝鸿氏一族极善冶炼之术,领地之内却是极缺这般巨大的金脉,而尊卢氏一族更是稀罕那帝鸿氏的兵甲,两族核权之人极快便商定了共同攻打九黎部族,以图共享金脉。
两大氏族便是集结了八万兵士,以虎狼之势攻入了九黎部族的领地。九黎部族的族人虽是不与外族往来,却是良善温和,以致战事最初只以为是帝鸿氏与尊卢氏只是为了扩张领地。其后便是且战且退。
两大氏族行兵不足三月,便将九黎部族兵士尽灭,俘虏了九黎族长及族中长老,余下的族人自此便四散而逃,大多躲进了那崖险岭高的无人之地。
只是帝鸿氏却未如先前所言那般,欲独占七熊岭金脉。于昊英氏兵士懈于防守之时,忽了反戈一战,昊英氏大惊,待到将领们整装再战之时,兵士已是死伤过半。无奈之下只好先行撤退,至此帝鸿氏已是完全占领了九黎七熊岭金脉。
昊英氏斥候冒死将军情传回肃鹄城之时,尊卢氏才明白过来,这帝鸿氏全然是背信弃义之举。当即派出节使前往帝丘城,怎奈那帝丘城给的答复却是“两族共同争夺九黎金脉,尊卢氏与帝鸿氏并无结下盟约,此时怎好责怪是帝鸿氏之过”云云。
节使怒返肃鹄城,族长萨朗扎闻后便是怒不可遏,怒道尊卢氏一族本乃英勇不惧之族,断不能吃了这般羞辱。当即便命将领带兵士挥兵南下,欲与帝鸿氏再战九黎,夺下金脉。
此后战事接连打了数载,尊卢氏一族善于骑射,不善山林之战,与帝鸿氏一族之争互有输赢,亦是未能再攻下七熊岭金脉。尤其是半载之前,昊英氏遭遇了多年不见的雪覆草原,战马供给便再难接应,只好完全退回了本族领地之内,在边界处与帝鸿氏对峙不战。
西极之地,尊卢氏,肃鹄城。
肃鹄城乃是尊卢氏领地内最大的城池,建于肃河之滨。相传万载之前娲皇大人曾于肃河之源轻抚大鹄,此城便称作了肃鹄城。且肃鹄城距那西北海界不足三百里,相传那黑色的西北外海之外便是风雪无尽的昆仑,神明便在那无脊之巅上俯视着九州四极的大地。
尊卢氏一族便自称是“神明脚下最虔诚的信徒”,只是千万载以来,无数想渡那黑色的西北外海而参拜神明之人,无一不被黑色之海吞没,尊卢氏一族虽有千里海岸却是从不敢出海的。
不过,这尊卢氏领地内肃鹄城却是九州四极独具一格的城池。此城尽以白石为饰,远观仿若一只曲颈大鹄一般,那和安宫更似大鹄的头部,高立于西北之角,仰视着遥远的无脊之巅。
那和安宫与地面之间便是以一巨型旋柱相连,那旋柱非但高三十余丈,更形似大鹄之曲颈,加之旋柱顶端的和安宫,实为九州四极之最。
和安宫,鹄羽殿内。鹄羽殿内满壁嵌以白羽,殿正中的镂空青铜鹄中焚着沉香木,四角分立着一十六盏青铜火台。
族长萨朗扎斜倚在正位一张巨大的软榻之上,快意地喝着酒。萨朗扎年纪不足四十,胡须鬓角浓密,面上瞧着浓眉大眼,身形极是健壮,只是随意的披着件狼皮袍,穿着狼皮长裤,露着健硕的胸膛,双臂尽是黑涅,看着很是威武。
萨朗扎的身旁跪坐着一位妙龄少女,正是萨朗扎的女儿博琅珠,她蒙着白色面纱,一双杏目似含秋水。而萨朗扎的身旁两侧坐着八位族中长老。
“族长,你这般饮酒纵情可是就此认输了?”特朵骨长老有些沉不住气了,此番长老议会从清晨至此已是过了一个时辰,只是族长萨朗扎只是一味饮酒不曾说话。特朵骨长老年过六十,却不见满面老态,依旧是个精神矍铄之人。
塔昆长老亦是急道:“咱们尊卢氏可能就这般认输,要我说,就该由我亲领三千骑兵直直捣了那帝丘城!”
这位塔昆长老面色赤红,年纪也不过三十出头。尊卢氏与其他氏族不同,并非是按资论历来选出这族中的长老,所能选入尊卢氏长老之人,现下或曾为军中大将,只是除了年纪不足三十的幺罕长老一人例外。
萨朗扎放下了酒杯,坐直了身子,望了一眼塔昆长老,道:“此仗打了四五载了...塔昆,我记得你也是参与了此战的,怎得未在九黎战场打败帝鸿氏?”
塔昆长老当即不服道:“那九黎之地岭高崖险,不适合于我骑兵作战,非我之过。”
“既是如此,败了便是败了。”萨朗扎抚着鬓角道,“幺罕,那件事可有结果了?”
幺罕长老看着塔昆长老,嘴角扬起一瞬便正色道:“族长,葛天氏拒绝与我族结盟。节使三番游说之下亦是无果,不过节使听闻说,数月之前葛天氏族长的小公子无故失踪,以致葛天氏无心任何战争。”
“无非是借口罢了...幺罕,我命你草拟的和书可拟好了?”萨朗扎问道,音落又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在座的长老们面面相觑,皆是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莫非族长方才真说了“和书”二字?
幺罕长老站起身,从袖中摸出一卷羊皮呈文,不动声色道:“和书已拟好,请族长过目。”说罢双手奉上羊皮和书。
塔昆长老再是坐不住,起身抢过幺罕长老手上的和书怒道:“什么孱头和书,咱们尊卢氏战死不和!”
“念于我听,幺罕。”萨朗扎命令道,虽是语气平和,却是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幺罕长老长老微微一笑,将右手摊放在塔昆长老的面前,只道了一字:“请。”
只是塔昆长老怒视着幺罕长老,抓紧了手中的和书就是不愿放手。
“塔昆,我不想生气。”萨朗扎一边喝酒一边说道,看着美丽的女儿又不禁微微一笑。
塔昆亦是怒火冲顶,不让分毫道:“萨朗扎!我塔昆不服!”
萨朗扎闻言摇了摇头,叹口气道:“还有谁不服的,今日一并站出来便是。”
长老们闻言似是有些迟疑,坐在软榻上不敢说话,三两互望看着其他人如何表态。
说起萨朗扎,那昊英氏一族近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勇武之人。昊英氏一族与九州四极其他氏族不同,族长之位并非由长老们推举,乃是由众多勇士之间互相死斗角逐之胜者坐上族长之位。
那年萨朗扎不过十八,心高气傲,一身武艺几乎是无人能敌,手中一柄月牙刀“冷涧”更是无人敢接一招。那年雪化之时,萨朗扎便一人去了那西北外海,族人皆以为他会丧命,哪知十月之后雪封之前,萨朗扎便赤膊自西北海界而归,一身狂暴的霸气叫人观之胆寒。
随后,萨朗扎便站上了“栖月台”——角逐族长之位的死斗之台,十招之内便将前任族长逼至绝境,其后更是以一敌百,将其他勇士纷纷击倒,一举夺得了族长之位。
随后的继任大典之上,族中巫者便在萨朗扎的双臂刻下黑涅——那正是族中第一勇士的象征,而被萨朗扎打败的前任族长却是不得不被巫者以巫刃刮去双臂黑涅...其后的年月中,再无一人敢站上“栖月台”挑战于他!
萨朗扎不仅勇猛过人,且非愚钝之辈,接任族长之位后,立即便领兵北上大败祝融氏一族,夺得大片丰美草原。
自此西极尊卢氏再无一人敢小觑之!
此番受了帝鸿氏的算计,非但没夺得九黎金脉,更是在数载中损失了不少精锐骑兵。只是族长萨朗扎的头脑却是越发的清醒,先是命令退兵撤回至本族领地边界,再是派小队骑兵不断骚扰帝鸿氏边界小城。
如此这般帝鸿氏亦是不胜其烦,早在两月之前,便是派出节使递上信函,试探着问尊卢氏可有结束战事之意。此举正是迎合了萨朗扎的意图,萨朗扎不愿族人受战乱征兵之苦,亦是想通过和解一事为尊卢氏谋得帝鸿氏冶炼之术,便将此事交由幺罕长老亲自负责。
便是今日长老议会之前,幺罕长老根据帝鸿氏之回信便拟好了和解之书。只是那些思智直钝的长老们却未必会想通此间关节,萨朗扎亦是懒得说与他们。
眼下塔昆长老大闹一番亦是在萨朗扎的预料之内。
“塔昆,不服便来庭院。”萨朗扎冷言道,放下手中酒杯,扫视着殿内的长老们,又看了眼塔昆长老,扬手起身,踏出大步便走出了鹄羽殿。
博琅珠望着父亲宽厚的背影,面纱下的嘴角轻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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