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羊粪好吃吗?
好不容易捱过一个晚上,严弘知从屋内走出,准备醒醒神,顺道儿再去找点东西吃。
饿了一天,他实在有些撑不住了。
抬头,曙光渐明,热烈色彩染上半边天幕。
昨日光顾发火儿气愤,还没来得及四处走走看看。
都说戟王府展现出风家富可敌国的实力,昨日精神放松时窥见的边角,都教人叹为观止。
一路走来,忍不住暗暗赞叹——虽然风宇人粗俗了一些,品味倒是值得称道,戟王府三步一景,大大小小的荷塘星罗棋布。夜晚若是恍神,说不定会以为是星河倒转。
正想吟诗一首,忽然听到一阵低声交谈:“这么多可以了,不贪心。”
风宇的声音不难认,尤其四下静寂无人,更显得清晰突兀。
回话的是青豆儿:“不够不够,今天我们要多吃一些,三头肥羊完全不够。”
“你这叫眼大肚子小。”风宇笑着推了下小姑娘额头。
原本他每日必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可青豆儿好奇他是怎么将羊引入王府的,天还没亮,便在宫槐院附近信步游荡,鞋也不穿好,踢踢踏踏地,频频制造噪音,将他扰醒。
看在她昨日衷心护主,痛斥严弘知的份儿上,风宇忍了。
青豆诚挚发出邀请,一早便去许大娘那里讨来一罐食盐,往风宇面前一推,他就明白了:这是吃上瘾了。
风宇没有拒绝,一大一小出了王府儿大门儿,也不用小厮代劳,亲自将盐撒上。
细细的一溜儿,经曙光一照,虽然盐粒儿并不比后世细致,仍是折出缤纷色彩,朝王府敞开的大门儿一路宛延。
做好准备,风宇带着青豆儿躲到大门不远处,等着肥羊上钩。
府城封禁了数条道路,若想进入坊市,只能通过王府门前。
一会儿工夫,风宇听了不少驴叫。这些驴驼子承载的可不仅仅是货物,更像是保证府城经济活力的新鲜血液。
“是羊叫声。”
小丫头耳朵尖,听到声音即刻露出小半张脸。
风宇毫不留情,将他的小脑袋瓜子按下去,“稍安勿躁,大肥羊看到你这副要将它们生吞活剥的样子,哪还敢往门里面走。”
不一会儿,从王府门外,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羊的舌头舔在食盐上,尤其是刮过碎石块时,柔软对坚硬,声音跟小咬似的,密密不绝。
“近了,近了!”
经过一段时间调养,青豆儿白胖了一些,兴奋时脸颊涨起的红晕都看得到了。
风宇小心翼翼抬头去看,果然,三步的距离之内,就是一双死羊眼,看到有人冒头儿,山羊冷不丁地吓一跳,抬起蹄子就要转身跑。
不能让它们跑了!
受到青豆儿感染,风宇也莫名地兴奋起来,赶紧朝同样躲藏在暗处的护卫招手,命它们速速将大门儿关上。
要是动作及时,今日少说也要困住五头大肥羊呢,够全府上下吃一天了。能俭省大笔费用,吴述要是知道了,准要乐开花儿。
护卫们动作敏捷,纷纷跳出,眼看他们就要将门关上。猝不及防地,窜出一道影子来。
“去去去!这里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害你们的主人损失数贯铜钱也就算了,还要将命丢了!”
忽然蹦出来的正是严弘知,胡乱挥舞两臂,驱逐还在专心舔盐的羊群。
山羊胆子小,听到动静便四下逃散,激起层层微尘。
似乎仍是不解气,严弘知干脆追出王府,跟在羊屁股后面大声嚷嚷,“去去去,走,赶紧走!”
原本有序的羊群很快乱了,一面躲避严弘知,一面朝前拼命飞奔。羊蹄之下,尘土卷扬,遮了有半条路。
原本拉得长长的队伍,顿时挤成一团,有几头肥羊被同伴挤得跌了跤,抻着纤细羊腿拼命挣扎,“咩咩咩”的叫声响成一片。小小变故更是激得羊群飞快逃窜,羊蹄踏地发出震耳山响,越来越远,直到重新归于寂静。
目送羊群狂奔远去,坏了风宇的诡计,严弘知心情不错,待抽打羊鞭的羊贩经过,朝他们挥挥手,“这戟王府食人不吐骨头,以后你们可要小心了。”
他一副凛然之姿,学起文人画里的士大夫,将双手背于身后。可惜脚下并非水面也非山巅,欠缺了点儿意境。
目睹全程,设想了一晚上的羊肉串儿就这么飞了,青豆怒气冲天,没等她身边的风宇反应过来,小姑娘就跑上前去,照着严弘知后腰猛地一推!
“坏人好事,也不怕夜里睡不着觉!”
由于事情突然,严弘知没个准备,猝然向前跌到,摔了个狗啃泥就算了。羊群过处,少不了成堆粪便,面孔朝下直挺挺地拍下去,后果可想而知……
“这也……太惨了点儿……”
眼睁睁看着严弘知的脸拍进一坨羊粪里,风宇闭了一只眼睛,光想想触感跟味道,都忍不住面皮抽筋,喉咙发苦,也不知道现在的严弘知作何感受?
见严弘知仍不起身,死了一样,一点儿声息都没有,风宇觉得自己作为表弟,是时候出场,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了。
朝前走了几步,保持在适当地距离之内,风宇捏着鼻子道:“表哥,表弟我问一句,羊粪好吃吗?”
青豆没忍住笑,捧着肚子那叫一个开怀。
经历过长时间的失魂之后,严弘知在嘲笑声中惊醒,可怕的味道几乎将他熏晕过去,猛地将头从羊粪中拔起,睁眼看到的都是黏黏的糊状物。
这羊怕是肠胃不好,别的羊拉的都是颗粒状,偏偏这坨却……
“呕!”
昨日都没怎么吃东西,严弘知差点儿没把胆汁吐出来,他匆匆抹了面,觉得丢了严家脸面,苦不堪言,低头扎进王府,消失在七拐八绕的山石后面。
风宇朝着严弘知的背影竖起大拇指,“表哥不愧是贡生,躬行实践绝不含糊,羊粪都敢尝,真是给文人雅事又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青豆为看笑话,拉着风宇去了严弘知住的院子。
“呸呸!”
院子里也没个可供差遣的小厮,严弘知只得事事亲力亲为,自井中打水之后,用力搓脸,连续几次,那股难言的味道仍是散不去。
风宇看不下去了,提醒一句:“若是表兄不嫌弃,表弟这就取来皂豆,借你一用。”
脸也顾不得再去洗了,严弘知愤然关门进屋。
即便他刻意压制,仍是让院外的风宇听到低低地抽泣声。
他摇摇头:表兄的抗打击能力也太差了,往后的日子可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