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从旁边的案子上拿过了一块已经醒发好的面团,掂了掂,用擀面杖将其擀薄。一边擀面,掌柜的一边对凌朔说道:“小兄弟啊,你看这个面啊,要擀的尽量薄一些才最好。”
“这有什么讲究么?”凌朔不解。
“这个面团,我们在擀完之后老北京话叫‘山子’,这山子越薄啊,烧饼里面起的酥层就会越多越均匀。”掌柜的说着话,手里的活计可没停下来,依旧用力擀着面团。
不一会儿,厚重的面团已经变成了大约七寸宽的一张面饼,只见老掌柜左手抄起面的一端凌空一抡,只见面“啪”的一声摔在了案子上。
凌朔眼睛瞪得老大,说道:“您,您这是在干什么呢?”
“摔山子!”老掌柜应了一句,“这摔山子呢是老北京的行话,这山子一摔,面团啊就会韧劲儿十足,吃到嘴里才会有口感有嚼劲。”
“还有啊,之前我们做烧饼都是在店门口的,这山子一摔,案子一响,四里八乡的行商旅客,贩夫走卒听到了就知道我老汉在做烧饼呢!”老掌柜嘿嘿一笑,神情中不无得意。
凌朔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这摔山子一来是提高面的韧性,二来是替掌柜的招揽顾客呢。”
“要不说小兄弟你是厨子出身,还是个行家。这点儿东西要是换了旁人儿啊,老汉我可是不讲哦。”老掌柜笑了笑,“小兄弟,看好了,现在老汉要开始抹料了。”
凌朔听完自然聚精会神地盯着前面的案子,眼珠滴溜溜地随着老掌柜的手转,想着将这轻易不外露的手法记在心里。
只见老掌柜左手伸进灌满麻酱的缸里,舀出一手色泽黄亮,香气扑鼻的麻酱来,均匀地抹在了已经摔成长条状的山子上。一时间,老掌柜的右手也没闲着,也从罐子里捞出一把红糖,细细地撒在麻酱上。
“老掌柜,不知道这麻酱的配比?”凌朔也知道,这麻酱配比是人家的机密,一言问出,自己也觉得不妥,连忙说道:“掌柜的,这个我也是随口一问,您别在意。”
“哎!”老掌柜摆了摆手,嘴边被甩了一道麻酱,老掌柜伸出舌头舔了舔,心满意足的眯起了眼,咂摸了几下嘴巴,“别浪费了,这可是好东西。”
“小兄弟这是说的什么话,这麻酱的比例虽说各家不同,但大体的配置还是相近的。”老掌柜转过头来,笑着望向凌朔,“再说了,小兄弟是要历练学习的学厨,我也是从那个时候走过来的,知道里面的辛苦,不会对小兄弟留一手的。”
凌朔一愣,没想到老掌柜这么豁达,拱手抱拳,对老掌柜行了一个礼,恭敬的说道:“凌朔在此多谢老前辈传艺!”
老掌柜用小臂将凌朔架起,说道:“凌朔小兄弟,我这手上都是麻酱,不方便扶你,还请见谅。至于这麻酱的比例嘛,我用的是老北京传统的二八酱配比。”
“二八酱?”凌朔挠了挠头,“师傅也没跟我提过,不知这二八酱的配比究竟是如何?”
老掌柜哈哈一笑:“这二八酱嘛,就是八分的花生酱,配合上二分的芝麻酱。至于说我家的麻酱味道好,大致是因为这花生酱和芝麻酱都是每天早上老汉我现磨的。”说完,老掌柜指了指后厨外面的石磨。
“为了保证味道每天都手工现磨,佩服!”凌朔咧嘴一笑。
同时,老掌柜将抹了二八酱和红糖的山子慢慢卷了起来,然后双手握住山子,向外一拉,这面团就服服帖帖的落在了案板上。
老掌柜一手捏住面团,一手快速地把面团揪成一个个面剂子,“啪嗒”一下就落在案子上。
凌朔见此,不由的感叹道:“前辈,您现在这双手可就是一个标准的烧饼模子,这剂子揪出来大小都几乎一模一样了。”
老掌柜点点头,低声说了句:“小兄弟,看好这包烧饼的手法,这呀,行话叫‘包桃’。”只见掌柜先用手轻压剂子,然后一手托住剂子,一手像包包子似的转着花儿地将面剂子四周的面向中间聚拢,“这呀,不能包的太死,就稍微捏上点儿就行了,包的太死这烧饼吃着可就没里边儿的层次了。”说完,将包好的烧饼轻轻的放在一边。
“是不是这样就可以保证包好的烧饼表皮光滑,没有破损,而内里分层起酥?”凌朔插了一句。
“对咯,小兄弟这学厨的基本功很扎实啊,一看就知道了。”老掌柜不由地夸了凌朔一句。
凌朔摆摆手,笑道:“您捧我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该烤烧饼了?”
“不错。”老掌柜点点头,“不过我这烧饼,是先烙后烤。”
说完这话,老掌柜在成型的烧饼表面刷上一层面糊油,再均匀地粘上芝麻,只听得“啪”的一声,一个烧饼的芝麻面被老掌柜扔上了烙铁,这烧饼薄厚自然成型,芝麻也牢牢固定在了烧饼上。
等了一会儿,厨房外传来了赵老大的声音:“哎,凌朔小兄弟,你们好了没啊?我们可快吃完了,别耽误了东家的事儿!”
“就好就好,各位稍等一会儿。”老掌柜答应了一声。
说着话,老掌柜从烙铁上取下了两面都烙好的烧饼,放在一个托盘里,送入了早就预热好的烤炉里。
大火蒸腾,时间就更烤炉外面腾出的水一样,一下子就没了踪影。就在赵老大几人等的不耐烦,想进后厨一探究竟的时候,就看见后厨的帘子被人撩开,从里边儿探出一个身影,手里托着刚出炉的烧饼。
“烧饼得咯!”从帘子后头传来老掌柜的笑声,“各位,这些烧饼就当是老汉送个您几位的干粮,也是感谢凌朔小兄弟让老头子又过了一把瘾,嘿嘿。”
“掌柜的,您客气了。”走在前头的凌朔回过头,向掌柜的低头行了个礼。
赵老大等人也是谢过老掌柜,而后对凌朔说:“小兄弟,今天是托了你的福,咱哥几个今天路上的口粮算是解决了,那咱启程?”
“好,这就启辰吧,耽误各位这么些功夫,我心里也是过意不去。”凌朔笑着把烧饼都装进了一个油纸包里。
赵老大回过头跟掌柜的道了个别:“好嘞,那掌柜的,咱这就走了,饭钱刚刚已经跟小二哥结了。”
几人走出门外,凌朔心说:天津卫,我来了!